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淡然一笑，“果然是姐姐们都嫁出去了，姨娘们现在都拿我来打趣了。爹爹，女儿想跟你说，今日登高之时，女儿和三姐姐家的小女儿在亭子里等她。是忽的被什么东西给推下去的。姐姐家的女儿还好吗？我是得救了都伤成这样，小孩子岂不是更危险，找回来了吗？”
徐立才皱起眉。
徐丽的小娘戚姨娘是站不住了，面露心虚道，“清儿操心了，霜霜也恰被一家农户救下，他家的当家是个有见识的，认出霜霜当日身上太子妃赐的平安锁，才送到了官府。”
徐清笑了笑，“哦。竟这般巧。”
她二人歇声之时，徐清已被送回了自己的小院。
荷香和烟雨慌忙的赶过来，“姑娘，您可回来了！”
徐清摆了摆手，“不必跟着我，去备水吧。”
“是。”
回到房间里，她先去梳妆台，把头上的发簪取了下来。
柳娘说的不错。
这珠钗触手升温，通体碧绿，用她一世的见识都找不出第二支这样成色的。
簪末小小的一朵，确像海棠。
她何时有这样一根钗子了？
莫非真的是有人趁她睡着给她戴的吗？
定不会是萧恪。他身上不会带这种女儿家的东西。
上一世，也并没有它的出现。
“罢了，改日再想吧，若真是有人送的，那他必定非富即贵，今日登高的达门显贵虽多，可也是数的过来的。”
总能找出来是谁。
她找了个空的首饰盒，好生放进去。
她闺中多半时日，都绕着年迈的父亲转。徐家老来得女，因此女还折了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她知道父亲心中对她的疼爱或者怨恨。
上一世嫁去王府多年，家书不见一封，末了她连累徐氏满门之时，父亲却首要昭告天下。
徐清为女不孝，自徐氏除名。
为这一点，她暂且不再管束父亲那乌烟瘴气的后院。
烟雨进门，“姑娘，热水备好了。”
徐清点头，“烟雨，你一人伺候便可，叫其他人歇了去。”
烟雨应，“是。”
屏风落下，她舒服的靠近浴桶，卸下了浑身戒备。
“你如实告诉我，先前你们都背着我，偷偷去过菏凉苑吗？一日去几次？都与谁说过话？”
“姑娘说笑。”
听着，是没把她的话当真。
徐清便睁开眼，定定的回望，“是不是说笑，你心里自清楚，不愿说也无妨，我只问问。”
年方十五，可她那双清澈的仿佛洞悉人心的眼睛却一点不像十五。这也该算作她重活一世唯一带过来的东西。
烟雨吓得瞬间跪地。
而后扑通一声猛地跪下，“姑娘，是烟雨一时糊涂。姑娘要罚则罚，烟雨绝无怨言。”
徐清闭了闭眼，在桶里坐直了。多年来的主母气场让她自然的做出一种审视的滋味。
“我是想不到，轻飘飘问一句，就能让你招供。”
烟雨此刻早已料定她是抓住了把柄，只消得能将功补过，一股脑全说了。
“二姑娘三姑娘出阁，高嫁同门，戚小娘之后便操心起了姑娘的亲事，使了银子，让我与荷香暗中留意，看老爷替姑娘看中了哪家。”
徐清嘴角上扬，当下换了轻松无比的姿势，在桶里认真的擦拭起身体。
“你出去吧。”
烟雨抬了抬头，瞧见徐清脸色不错，“姑娘，姑娘如今今非昔比，烟雨保证，定不再生二心。”
“嗯。”徐清点了头，“知道了，去叭。”
人退下之后，她出浴，穿好中衣坐在化妆台上绞头发。坦言，她是睡不着的。这一世要做成一些事，身边需要有人。可她在徐府里，即便是最亲近的人，都对她抱有玲珑剔透的心。
若说仆，昔日王府的茯苓善辩，冬青沉稳，二人又极致忠心，那当真是最好的。
其实，莫说茯苓冬青，王府内的一干人等，虽无甚背景，却都算得纯良。
也不知萧恪在何处寻的人。
当夜，她于窗前而坐，脑里尽是前世在王府内的所见所得。她曾有过重活一次的愿望，上一世活的中规中矩，安守本分，徒留遗憾半生。
既要重活，那她，不如换个活法。
翌日。
烟雨一早火急火燎地敲门，“姑娘！姑娘！”
推门进来之时，她的步子停在原地，愣的都忘了说话。
徐清在镜子旁细细的上妆，一改往日的淡妆，她浓眉朱唇，把少女本就明艳的五官越发的突显出来。
“何事？”
烟雨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九皇子殿下来了。”
“哦。”徐清继续上妆，“他有何事？”
烟雨又扑通一声跪下。她觉得这姑娘可能昨日撞脑子撞傻了。
“姑娘！殿下，是，是来提亲的。”
徐清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物什。站起来又检查了一遍。
她眼睛粗略的扫到桌子一旁的女戒，哼了一声，“什么女子德行，女儿家生来好颜色，自是要打扮出来让人看的，光自己瞧有什么劲。”
不管烟雨此时的惊诧，她已提裙出了门。
正厅，一身靛蓝长袍的萧恪照例等着，徐立在主位上坐着，与其相谈甚欢。
“徐老，在下前来，是为求娶贵府嫡幼女，徐清。”
话音刚落，徐清一路小跑走上正厅，“爹爹！”
徐立几乎是下一刻谴责的看过来，“有外人在，像什么话。”
她不在意的笑了笑。
回神看到正瞧她的萧恪，福身行了礼。
“九殿下。”
“嗯。”萧恪有些错愣的点了点头。
徐清走到徐立身后，他还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徐立假意咳嗽两声，“九爷啊，方才你说，求娶小女，此话，当真？”
徐清故作惊讶，抬眼望向他。她和萧恪的视线在空中相聚，总觉得，这个眼神里的东西又不一样了。
上一世他来求娶的架势大概是不破楼兰誓不还。如今倒像是有些为难。
“是的。徐家妹妹，可愿意？”
徐清低下头，躲开视线，规规矩矩上前又行了一礼，“臣女多谢九爷厚爱，九爷既要臣女说，那臣女便直说了。”
“但说无妨。”
心生疑虑，但她还是抬了头，胆子大的与这副凶相对视。
“我不愿。”
萧恪闻此言，眉峰一松，下一刻竟皱眉，本就剑气十足的样貌看上去更加令人害怕。
换了别的大臣上座，恐怕早已吓得当场跪地。
徐清察觉到这一细微变化，想是上辈子天天看，她一点不觉得可怖，所谓的凶相经不起细看，萧恪怎么说也是天家血脉，样貌自然是上乘的。
萧恪道，“为何？”
徐清忍下了前世的种种情愫，微微笑着，说的话似是玩笑。
“臣女，断不入宫门王府。”
他执着道，“为何？”
徐清错开了眼睛，知道自己即将说出什么话，她后退半步，缓缓跪地。
“臣女此生，不愿做权臣的内庭之人，处处受限，如履薄冰。还望殿下成全。”
萧恪眉头皱紧，几个瞬息之间，他似是要将眼前人洞察个干净。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徐立猛的咳嗽了几声，真假未知，但也没有出言替徐清说些什么。
“臣女知道。”
萧恪忽而放松，似有似无的笑了下，“行吧。”
徐清抬头，有些吃惊，他这么容易的答应了？
萧恪还冲她抬了抬眉毛，笑得挺明显，“依你。”
门口小厮此时喊——
“平宁公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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