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

我们对于这个世界,似乎是一个独特的生命,但好像又不活于这世间。而我更是这一粒尘埃,微乎其微。

我是夜星尘,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或者说不算高中生,现在正艰难地朝车站爬去。

夜星尘在内心中书写着自己的悲哀故事,攒足劲一口气登上天桥。

“好高。”

他长出一口气,看着底下的人潮车潮。在微风的吹拂下他突然有种想做些什么的念头,于是摸摸口袋,但里面空空如也。

好吧。他悻悻地收回手,望着远方长叹一声,颓废地趴在栏杆上。

连支烟也没有……好歹让我满足一下自己的幻想啊!

他愤愤地抬起头,怒视着天空。

倒不是烟瘾犯了,实际上他也不会抽烟。只是没有烟雾的缭绕,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毕竟……在这个年代,意境还是很重要的。

就好比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静静地站在天桥上抽着烟,让晚风带走眼中的泪。莹月缥缈,星光游荡,烟雾缭绕着绕上来,但又被飘扬的布条抽得粉碎。

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他不由自主地闭上泪眼,想象着自己的春风得意。老婆,孩子,父母,幸福的家庭,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是多么美满。

而现在,一切皆为泡沫。他只能与明月作伴,带着绵延的愁绪轻轻叹气罢了。

这样一想,意境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再粗糙的人物也会变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不过,如果把晚风,烟雾和那带着些许黯淡的灯光去掉,没有了意境的衬托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落魄者罢了。跟世上千千万万的他们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现在还是大中午,跟失意、凄凉、忧伤什么的完全不沾边。在灼热的太阳下能留给自己的无非只有一串串流淌的汗珠和无尽的疲惫。

“所以啊……”

他重重地揉了揉头发,有些无奈地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几声疲软的鸣笛传入耳朵,让他不由得向下看了几眼。

望着底下熙熙攘攘的城市,他不禁感到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明明在流水中抱怨自己是一个普通的水滴,变成蒸汽后却开始怀念自己还是水滴的日子。

微风扫过张开的右手,吹走这堆纸屑。

他被顶替了。

虽然倒不怎么生气,但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糙糙的针在刺自己,不由生出想去买把洛阳铲的冲动。

顶替他的人自然是个大人物。夜星尘自早上7点开始等待,因为这件事一直等到了中午,结果还什么都没解决。

他去找领导,领导用滔滔不绝的言辞和略显推脱的语调将他踢到了校长室。到了校长室校长也没什么办法,好说歹说才用一封推荐信将夜星尘“请”了出来。

这样的人生可真有意思,估计现在不会有多少人会有这种经历了吧。原本我对这个社会已经够失望了,没想到还能再给我来个惊喜。

夜星尘望着远方再次轻叹一声,心中充满着疲惫,只想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但现在他累得要死,不得不在这个地方歇息。

我叫夜星尘,现在正在天桥眺望远方。他只好脑补着自己的无聊故事来打发时间。

“我叫夜星尘,现在正在天桥眺望远方。”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些许戏谑。

夜星尘一愣,转而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来了吗?”

“早就来了,或者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这个声音和夜星尘的声音有着些许相似,但平淡的话语中却包含着夜星尘没有的丰富情感。

他们每次见面几乎都要像对暗号一样重复这个对话,似乎生怕对方找错了人。

夜星尘目送着天空中远去的飞鸟,心中不禁升腾起一起感慨。正是有了它们的衬托天空才会充满生机啊,毕竟空气谁也看不见。

“真是惨淡啊,对吧。”

“不。”

“那是什么?”

“不知道。”

“我不都说过了吗?”

“哦。”

他们有一言没一言地聊着,这种断断续续的对话却让夜星尘感到了一丝慰藉。

夜星尘不记得七岁前的记忆,虽说现在的事也可能已经忘记了许多。

他自有记忆起就会做些基础的家务活,会做饭,会给小卖铺里的糊涂老头算账赚取生活费。长大后机缘巧合下经政府介绍进了一所寄宿学校。虽然没什么特殊补贴但平日里不愁吃不愁喝还不要学费,这便宜谁会不要?他自然是去了,但经常会找借口请假,去打工,赚生活费。

起床,学习,打工。这就是他一天的流程。

每四周回家一次,假日里如流水线般起床读书睡觉。两者相加,这就是他一个月的流程。

十个月的学习生活再加上两个月的假期,或者复杂一点说是重复的三百六十五条相接,这就是他一年的流程。

因为没有父母,他就经常幻想着有个人跟自己说话,星辰便应运而生,成为了他的朋友。

虽然有时夜星尘也想搞清楚星辰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他的幻想朋友,还是第二人格,亦或是自己看到的幻觉。不过这些随着年龄的增长都已经无所谓了。

况且星辰并不是经常出来陪他说话。这家伙似乎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大部分时间还是夜星尘一个人生活。尤其是距上次见到他已经过了两年之久,在这期间夜星尘还怀疑过他是否消失了。

好累,果然松懈和疲惫是人们永远的敌人啊,真不想动弹……

夜星尘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半耷拉着眼皮朝下面走去。下了这个天桥就是红绿灯,过了红绿灯就能到车站了。天知道为何这桥不直接俢到对面。

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的缘故,刚迈出第一步就感到一阵头昏脑涨。意识在刹那间消失,但又立刻出现,快得让他感觉就只是眼前黑了一下。

“奇怪,有些不对劲。”

夜星尘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静静地感受着周围,但清晰的思绪很快被一阵汹涌的恶心感冲散。

他强行压住向上翻的胃液,但这一压却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有了被挤压的感觉。

“叮——”

宛如银杯相撞,一声脆响萦绕在他的耳边。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视野中迸发,宛如魔方般拼凑出诡异的时间轴。周围的一切如同过去的老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着,作为影中的人物,夜星尘自然要承受着身体被不断切割重塑的痛苦。

好难受。他不断压下恶心感,勉强从滞涩的空气中用力拽出胳膊,当做支架强行将自己的身体抬了起来。

站起来时身体立刻感到一阵舒适感,但更强烈的冲击也随之而来。

行李箱和书包早就不见了踪影。或许是有失必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星尘的身体逐渐变得轻松起来,恶心感也完全消失。除了一点头痛和眩晕感,他基本是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怎么回事……幻觉?”

他皱着眉趴在栏杆上,不断地抵挡着余波的攻击。

一团气体从他的小腹逐渐上移到空空的腹中,化作一阵声响传出。

“咕噜噜——”

好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埋起了头。

等余波完全消失他才敢略微抬头。见没有什么不适感,便直起身子。

总算结束了。他松了口气。真是苦命的孩子,连最后一点财产都没有了。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夜星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将它们缓缓吐出,怨气仿佛也随之消散。

不远处的高楼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怜悯地俯视着夜星尘的身影,右手轻轻地挥了挥。

“真是可怜的孩子,我就帮你一把吧。”

无形的丝线喷涌而出,如蛇般匍匐在夜星尘的脚边,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唉?”

夜星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缠绕着自己的脚踝,冰凉凉的感觉令他不禁一阵颤栗。

这又是什么东西。他梗着脖子看向远方,身体仿佛变成了一座晒干的泥塑。心跳剧烈到快要跳出胸膛,但提供的动力与本能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人类进化出的特性也是种累赘啊。他不由得蹦出来这个观点。

“哦?连挣扎都放弃了.......”柔弱的食指轻柔地划过掌心,“你不动,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啊。”

丝线骤然收缩,如利爪般撕扯出些许鲜血。夜星尘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等回过神时人已在半空中。

“啊......”

或许是太过突然,夜星尘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下面,看样子怕是吓傻了。还没等他人习惯这异样的感觉,整个人又掉了下去。

“到此为止吧!”

英气十足的声音宛如刀锋般斩断丝线,同时也斩断了这如同现实的幻境。夜星尘稳稳地落在地——或者说他本来就在地上。

“哼!每次都是你!”

见幻境被破,娇小身影愤愤地盯着夜星尘身边的人,但只能冷哼一声怏怏离去。不过她的退缩可不代表着对方的退缩。

又是一道寒光袭来,一条手臂随即从半空掉落。她惨叫一声,瞬间逃离到远处。

“呼,又让她跑了吗。不过还好及时赶上了。”

那人冲自己扇了几下风,然后拍拍夜星尘的肩膀。

“喂夜星尘,该起来上学了。”

“如果是这样您还不如不救我呢。”夜星尘从刚才的恍惚中醒来,看向身边这位大概双十年华的美女,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应该的。”

她随意地挥手,将一直在把玩的无镡短刀收回袖中,向他丢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就转身离去。

“唉?哦,那……嗯,嗯嗯。”

夜星尘发出了一阵意义不明的吐息,最后还是将“再见”二字咽了下去。虽然以他刚才的声音就算是说出来了也没人能听见,但这种事情他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了。

望着远去的女人,夜星尘有些略微的失神,但又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看向天空。天空已是没有任何杂物,纯净得宛如一块镜子,但并不能让渺小的人看见渺小的自己。

“你还站在原地干什么?”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眺望远方的夜星尘感到有些意外,他猛地转头看去,没想到动作过大扭伤了自己的脖子。龇牙咧嘴的同时,他看见那位美女正一脸不满地瞅着自己。

“什么?”

夜星尘一头雾水。

“没什么,跟上我就对了。”

话音未落,她已头也不回地走下天桥。

“……还是算了吧,虽然很感谢你。”

夜星尘犹豫再三,在脚踝处冰凉感觉的提醒下,还是选择朝天桥的另一头走去。

无论以前想象得自己有多么酷有多么拉风,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生存下去才是首先要考虑的事。幻想归幻想,终究是不存在之物。如果让他选择,他说不定并不会选择这种酷到极致的生活。虽然他可能连选择权都没有。

每个人都是叶公啊,喜欢着龙却又害怕着龙的降临,这种复杂的感情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夜星尘也曾幻想着自己成为那种拥有神奇能力的人,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但梦境总是会醒的,先不说能不能活下来,单单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这点就足以要他的命了。

况且,他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自己的脑海中......

顺带一提,夜星尘的预感一般都会很准。每当有强烈的心悸时他都会下意识从昏昏沉沉的睡眠状态中脱离而出,抬起头,然后和一脸怒容的老师对上眼。

毕竟嘛,被神秘组织关注到不一定是因为你有潜力,很可能是因为你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夜星尘默默地注视着脚下,表面看面无表情,实际上他的大脑却在不停地做着取舍。

不过,每件事都会有例外……就,万一呢?

不不不。他迅速抛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赌狗大部分都没有好下场,做事前未雨绸缪一番总不会吃亏。

虽说最后还是要被抓去洗脑或消除记忆什么的,但挣扎一下总能给人一种有骨气的形象,说不定还会给我下手轻点呢。

对于自己来说,当一个平平安安的普通人比较好,至于英雄拯救世界这种事还是让那种又受人欢迎又有能力的人去做吧。况且仅凭一人之力能改变注定的结果吗?我是觉得不大可能。

反正我最后也是混个能活就行,咱也没啥要求,咱能落个无疾而终就是谢天谢地的了。

他不禁浅浅地笑了一下,但又立刻恢复正常。下意识地抬起头,见那名女士正靠着一辆破旧的小客车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嘲讽的味道。

看吧。

尽管心中有所起伏,但夜星尘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太多。他径直走下天桥,拉开车门,忽视这名女性有些惊讶的目光,放好行李坐了进去。

再挣扎就有麻烦了。他眨巴着带着无聊神色的眼睛。我可不想惹出什么额外的麻烦。

“不再挣扎了吗?”

“再挣扎就是不礼貌的表现了,反正最后都会被你们抓回去。”

夜星尘看着她哼着歌启动汽车,瞥了一眼后视镜,将目光移向窗外。

“喂喂,用‘抓’这个字就已经是不礼貌的表现了吧?我们可是很讲道理的呦。”

夜星尘的话似乎引起了这女人的负面情绪,她不满地从后视镜中瞪了他一眼。

“我们可不是黎明会那帮人,毕竟……”

“好了,可以闭嘴了吗?”夜星尘有些粗鲁地打断她的话,“反正最后也是忘记,倒不如不跟我说这么多,省得你们清除记忆时还轻松点。”

“倒也是。”这人嘀咕一声,从后视镜中又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有些随意地说道。

“话说你还真是淡定呢,这就是‘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我们很需要你这种人呢。”

“还请别把我扯得这么高大上。”夜星尘轻笑一声,“我只是情绪波动比较小罢了。”

“那好吧。”这位美女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夜星尘也自然不会愿意跟她聊太多。二人便陷入了寂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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