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世界的最后一年

2008年的北京,是一个让人澎湃的地方,多少人相拥而入,和这里的人一样的狂欢。那时候的北京变得很大,很漂亮。从小在北京第一孤儿院长大的我,仰望着学校上面的天空,那时的云都幸福的飘过。

被父母抛弃后,我一直住在孤儿院里,也同样成了北京户口的人。记忆还没开始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送到了这里。因为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和我一样,没有唯一的父母,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特例。直到去外面上了学,才感受到第一次的不同,第一次对自己不停的追问“我到底是谁?”

一直是孤儿院学习最好的,这对于我是多么的骄傲。生活之中经常被静妈妈特别的关照。静妈妈的名字叫叶静是这里的老师,也同样是北京人,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30年,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因为和自己都姓叶,所以在我的心里,把静老师已经当成了妈妈,以后长大了离开这里,也是自己最亲的人。

时间总是在一年一年的过去,我已经从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这些年过去了,留下的记忆依然清晰。我在孤儿院有个外号叫秋风,和我交朋友的人都知道,我的心是凉的,任凭多少热都驱赶不了这与生俱来的冰冷。每天的岁月总是看到我拿着一本书坐在房间里静静的看着,往往外面发生任何事,都没有好奇的心理。

我从不好奇的心理,蔓延到自己的生活习惯中。从小到大,我也只吃苹果一种水果,尽管很多人说,橘子很好吃,菠萝也很好吃,西瓜更好吃,可我就是觉得不管怎样它们一定不如苹果。我已经喜欢苹果已经达到了痴迷的地步,绑头发的皮筋上要有一个苹果的装饰,手机链也是苹果,衣服上也会看到苹果的图案。连自己都不知是何原因,就这样疯狂的依赖上了苹果。

学校每次开完家长会,我习惯的就会跟在一对从学校出来母女的后面,心里想象着如果自己有妈妈会是什么样子的。每次的那一刻,自己黯淡的眼神都会让心痛刺伤。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孤儿院,舍不得这里的人,但更多的是感恩。有这种感觉不是那么容易的,想通它,心智一定要看穿生活的原样。

长大后的日子,没了小时候不坚定的眼神,没了哭闹的时候。是把自己得到的爱,传染给另一个需要自己的人。

说老天爷不公平的,世界上不在少数,可它仍然不知悔改的做着。我从医院回来,手里拿着病历表,艰难的从医院回到宿舍里。天上的云,没有停留过,那我,又能停留多少时间。

这个医生,做着最残酷的工作。她已经告诉不下20个人,对方得了癌症。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孩,坐在她对面,平静而祥和。刚进来的时候,女孩冲医生笑了笑,说:“我会没事吧!我很少得病。”医生不知怎么开口,眼睛看向四周,回避女孩注视的眼神。女孩有些着急,说:“您怎么了,我一会儿还有事。”说的时候,她根本没意识到天塌下来了。

医生的话,在心里游荡。到现在,我不知自己要干嘛,已经说不出话了。医生给孤儿院打来电话,告诉静妈妈,我的情况。静妈妈已经老了,她见证了我从小到大的成长,却还眼睁睁的要看着我离去,此时,何人能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决定离开二十多年生活的地方北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完成最后日子。并没有人阻止我的行为,就像我的孤独,除了静妈妈,没有人愿意欣赏。提着我心爱的东西,来到了火车站。坐在大厅里徘徊,我没有确定去哪,眼睛死盯着墙上的目录,每过一个城市名就在思索记忆。我存了好多钱,只有我知道它的价值。从小我没有梦想,是个超级现实的人,那遥远的事我从来不做,是我承受不了落空的绝望。最后我终于锁定在对我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宁夏,那名字听起来很好听。美好的事物欣赏的人总是很多,我也不例外。坐上了火车离我以前生活的地方越来越远,也许真的在也回不来了。眼泪不知不觉掉落下来,是已经开始怀念那太多悲伤的地方,还是为了我将去的生命而惋惜。不知道,心在痛吧?离开只是让自己不在想,不在数还剩多少天,死亡对一个年轻的生命来说算是残酷吧!我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来,来时没有人征得我同意,走时也是。想着想着才发现泪水以覆盖了我的脸,旁边的人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我已经不在乎了,谁能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自己都说不清这种感觉。从知道那一刻我都没有哭,是麻木。这是第一次,也算是我真的面对了吧!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犹如我的生命快的只看到模糊的背影。我不愿在多想,在想下去我怕连勇气都不在了,靠在椅子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现实这些只是梦,我并不是个孤儿,也没有得癌症,有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他们都很疼我,我很幸福。贪婪的我都不敢醒来,可梦终究是梦,和现实是没法互换的,我很快还是醒来了。醒来是对的吧,至少我能多看这世界一眼。有人说悲伤时唱首歌,我想真的要唱,一定哭得停不下来了。

火车终于到站了,所有人都急急忙忙往外走,唯独我等他们都走完了才走。提着行李,不知方向在哪,要去哪里。沿着路边找寻,我拦了一辆计程车,要他带我去宁夏最漂亮的地方,心里酸酸的。这个的城市感觉就跟它的情况一样,在我的心里那么的陌生,但我并不害怕,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害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还有没有明天。宁夏和我以前生活的城市有天壤之别,到处都可以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平原,却并不荒凉。阳光很大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暖的。车一直开着远远的,我没有问司机具体的方向,是我懒得开口吧!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车停在了一个公共厕所前,司机说去一下很快回来,我示意的点点头,不一会司机回来说路程很远最好我也去一下,我把行李放在车上就去了,可当我回来后我懵了,车不见了。我很冷静,我笑了,笑得有点傻,笑我自己如此可怜。天已经到了傍晚,我沿着路边一直走下去。天越来越黑,很奇怪我以前最怕黑了更何况现在独自走在不熟悉的地方,但心里的感觉是很自由,心很开阔。一直走下去会看到什么,会遇到什么,我也不知道。走了没多远感觉胃很疼,是我的病在发作吧!我蹲了下来,让自己好受一点,我的药没有装在身上,只能强忍着。不知不觉我好像失去了知觉,晕在马路边。我醒来时,有一个和我同样岁数的男孩,坐在我身边认真的看着我。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只睁开眼睛并没说话。男孩先开口了,大概内容是在路边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家,只简单的喂了点有营养的草药。他们的村子只有医疗所,问我要不要去大医院看看,我摇摇头,只说是累的,没大事。他让我好好休息,拿来一些饭菜给我吃,说一会再来看我。看他走出房门,我很久没有的安全感由心头而生。这间房子很大,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和简单的桌子看不到任何摆设。不知道这里是宁夏的哪个地方。我稍微坐起来看看是什么吃的,是一碗鸡汤和一盘抄竹笋,还有饺子。我很饿,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全解决了。我想出去走走,可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窗台上放着几本书,我翻开其中一本,第一页写着一个名字——莫北京。好熟悉的后两个字,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我的家乡。合上书我又躺回床上,脑子还是北京俩个字,那里记录着我生活的点点滴滴和我不能忘怀的过去。是刚才那个男孩叫这个名字么?同时我又奇怪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这时那个男孩又一次进来了,看见我把饭吃的这么干净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把碗拿了出去。我是想问他名字的事,可想想还是没说出口。第二天早上,我已经躺不住了,来到院子里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很高的山,像是神仙住的地方。在我想的出神的时候有人打断了我,是那个男孩他看见我没事了,很是高兴并让我去吃早饭。我问他怎么没看见他的家人,他回答我说是去地里干活去了。吃完饭他询问我怎么在马路边晕倒了,我说我来这里玩,不小心被人把我的行李偷走了,然后又很累。他拉我去警察局报案,我同意了,我只想找回里面一些心爱的东西,钱丢不丢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警察说找到会通知我的,让我回去等。我身上只有一些零钱,不只该怎么办,那男孩看出我的难处,说等我找到行李在走,先住在他家。他那真诚的笑容让我拒绝不了,那是我需要的笑容,是我不曾有的。回到村子里,他带我参观了一下那个村子。村子的每个人见到他都热情的打招呼,显然他的人缘很好,我是羡慕他的,可我不会承认,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前面就是他家的田地,很大很大。他的父母看见我热情的问候我好了么,突然很想哭,想起我的父母怎么舍得把我丢下。我是恨他们的,恨他们如此绝情,以至于我这么痛苦,这么绝望的生活。回到他家,他要抓只鸡给我补补身体,他抓鸡的过程很好玩,我都笑了,是大雨过后很久没看见的彩虹吧,这样形容是来自我心底美好的期盼。我坐在院子的木凳上等他把鸡做熟儿,看他忙里忙外的,那么幸福。看他还有时间为别人而付出,而我剩下的只是最后在听一听这世界传来的声音。以前总是怪时间太长,希望快点长大,可现在发现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就到一年了,是把一辈子都放在最后一年里过,才会是珍惜。也许我现在最在乎的是时间的快慢,可笑的心情把自己弄的敏感起来。那男孩炖的鸡很快好了,还做了别的菜,他的父母也从地里回来了,和他的家人一起吃饭,很温暖。他的父母知道我的行李被人偷走了,替我很生气,并说住多久都可以。那来自陌生的一家人的帮助,我心里是感激的,是温暖的阳光洒满大地的礼物。他不知该怎么叫我,问了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叫叶秋,我的名字是唯一和我的亲生父母有联系的,这个名字是他们起的,我被捡到时里面放了张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和生日,我是秋天生的,所以才给我起这个名字吧。我让他叫我叶子就可以了,他告诉我他叫莫北京,是父母的愿望,他的父母一直希望能去北京看看,所以给他起这个名字,也希望他能去北京上大学。他很争气真的去了北京上大学,我才知道他是他们镇第一个大学生。他毕业之后还是回到这里,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他希望能为家乡做点什么,他的父母希望他留在北京,可他不愿意,就因为这个还跟父母吵了一架,看的出来他是执着的人。我跟莫北京借了些钱,买了几瓶我吃的那种胃药。我的病越来越重了,有时半夜疼的睡不着,吃饭时会吐,我总是被着莫北京和他的家人。我不想任何人发现我有病,更何况他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住在莫北京的家里,我终于体会一个真正家的概念,谁也离不开谁的依赖。就像我永远不知道该依赖谁,是自己。莫北京在宁夏的一个叫创世纪的广告公司工作,那是他和朋友合开的。广告公司离他的家有一段距离,开车也要一个半小时,但他还是坚持回家住,工作忙时就住在公司。他虽然没做过大的广告,但在宁夏也很厉害了,路边的广告牌好多都是他设计的。他们家人都很勤劳,父母并没有因为儿子挣很多钱而在家享福,拥有不应该算是财富,追求才会得到满足。莫北京要去山东青岛出差,要我跟他一起去,就是顺便散散心。他以为我是因为行李丢了而不高兴,所以总是说借我的钱不用还。我们一点点熟悉起来后,他总开玩笑说我是泥人,总摆是一个表情。我假装气他,还是不笑,他算服我了。到青岛以后,我第一次见到大海,心情高兴的不得了。莫北京还请我吃海鲜,但我只能吃很少,吃多了,我的胃受不了,我只对他说谎话说自己不爱吃。其实很想痛快的吃很久,直到自己腻为止。青岛好玩的地方很多,莫北京有时间就带我四处逛逛,还给我买我喜欢的东西。他工作的时候我也懒得出去,就呆在屋子里看看电视,总是拨到北京台就掉眼泪。我发现我的憔悴都写在脸上,我知道我的病有多可怕,有多折磨人,最后的坚强我能坚持多久。莫北京的出差快结束了,要回去之前,我们去青岛最大的海边玩了一天,海风吹过我的脸也带走我的心,海边上人群的欢笑可以抚平那伤痛留下的痕迹。莫北京看起来那么孩子气,那么的享受生活的快乐,我记住他那心中的微笑。回到莫北京家后,村子里的人都以为我是他的女朋友,我解释我们是好朋友,而莫北京总是用微笑代替他的解释,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我,还是我这个突然降临的人只是一片空白。他带我参观他的公司,房子的空间不大,却装着大大的梦想在里面。我想找份工作,只为还莫北京的钱,我不想让他的善良没有回报,我不想走后还欠着他。还是在莫北京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秘书的工作,是当莫北京的秘书,我不知道他是要帮助我还是真正需要,我同意了。我对他产生了依赖,我怀疑我是怎么了,在他身边工作我很高兴。做了莫北京的秘书后,有他的地方就有我的存在。我总是守在他身旁,望着他,心里是幸福滋味儿。我明知道这种感觉是不该有的,可发生后在也拔不出来,也不想出来,是舍不得他给的幸福还是爱情的甜蜜。我总是把自己推到一个没有转弯的角落,我们的相处看不到缝隙,相容的美丽透着芳香。也慢慢的在别人看来我们之间是暧昧的,是不确定的。当我再也无法维持现在的状态,要离开了,去一个没有莫北京的地方。我难以平复的心和随时随地都会涌出眼泪,使我终于下定决心,在没有说出来的情况下结束不该有的内容。我不打算告别,就这么蒸发掉。警察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偷我行李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找到了,我的钱找回来了,其它东西不见了,从小陪我的那个布娃娃也没有了,我有点遗憾。我的身体拖得已经不行了,怕很快走不了路了。就算已经做好准备,我还是惧怕的。我想好四天之后就走,在我走之前的第三天的早上,我收到莫北京的礼物:一个和我小时候那个一样的娃娃,以前我向他说起过我那个娃娃的模样,没想到他找到了,那是个我小时候才生产的娃娃,他一定很不容易才找到,我感动到不行,竟然害怕起来,害怕自己更舍不得他。四天后我静悄悄的走了,留下了一封信和五万块钱。

莫北京收:

我不该来,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但命运的最后,让我们相遇了,我还是很开心,虽然很贪心。有时候我觉得的,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你而来的,这种想法,对于你来说很沉重,但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对不起,我真的想永远在你身边,可我不得不离开。我去的地方很远,你在也找不到我,但是我却能一直看着你,你的人生一直会有我的注视。再见了,你是那么的好,那么值得爱,我责怪自己怎么才认识你,但我无能为力。能不能在下辈子等着我,那个冷的像秋风的女孩就是我。——叶秋写

我又回到了北京,毕竟那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想再去看它一眼,嗅一下它的味道。回来后静妈妈见到我也哭了,还有和我一起长大的一些伙伴也特别难过,他们不只该说什么安慰我的话,我却强忍着心情学起莫北京的笑容。意外的事是我知道这些年困扰我的疑惑得到了答案,老师帮我找到了父母,只是他们以不在了,爸爸在我出生的时候得癌症去世了,而妈妈因为伤心过度在加上生我后身体不好,就在把我送走之后也去世了,我知道他们不是不要我才把送走,心里埋怨自己曾经恨过他们。我去了一趟医院后,我知道剩下该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我的离开。接下的日子我过得特别辛苦,病痛和我想念的莫北京都让我受不了,我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躺在床上,让回忆充满我的脑子,在梦里我的手总是和莫北京的手隔了一片海那么远,然后哭着醒来,说实话我想他。在我就要接近死亡的同时,我见到了他,是莫北京。他怪我就这么走了,但他相信他找的到我,他果然找到了我,可这样的结果让他接受不了。在我的床边他哭得特别伤心,但他始终没有说爱我,我知道他也是害怕的。我们都怕说出来的永远无法实现,干脆隐藏自己。

我终于走了,秋天过去了,叶子也掉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冬天来临了,带来了那纯白的雪花,和那冬日温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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