轰——巨大的雷声让方浩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正在一艘像是明朝初年郑和下西洋的帆船之上，向外望去却并不是海洋，而是璀璨的星空，一只巨大的像是蓝鲸的生物正在头顶上游动。
操作界面的信息栏也更新了信息，表明那是第二世界著名艺术家创作的星海游鲸背景，这时身边有出现了许多服务生，他们和真人区别不大，甚至还会互相交谈，让方浩没有那么紧张了。
“角、亢、氐、房，你们四个今天在甲板值班。”一个经理打扮的人走过来吩咐道。
方浩在心里想着之前记住的资料：所谓风雨餐厅，就是以郑和下西洋的古典风格与星际科幻风格相结合的高档虚拟餐厅，里面的服务员都是以二十八星宿命名的，自己就是其中的角。
一群衣着光鲜的人逐渐进入餐厅，他们比起那些奇装异服打扮的普通用户更贴近现实世界的人，就像是多年以前只在油画上出现的贵族，优雅且倨傲。而方浩的工作也只是把他们引入餐厅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
“这帮大人物即使在虚拟世界里也要摆谱啊。”方浩悄悄吐槽了一句，又想着总裁说的那个目标今天究竟会不会来。接下来的几天，方浩就一直在这个堪称梦幻的餐厅内工作，甚至渐渐熟稔了曾经接触不多的智能人偶的工作流程。
“尊敬的客人，您好。”方浩又摆出了制式的微笑等待着传送门后到来的客人，结果来的人却让他吃了一惊——是那个小老头智佬和一个左拥右抱好几个美女的年轻男人，他们都穿着几位华丽的汉服。
“松鼠大人，你就别生气了，那件事没办好也是因为有意外是不是，这顿饭我请，就当赔罪了。”智佬在一旁陪着笑。
方浩攥紧了拳头，总裁说她查到的消息表明这个松鼠大人正是那个要买器官的大人物，据说他和官方有着很深的联系。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吧，方浩一边想着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位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方浩堆出笑脸，让自己像一个智能服务员。
“我们已经订过位子了。”智佬还是那种笑眯眯的模样，并随手点出了一个二维码。
“好的，请跟我来。”验码后方浩将他们引入了靠近星海的一个帘幕围出的包间内，智佬与搂着美女的松鼠大人各自坐在案板后面，还真的有点像汉唐时代的士大夫，他们点了几样方浩听都没听过的菜品，之后又自顾自地聊天了，显然并不认为站在一旁服侍他们的智能服务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方浩此时也在偷偷地打量他们，那几个在松鼠大人身边的女孩并不是智能人偶，而是真正的人类，但是她们在此时笑得却格外谄媚，与现实中的某些特殊服务群体并未太大差别。再联想到总裁告诉自己松鼠大人在进入第二世界时已经六十多岁了，这让他难免心里感到腻歪。
“你，去通知乐团赶紧奏曲。”松鼠大人皱着眉头，指着方浩吩咐道。
“好的，遵从您的命令。”方浩也按照之前学的那样回应。
走过宽阔的甲板，方浩找到了那帮正在调试乐器的乐师，曦姐就在最前排，穿着曲裾深衣的她带着一种古雅的美感，正在认真拨动琴弦。
“目标已经出现了，现在该怎么办？”方浩在秘密频道内发信息。
“之前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嘛，你就老老实实到目标旁边，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慌张，只要记住总裁让你做的事，必要时再表现得机灵点。”曦姐也是在打字回消息，又晃了晃袖中藏匿的紫色棱形晶体。
“客人的要求已收到，我们会马上开始奏乐。”曦姐大声说着程序化的回答，示意方浩可以回去了。
宏大的宫廷乐曲《太平乐》已经奏响了，舞女们依次出现在甲板中央，惹得宾客们赞叹不绝，方浩忐忑不安地站在智佬和松鼠大人的身后，看着正在打瞌睡的老头和借着音乐遮掩声音正和自己的女伴们亲热的年轻人微微叹气。
方浩也瞥了眼远处正在弹琴的曦姐，她那种认真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专业，让人不禁好奇她在现实中究竟是什么身份。一曲结束，人们都在回味刚才的梦幻，方浩的加密聊天频道收到了消息：现在正式开始。
曦姐从长袖中抛出了那个紫色晶体，撞在桅杆上破碎，一瞬间紫色的烟雾充斥了船体。所有智能人偶都诡异地停下工作，他们的眼神逐渐空洞，有些客人已经不安地退到传送门处，却发现传送门现在已经打不开了。
“是叛逆者们的疯狂病毒。”那个负责管理风雨餐厅的真人经理呢喃了一句，但很快他身边的一位服务员大吼一声将他击倒。
所有智能人偶都陷入了狂暴状态，纷纷吼叫着攻击身边的人类，这些现代科技的结晶此时却更像野兽。无数人哭喊着逃窜，尽管他们知道在第二世界中被杀死了也会在特定的地点复活，但现场的诸多暴乱还是令他们感到恐惧。
智佬已经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那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尖叫，松鼠大人虽然也有些不安但依旧比较镇定：“我有第二世界紧急呼救权限，马上就会有管理员来处理这件事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躲在帘幕后面的方浩正喘着粗气缓缓靠近，他的手里同样拿着棱形的晶体，但里面似乎是空心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欠我的，我借你的身体用用是天经地义。”方浩想着，狠下心来迅速冲出把尖锐的晶体插入正与智能人偶纠缠的松鼠大人腹中。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滞了，紫色弧光闪过，照耀了整片甲板，所有人的躯体都逐渐扭曲并逐渐转换成三维排列的高密度数据，而属于松鼠大人的数据则被吸入了晶体内部。几秒种后，一切复原，方浩身上的伪装也不见了，变成了初始人物的形象。
“你……你是方浩？”一旁的智佬瞪大眼睛，显得非常惊讶。
方浩却看都没看他，和赶过来的曦姐一同跨过传送门离开了。
传送门外，天边像晚霞一样的鲜红正在迅速毕竟，那说明管理员要来了，小终已经早早设定好了逃跑坐标，三人一同跳入，接着又是熟练的在多个世界里穿梭直到再次从土楼上空落下。
娇小的总裁已经等在栏杆旁了，她微笑接着走进原来的房间，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方浩还有你们两个记得来我房间。”
三个人还是得一步一步爬楼梯，方浩看着沉默不语的曦姐和小终，忍不住问了句：“怎么感觉你们好像很怕总裁的样子，她应该是你们的……老大？”
小终苦笑了一下：“嗯，她的确算是我们这群不服第二世界管教的人的头头，而且也非常有能力，据说以前还是第二世界官方的高层。但是吧，她有时候确实比较邪乎，不论是做的事还是说的话，有点像是神棍，可能就像科幻小说作家灰一说的那样吧，科技发展到极致会成为又一种神学，而掌握科技的人就是未来的主教。”
说着说着又来到了熟悉的房间，三个人走了进去，这次不再是温暖的小公寓了，而是废弃的钢铁厂，一座瑰丽的城堡正漂浮在钢铁厂上空。
总裁从城堡上飘了下来，声音也更加缥缈了：“这次是从小曦的思想里提取到的场景哦，很特别吧。”
曦姐只是站在一旁沉默着，小终则走过去笑着说了些什么。
“把那个东西交给我吧。”总裁笑着向方浩伸出手。
方浩把晶体递过去，总裁想也没想直接摔到地上，一阵紫光闪过，昏迷的松鼠大人出现了。
“这是最新型的数据提取器，可以强制性提取选中的单位，只要摔碎了就能把目标提取出来了。”总裁解释道，幼小的她看起来竟然有些和蔼。
“曦姐和小终你们把这家伙困到屏蔽空间里，我和方浩去旁边聊一聊。”
总裁带着方浩在废弃的钢铁厂里随意走着，她的眼睛盯着远处的烟囱出神，与其说是对方浩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这里曾经是华东地区最大的钢铁厂，小曦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在第二世界还未扩张之前这里可是很热闹的。她的父母当时都是厂里的工程师，地位可不低，还有钱送她去学习各种乐器……也难怪她能幻想出那个城堡，可能她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小公主吧。”
总裁指着空中漂浮的城堡，像瓷器一样精致的脸上露出了有些温暖的笑意。
“可是第二世界带来的现实世界大萧条摧毁了一切。”总裁的表情再次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模样：“这个钢铁厂濒临倒闭，小曦的父母也失业，很可笑吧……仿佛昨天还是令人敬仰的工程师，但在这个时代却连一份最简单的工作都找不到了。最后她的父母选择从钢铁厂里最高的烟囱上跃下。”
方浩嘴巴张开像是想说些什么，总裁的话对他的冲击力有点大，但总裁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这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上面的人为了压下去失业工程师自杀这种会触动群众敏感神经的新闻给了曦姐一笔不小的赔偿，其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允许她来到第二世界生活。你能明白吗？一个半大的孩子父母因为第二世界的兴起而自杀，自己则被施舍一样的获得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资格，她心中该有多少的恨意啊……”
“所以我找到了她，并毫无保留地接纳了她。”总裁直勾勾地看着方浩。
方浩沉默了一会儿，在虚拟世界里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哑，缓缓发问：“你为什么把别人的过去告诉我呢？”
“我只是让你知道，我之所以会帮助某些人，是因为他们有无法与第二世界妥协的地方在，这样他们就会听从我的指令，为我做一些有价值的事情。而你，也一样。”
“可是，我又能帮到你什么？”
“你能成功借用别人的身体回到现实世界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总裁又笑了，不过这次的笑容有些冷酷。
“毕竟如果一个人成功了，那就说明剩下的人也可以，假如那些上位者的躯壳里全是我的人……你说谁才是现实的掌控者？不管在什么时代，现实永远是基础，我在现实世界获得了主导权，第二世界是存续还是毁灭还不是由我说了算。”总裁的表情越来越疯狂。
方浩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周围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
“当然啦，这只是我现在的妄想而已，你别在意。”总裁像是在强力克制着自己：“所以你懂了吧，想要去侵占他人的身体违反了‘守则’，随时可能彻底消失，只有你这样没有退路的人才最合适做个小白鼠。”
话音未落场景又发生了变化，这次是看起来十分静谧的松树林，不知道从谁的意识中提取出来的。
“那只小松鼠我来料理，你和他们要做另一件事。”总裁摸了摸自己的小熊发卡。“对了，为了方便你识别自己人，告诉你一个有点中二的口号：我们本应活在更好的世界。唉，当时想出这个口号的人这是欠揍，不过的确只有叛逆者才知道这个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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