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乡随俗

位于湘西北的熠州市是一个风景秀美的三线城市。与大中城市相比,这里缺少繁华喧嚣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但胜在安稳平静,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青山绿水的城市也吸引了不少的游客前来旅游嬉戏。本地人倒也非常争气,并不因为自己是个三线城市而感到气馁,靠着智慧和勤劳创出了几个享誉全国的名品,是以当地的经济并不落后。

随着国家经济的飞速发展,熠州市也搭上了经济发展的快车。仅仅在十年之间,以前没有的高楼大厦、商业广场如雨后春笋一般在熠州市拔地而起,随之而来的夜市经济也大行其道。

论到吃,熠州市可谓在湘省鼎鼎有名,无论从种类还是特色都在省里名列前茅。

在熠州市的夜市里小有名气的风味还真不少,什么心肺汤圆、蓑衣干子、糖油粑粑、牛肉米粉等等不一而足,更有几个当地人耳熟能详的吃货集合地,老广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每到晚上十一二点,围绕着老体育馆的周边,大大小小的摊贩们推着一辆三轮车、支起两个火炉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奏响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几张小桌子和几摞塑料凳子摊开一围就地开始了各自的生意。而光顾的客人也是五花八门,不仅有在工地累了一天的农民工,也有小有成就的商贩,而一些公职单位的人员也不在少数。在觥筹交错的面红耳赤中,这里俨然成为了当地人解压的一个好去处。在这里,哪怕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服务人员跑来叮嘱你小声一点,最多听到邻桌笑着说,这小子又喝多了带着戏谑的调侃。没有规矩、没有斯文的压力,还原一个人的本性和本心,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有之、开怀大笑的有之、窃窃私语的有之、黯然神伤的也有之。也许,正是这种看似没有规矩的随意,让老广场的生意一直都比较红火。有些生活阅历的人曾说过,如果没有到熠州几个吃货集合地吃过宵夜,那就算不得真正的熠州人,只有在这里,才能真正的了解一个城市的历史和文化。

老广场的管理非常松懈,城管从来不搞什么突然袭击,也从来不收取任何费用,就一个要求,收摊的时候得把卫生搞好,因为第二天早晨会有不少的市民过来晨练。而所有的摊贩也都非常自觉的遵守这条规定,所以不管晚上怎么闹腾,第二天大家看到的还是一个干净整洁的老广场。

在老广场的西南角,有一个叫徐游记的小摊子,掌勺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矮矮墩墩的年轻人,凭着一道菜在整个老广场名声鹊起——辣炒花甲。小伙子名叫胡鹏军,是从外省入赘到熠州市的,自称在整个熠州市,他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吃海鲜的这股风在熠州市兴起还没几年,所以这小子的辣炒花甲很是招人喜欢。就像这天晚上,已经炒了几十斤花甲了,可是外面排队等候的队伍还是很长。没办法,第二天星期六,吃货们都集体出动了。

擦了擦额头的汗,胡鹏军对着老板也就是他的老丈人徐忠石抱怨到:“老爹,这么下去不是个头啊。看这个架势至少干到三四点钟,到时候收摊子都没时间了。”

“闭嘴,有钱挣还抱怨,再多说一句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老丈人还没开口,一边负责收钱上菜的徐玉,也就是胡鹏军的堂客(湘西北对妻子的称呼)一声断喝吼了过来。

“军儿,完蛋了,今晚要睡地板了!”有熟悉的客人跟着就起哄了。

“不可能的,玉老板不会那么狠心的,军儿只要把堂客的脚洗干净了还是可以睡沙发的。”一旁排队的大个子跟着又调侃了一句。

“刘大壮,你给老子等着,今晚非得辣死你个狗日的。”胡鹏军一边颠着锅,一边回嘴道。

“辣椒不要钱的啊,真这么干,徐老抠非打死你不可。”另一个熟客不嫌事儿大地补刀。

“这话地道,年青人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不怎么爱说话的徐忠石难得的也开起了玩笑,引来了一大片的笑声。

胡鹏军憨憨的一笑,抓紧炒菜,排队的人们也都会心的一笑。

到了转钟两点半,人群渐渐稀疏了,胡鹏军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蹲在一边抽起了烟。

“好啊,胆子肥了,还敢抽芙蓉王了!”没抽两口,徐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堂客,莫冤枉我,这是刚才陈队长给的。”胡鹏军赶紧解释。

“玉老板,军儿可没骗你,真是我给的。”坐在边上吃宵夜的城管中队长陈健笑呵呵的说。

看到是管这片的陈队长发话了,徐玉满脸堆笑的说道:“那怎么好意思?”

“玉老板,还别说,你们家军儿的花甲炒的是真的不一般,比我当年当兵时在广东吃的都地道。”陈健笑着说。

“谢谢陈队长了,就怕这小子抽刁嘴了(意思是吃惯了好的再也吃不下差的了),以后挣几个钱都点到烟里去了。”徐玉说。

“没这事儿,放心好了,就你们家生意这么火爆下去,再好的烟,军儿都能抽得起。”陈健说。

“那就借您吉言了。”徐玉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段时间仅仅花甲这一道菜可是赚了不少钱。

随后,徐玉就转过身去,开始盘点今晚的收入。一算,她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整整一百斤花甲竟然炒的只剩下三斤了,光是花甲一晚上就卖了快三千了。

等到徐玉盘完账,一家人就开始收拾摊子。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凉风,原本悬挂在天空的一轮皓月也像是长了毛一样,晕晕乎乎的变得模糊起来。

“军儿,快点,看这样子是要下雨了。”徐忠石紧忙着加快了手中的活计,徐玉也跑过来帮着收拾桌子板凳。

胡鹏军麻利的关好炉火,把所有的炊具都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拧着煤气罐放到三轮车上,又把简易的餐具等满满的塞到车斗里,然后把两边的绳子用力的拉了拉,捆得牢牢实实的这才拍了拍手喊道:“堂客,都收拾好了,回家了。”

话音刚落,天上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了,好在所有在这片摆摊的老把式都知道晴天备伞,家家都带着一把硕大的雨伞,些许小雨倒是没什么大碍。

“老板,来一份花甲。”正准备回家的一家人被拦了下来。

“打烊了,明天再来吧。”胡鹏军头都没抬就应了一声。

“麻烦帮个忙好吗?”三轮车前面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拉住了车头。

看到这身警服,一家三口停了下来。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警察,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满脸焦急的站在雨里,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淋湿了。

“警官,这火都熄了,还下着雨,今天真炒不了了。”胡鹏军说。

“兄弟,帮个忙,我这刚刚值勤下来,媳妇怀着孕在家里,就好这一口。放心,给你加班费。”说完,年轻警察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到胡鹏军手里,眼里满是恳切。

“得了,又是一个妻管严。”胡鹏军在心里嘀咕着,看来在熠州市这块地方,怕老婆蔚然成风了,连警察也不能例外。下次刘大壮再给老子瞎咧咧我就把这个警察挺出来,老子这叫入乡随俗吧。想到这里胡鹏军的嘴角微微上扬,刚刚的疲惫好像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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