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从那天以后,卫雅重新拾起了淑女的装束,她非常友好和委婉的与各方情圣们中断了联系,并对每个人都说了“谢谢”!

她要考北大,这是从小就树立的信念。

由于学习努力,加之基础牢固,卫雅在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中取得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二的好成绩,进军北大,前景一片光明。

也许是李寅信里的那句“走过校园的第一个角落,我仿佛都能看到你的身影,”再次给了卫雅一个心理暗示,生气归生气,她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依稀仿佛能看见李寅的身影,可每次走近了,又都不是。

卫雅推着自行车,和王小花并排走在放学的人流中,身后传来自行车的响铃声,她没有象以前那样急急忙忙的让路,而是触电似的回过头去,但是,随即又带着失望的神情让开了路。

王小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知道她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可是,奇迹,一直没有出现。

卫雅是在高二下学期被发现患病的。李寅离开后,她偶尔会到篮球场上看男生们打球,有时爱开玩笑的男生们也会给她一次露脸的机会。就这样,她也喜欢上了打篮球,并且在高二上学期入选校女子篮球队——学校打篮球的女孩子很少,基本上会打就能入选。

一次比赛结束后,领队带领大家洗操,结束后点人数时少了一个,派人去找,发现卫雅晕倒在浴池里。

卫东海高红英接到电话匆匆赶到医院时卫雅已经醒了过来,正神态安详的躺床上接受医生询问。

“怎么回事?”妈妈急切的问。

“经常头晕吗?”医生一边询问一边伸出一只手掌示意高红英保持安静。

“不经常,最近两个月好像有过几次……”卫雅歪头看了一眼母亲,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着医生。

“有过呕吐吗?”医生在病历上飞快的记录着,头也不抬的问。

高红英与卫东海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从女儿曾经的表现看,不会是……

“……嗯”卫雅想了想,她也有点不自信起来,“有过。”怎么听着觉得自己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孕妇,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疲倦吗?”

“……好像……有点儿……”卫雅也不是很确定,她一直认为近期来的疲倦是由于运动过度和休息不规律引起的。

“是不是总觉得睡不够?”

“……是吧……”卫雅吞吞吐吐的回答更加大了爸爸妈妈的担心。

“好吧!就这样,你好好休息。”年轻医生合上病历,向门外走去。

高红英来到卫雅身旁,轻轻抚摸着女儿受伤的肩膀、额头,眼神中忧怨中又带着一丝责备。

王小花看了看高红英,又看看卫雅,很识趣的告辞了。

距离病房不远的医生办公室里,医生正在仔细的看着病历,不时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卫东海。

“大夫,我女儿这是?”卫东海被医生看的心虚,他非常不情愿从医生口中证实女儿怀孕这一令人蒙羞的事实,然而,他不知道,事实将比蒙羞更加残酷。

“我们还要作进一步检查。”年轻医生低下头,叹了口气。在全面检查没结束之前,他不敢妄下结论,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噢!”卫东海六神无主的看着医生,“唉,对了,还未请教大夫贵姓?”

“免贵姓程。”程医生又底下头去,继续看病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有心理准备”,卫雅的爸爸看看左右没人,横下心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是……怀孕吧?”

“怀孕?”程医生再次抬起头,“那倒是好事!”

卫东海一愣。

程医生起身合上病历,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恐怕会比怀孕要糟糕一百倍!”说完,向门外走去。

高红英走进医办室,看到里面只有丈夫一个人呆呆的座在椅子上,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爸,”她怯生生的道,“我问了,女儿没有……”

卫东海抬头望着她,叹了口气。

检验结果很快出来了,“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一种生存机率小于百分之四十的疾病,又称“血癌”。

卫雅的父母得知结果后如遭雷击,与一般家庭不同的是,他们并不发愁钱的问题,而是这种病的目前尚无成熟的治疗方案。经过十几年的打拼,夫妇手中可支配的财产数以百万计,但失去了女儿,既使再增加一倍的财富,又有什么意义呢!

卫雅每天都会被推进一台叫做“放射性治疗仪”的机器里,她的父母和医生解释说她得的是一种叫做“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疾病,必须用放射性治疗的方法促使她的血液生长。

病房的门被悄悄推开,王小花身后跟着马思奋和其他几位同学,手捧鲜花和一些小礼品轻轻的进来,捏手捏脚的走到迷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的卫雅身旁。

卫雅感觉到身边的异样,张开眼睛,露出欣喜的笑容。

王小花从马思奋手中接过鲜花,递到卫雅的手中:“祝你早日康复!”

卫雅起身摘去耳机,放下手中的英语课本,接过鲜花:“谢谢!好漂亮!”又招呼大家找地方坐下,让王小花给大家拿水果吃。

王小花坐在卫雅身旁,亲呢的搂住她的肩膀,问道:“什么毛病?”

“医生说是一种叫什么‘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病。”卫雅满不在乎的道,她以为很快就能康复。

“再生障碍性贫血?”马思奋一边哏着苹果,一边道,“那要注射雄性激素唉!”

“雄性激素?”卫雅和王小花等人都吃了一惊。

“是啊!”马思奋看似内行的道,“我一个表姐以前得过这种病,后来治好了。现在长的四肢发达、虎背雄腰,还长胡子了呢。”

“别瞎说!”王小花等人想着卫雅长胡子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卫雅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嘴边。

“真的,骗你小狗!”马思奋发誓道。

“你才小狗!”王小花以为马思奋乘机占便宜,反击道。

“不过胡子倒是长不长。”马思奋没搭理她,继续道,“比那些白血病强多了,又不用做化疗,最后头发掉的跟尼姑似的!”

“唉!卖弄是吧!”王小花有些不平,“你不开口没人拿你当哑巴!”

同学们走后,卫雅愣愣的陷入了沉思。

妈妈拿着饭盒进来,看了看滴水的吊瓶。

“妈妈,”卫雅抬起头看着母亲,“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卫母一愣,“障碍性贫血啊!怎么啦?”

“没什么,”卫雅又低下头,小声道,“他们说我将来会像个男人,还长胡子呢!”

妈妈松了一口气,俯下身子,搂住女儿说,“不会的,我女儿这么温柔、漂亮,怎么会像男人呢。唉,对了,你爸爸说,过一段时间带咱们去外地旅游,你想去哪儿?”

“我……”卫雅犹豫了一下,“我拉下了许多课,不抓紧时间补上,将来怎么考大学呢?”

“那……不如我们去北京吧!好不好?”

“不好!”卫雅摇摇头,“我想对北京保持一份神秘感,去了,我担心回来就不想考北大了!”

卫雅从第二天起开始注意自己所用的药来,她没有发现有雄性激素及其类似的东西。

一天,她在洗操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掉了许多头发,终于明白所谓自己进行的放射性治疗其实就是马思奋所说的化疗。

卫雅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自己怎么穿上衣服怎么走出的浴池怎么坐到了床上。

她抱着一线希望在楼顶的阳台上找到了那个年轻帅气的医生,怯生生的问他自己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程大夫望着眼前这双眼睛,一双漆黑里透着一丝希望的光芒的眼睛。他的职业道德和眼前这双眼睛的对生命的期望让他不能坦诚相对。

卫雅虽然不希望知道残酷的现实,但从医生那犹豫不决的神情中她知道他们包括父母以前告诉自己的都决非实言。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卫雅几乎崩溃了,“我才十七岁啊!”

母亲带着卫雅最喜欢吃的桔子和鸭血粉丝汤从家里赶来时,看到的是一个神情憔悴魂不附体泪眼朦胧的女儿。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怜悯的搂住女儿的头,把她放在自己的胸前。

“为什么是我?”卫雅呜咽着道,“我才十七岁呀!”

母亲一下子明白了,但是,她无言以对,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默默的把女儿拥在怀里,任凭她哭泣、抱怨,一直到她困了、累了,象孩提时那样安静的睡去。

第二天一早,卫雅坚决要求出院,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与其躺在医院里等着时间的流逝,不如回到学校,欢欢乐乐的和同学们一起,结束高中的课程,运气好的话,能赶上明年的高考,以她现在的成绩,也许能考上北大,实现心中的夙愿。

同时,程医生也将卫雅的资料输入了骨髓移植的申请之中。一旦有血型相对的捐献者,可以通过手术,移入捐献者的骨髓,增加卫雅的存活机率。

只是,走过熟悉的街头,卫雅仍然不免会产生错觉。

除了死党王小花,班里第一个知道卫雅真实病情的是马思奋。整整一个暑假,王小花都在卫雅的家里伴读,与其说她帮助卫雅补习拉下的课程倒不如是卫雅在帮她补习。王小花不太爱动笔,只能凭借记忆颠三倒四的把老师讲过的内容记个大概齐,而卫雅举一反三的本领倒是让她又把学过的内容给扎扎实实的学了一遍。

王小花将会永远记住卫雅这个死党,若没有她,自己也许根本就没机会走进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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