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里说,人人像野草,荣华如野花。草会干枯,花会凋谢。
传道者说一切都是虚空,是捕风。
鲁小西刚离开家的时候18岁,什么都不懂。她离家之前生活在一个东北很小的城市,说是城市,其实也就比南方的镇子大了一点点,她小时候去过奶奶家的镇子,她觉得那里和她住的城市没什么区别,也有卖衣服的商场和推着雪糕箱子的阿姨,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镇里的街角没有叫卖油条的大叔和用来装那热乎乎的豆浆的银色大桶。
鲁小西小时候很乖,每天早晨爸爸都带着她去街角买豆浆,她喜欢油条叔叔的大胡子,她总觉得这撮大胡子可以做成一支大毛笔。所以即使是后来,不能天天喝豆浆了,她仍然每天早上会偷偷街角去看上油条叔叔一眼,就为了那撮她坚信能够写诗的大胡子。
小时候她喜欢画画、喜欢唱歌,那时候身边的阿姨们都说,将来西西能当艺术家。鲁小西坐在酒吧里,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威士忌,有时候怱然想起这些人的话,一言难尽的微笑。她觉得她们随意臆测很可笑,再看看眼下的自己同样可笑。
朋友都知道鲁小西不爱说话,朋友都不知道12岁以前她不是这样。
十岁那年,爸爸妈妈开始吵架,十岁以前她没有见过爸爸这么凶的样子,爸爸撕扯着妈妈的头发,把她推到墙上,用皮带抽她,她看见妈妈的头好像在流血。她害怕的蜷在墙角,喑喑的哭。
十二岁的时候,她已经在奶奶家呆了一年,奶奶在小镇上有二百块钱的工资,还有一小块菜园子。奶奶每周给她做顿肉吃,在商店扯布给她做衣服。她很乖,放学了就帮奶奶去地里摘菜,她不吃零食,半个月才要奶奶给她买一小瓶汽水。这一年里她见到了一次爸爸,但没有见过妈妈。奶奶从不提起他们,她也从不问奶奶。
镇上沿着火车道有一条街,街的尽头也有一家豆腐坊,每天早上那里都卖豆浆,家卖的便宜家一元钱能买两大碗,这里一元钱可以盛满满的一暖壶。来小镇以前已经经一年没有喝过豆浆了,她喜欢磨坊里醇醇的味道,她怀念油条大叔飘逸的胡须,她想妈妈,也想爸爸。
沈一腾第一次见到小西的时候,十五岁,是个很高很清秀的少年。因为好像已经懂了一点什么,他总以为自己是个大人,总有一句听起来很严肃的口头禅,我有责任告诉你,我有责任帮你提书包,我有责任!沈一腾家就住在豆腐坊旁边,他也和奶奶一起住,他奶奶家是青砖大瓦房,有时候他爸爸会开着黑车来看他,他从不认为和爸爸是亲密的关系,也不想亲密。鲁小西第一次见他,他正从漂亮的房子里跑出来,她提着装了热豆浆的暖壶,她看见他爸爸一边追着他一边说,为什么不要爸爸的钱,他迎面跑过来,撞到了她。
鲁小西直到25岁还不敢穿短裙。因为腿上有像雏菊一样的疤痕,也因为这个给了她伤疤的男人。
那段时间,沈一腾总是背上学,因为他觉得他要为她负责。
这是属于80年代的故事,那个时代哪怕是个孩子做了承诺,也会认真的履行承诺。偶尔忆起那个年代,你会发现,那时候虽然物质匮乏,却掩盖不了呼之欲出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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