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距离

“师父,延陵有一个宅子闹鬼,事成赏黄金三千两。办不办?”

唐韶九踩着木凳顺势坐在桌子上,手里摇晃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地址。

陆云谏从唐韶九的手里抢过那张纸,端详了半天,才悠悠开口道:“这不会是你撕下来的告示吧?”

唐韶九连连拍手,装作惊讶道:“呀,被你猜到了,师父你好聪明啊!”

陆云谏连忙把手里的告示塞回唐韶九手里,道:“你快点趁没人,把这告示贴回去。这连告示都贴上了,你还敢撕下来,要是完不成这上面的要求,你我可是要被杀头的!”

唐韶九撅着嘴,不满嘟囔道:“这么危险的事,要去也是您老人家去啊,我才活几年……”

“好师父~咱们就接了这活吧,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唐韶九从桌子上蹦下来,拽着陆云谏的衣袖撒娇卖萌,又捶背又捏肩,把陆云谏美得快上天了。

“行行行,那我就破一次例吧。”

唐韶九听到他这话,在背地里鄙视了他,说得好像她不提,最后他不会去一样。

“那咱们就赶紧收拾行李。”

唐韶九试探性地问道:“赶紧去延陵?”

陆云谏听后,啧了一声,敲了一下唐韶九的脑袋,道:“赶紧去挣钱啊!”

“……”

烈日当空,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李府的门口。

唐韶九从马车上蹦下来,落地还踉跄了一下。

陆云谏皱了下眉,道:“你慢点,比我还着急。”

唐韶九没理他,直接上去拿起门扣,“咚咚”地扣了两下。

她有些奇怪,回过头问他:“咱们为什么不先去官府那里。”

陆云谏默不作声,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不一会,唐韶九就明白了,这次的赏金这么高,肯定会有很多人来啊。

而且李府中的争执声越来越高,她想不明白都难啊。

她刚想开口说话,李府的大门就被打开,一个侍从从门内冒出头来,脸色有些为难。

“呃…呵呵…二位是看了告示来的吗?如果不是,可能要请二位……”

唐韶九打断了他,把告示从布袋掏出来,展开让那人看了个清楚。

那人看清了告示,脸色更加难看了,愁眉苦脸的让唐韶九和陆云谏进了府。

唐韶九收起告示,边走边悄悄问陆云谏:“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陆云谏微笑着跟一些相识的“老友”打了招呼,还不忘用手肘戳戳唐韶九提醒她,“快跟你师叔打招呼!”

“你忘了你师叔有多能吃吗?估计事没办成,拿着告示来的人一大堆,其中肯定不乏混吃混喝的骗子。当然我说的不是你师叔啊…”

唐韶九给陆云谏竖起大拇指,还点点头表示赞赏。

“孺子可教也,你这棵朽木可以雕也。”

陆云谏将唐韶九的手握作拳状,又掰开一个小拇指,语重心长地说道:“徒儿,这便是你和为师的距离。好好努力,把小拇指变成大拇指。”

“……师父,我能问你一个,比较隐晦的问题吗?”

陆云谏点点头,“你我师徒之间,不曾存在秘密。”

唐韶九说:“那好……你真是我师父吗?”我咋感觉你傻了吧唧的。

唐韶九没有说出后半句,因为还没等她说,陆云谏就伸着手到处认亲戚去了。

陆云谏对她招招手,喊道:“来来来,徒儿,这是你…呃、三师叔!快叫人。”

“……”

“师父!别认亲戚了。”唐韶九站在陆云谏身后,捏起陆云谏腰上的皮拧了一圈。

陆云谏疼得倒吸冷气,他僵硬的转过身,“小九别闹…我这是给你积攒人脉呢。”

唐韶九对他翻了个白眼,“屁,你不就是看上他们藏在家里的黄花大闺女了吗?”

陆云谏被她拆穿心思,只好收回想要搭在别人肩膀上的手,尴尬地笑笑。

“各位——!我是李府的管家,请大家安静听我说!”

一个中年男人搬来木凳,站在上面大喊吸引人们的注意。

管家清了清嗓,“想必各位,都是看到了告示来到这里。虽然圣上,帮助我们李家寻找能人异士前来捉鬼,但是我们李家怀疑,这不是恶鬼所致,而是怪物作祟。”

前来的道士们面面相觑,唐韶九用胳膊肘怼怼陆云谏,她用手挡住嘴巴,陆云谏见状弯下腰。

唐韶九小声地问:“怎么是管家?听他们说都死了三十多个人了,这么严重李府的主人都不害怕的吗?”

陆云谏回道:“人家跟皇上可是有关系的,奴仆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死了再招几个奴仆不就好了。”

“奴仆就不是人了吗?!”唐韶九没控制好声音,搞得旁边的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唐韶九目光飘向别处,身体缓慢地挪到陆云谏身后。

陆云谏打圆场道,“哈哈,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陆云谏轻咳了两声,拍拍唐韶九的肩膀,示意她看管家的手。

唐韶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她眯了眯眼才看清管家的大拇指上有一道戒痕。

唐韶九紧锁眉头,疑惑地看向陆云谏。

陆云谏注意到她的目光缓慢地点点头。

唐韶九呆在原地,他点头干嘛?难道是自己的目光不足够疑惑吗?

你身为我师父要不要这么不靠谱啊!

还没等唐韶九开口询问,众人纷纷散去,使他们和另外两人站在了最前面。

管家拍拍手,爽朗的声音从喉头发出:“好!那今天就安排几位在李府中住下了。”

唐韶九一脸懵地看向陆云谏,只见陆云谏耸耸肩,双手摊开。

夜黑风高,唐韶九从房间偷跑出来,摸进了陆云谏住的房间。

唐韶九刚点燃蜡烛,就被骤然在她面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唐韶九压低声音说,“你干什么?!”

陆云谏吹灭蜡烛,单手撑在床榻上,略带些困意道:“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进我房间干什么?”

唐韶九有些生气,“丫的,另外两个人竟然在我房门前贴封鬼符。我很像鬼吗?!”

陆云谏没忍住笑,“那你来我这干什么,要是平常你应该会把纸符撕下来贴在他们脑门上才对啊。”

唐韶九有些着急道:“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陆云谏叹了口气,缓慢地躺在床榻上,无奈道,“快回去睡觉吧,李府管家既然留下两批人住在府里,原因只有两个。”

陆云谏转过身接着说道:“一个是想让咱们两个都像另外两人一样,大晚上出去作妖。还有就是他笃定,今天晚上一定还会死人。”

唐韶九皱眉,疑惑道:“那他们怎么不在你房前贴符?”

“还没来呗。”陆云谏拍拍床铺,对她说:“坐这等。”

唐韶九坐了过去,果然没一会儿,房门前映出两个人影。

她刚想出声阻止,结果被陆云谏捂住了嘴巴。

陆云谏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打开床边的窗户,带着唐韶九翻了出去。

师徒两人蹲在房顶上往下看,唐韶九有些惊讶,这不是陆云谏今天早上新给她认的三师叔吗?

唐韶九指了指‘三师叔’,然后双手摊开看向陆云谏。

陆云谏伸出手,掌心一翻,变出了一个小火团,然后向下一扔,正好扔在了‘三师叔’的拂尘上。

‘三师叔’瞬间瞪大了眼睛,明明心疼得不行,却不能喊出来,免得惹人注意到他。

唐韶九憋着笑,“你也太坏了吧。他今天早上还是我‘三师叔’呢。”

陆云谏拉起她的手,把人带到另一个房顶上,对她说,“这有什么,那老头是玄真的人,玄真的人都很坏的。”

唐韶九问道:“那你干嘛还和他攀亲戚?”

陆云谏一副“这你就不懂了吧”的表情,故意咳了两声,高深莫测道:“这当然是因为……”

陆云谏瞟了一眼唐韶九的表情,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他们那的法器多,攀上了亲戚,什么好东西不是想拿就拿?”

陆云谏唉了一声,双手像唐韶九一样摊开,继续说道:“而且这几年行情不好,收个徒费死个劲,他们巴不得有人攀亲戚呢。”

唐韶九愣了一下,说道:“行情?你们是什么邪教吗?收徒还要比?”

陆云谏急忙解释,“我们可不是邪教!你去打听打听,哪个门派不抢着收徒,万一某个平平无奇的新人其实是神仙下凡历劫,那可就赚大了。”

陆云谏嘟囔道:“而且,你不是我徒弟吗,怎么还把自己当外人呢……”

唐韶九噎住了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问道:“师父,你属于哪个门派?”

“我?”陆云谏挑眉,“我是单干户。”

唐韶九尬笑了两声,然后继续盯着那两个人。

“别小瞧你师父嘛,你三师叔原名叫李峰,他旁边那个是他的大弟子,叫王思。”

陆云谏把手搭在唐韶九肩上,对她挤眉弄眼。

唐韶九无语道:“师父——你正常点好不好,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了个傻子当师父。”

陆云谏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不闹了。”

陆云谏说道:“走,我们换个地方,这俩人要走了。”

陆云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自己做的胡椒弹拿了吗?”

唐韶九点点头。

陆云谏问:“要不要跟着他们?”

唐韶九翻了个白眼,从布袋掏出胡椒弹,对他说道:“带都带了,总要用的吧?”

陆云谏笑弯了眉眼,抓着唐韶九的手,俩人就在屋顶上飞来飞去。

终于,太阳逐渐升起时,唐韶九松开陆云谏的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陆云谏想把她推到里面给自己挪个位置,结果怎么推都推不动。

陆云谏语气可怜说道:“好徒儿,给师父腾个地儿。”

唐韶九歇了好半天,才挪出够陆云谏躺下半个身子的地方。

唐韶九气愤道:“他们有病吧,折腾一晚上,合着就贴符了。李府管家不说怀疑是怪物吗?怪物我是没看见,倒是感觉自己快被累成鬼了。”

陆云谏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道:“这下可好,天都亮了,咱们还要打包给别人腾地方呢。”

唐韶九无力地拍拍陆云谏的后背,“师父你往里躺躺吧,万一你睡死在地上,我可搬不动你。”

俩人马上就要进入梦乡,就被急促的拍门声给吓醒了。

“大师死人了!大师快出来啊!又死了一个!”

陆云谏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唐韶九跟陆云谏来到现场。

唐韶九惊讶说:“死的怎么是他?”

陆云谏往前探了探,躺在地上的李峰死状极惨,两个眼球被挖去,只剩下可怖的黑洞。

唐韶九跟陆云谏走到一旁,陆云谏小声地说:“看来不用给别人挪地方了。”

陆云谏示意她看向王思,那个王思跪在地上,喊的惊天动地,却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悄声无息地进入李峰昨晚睡的客房。

陆云谏走到床前,拿起王思的佩剑,惊叹道:“我就说他们玄真好东西多吧!瞧瞧这王思的佩剑,这应该是裴玄大师的遗作。”

唐韶九听闻走近了看,“王思和李峰住在一起吗?”

陆云谏摇摇头,然后又看向手中的佩剑,心中一下了然,他看向还一脸疑云的唐韶九,嘚瑟地笑笑。

唐韶九道:“你笑什么?”

陆云谏道:“当然是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咯。”

唐韶九将手伸进布袋里,脸色不好地看向陆云谏。

陆云谏紧紧盯着唐韶九伸进布袋里的那只手,一刻都不敢放松。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窗外的落叶飘了进来,吸引了陆云谏的目光,陆云谏看着落叶在空中打转,绕了几圈落在了地上。

陆云谏回过神,唐韶九已经消失了不见了。

完了。陆云谏心想。

陆云谏道:“好徒弟别闹了,你出来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风吹的声音,再没有其他。

陆云谏刚松了口气,唐韶九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师父快来!”

原来唐韶九跑到屋外去了。

陆云谏随手把剑扔在床榻上,寻着声音找了去。

“你上房顶干嘛?”

唐韶九伸手指向一个地方,说道:“这有个脚印。”

陆云谏凑近了看,才勉强能认出来那是个脚印,“可以啊,这你都能看出来是个脚印?”

他收唐韶九为徒可不是为了冲业绩,要的就是她的仔细。

唐韶九翻了个白眼,“你是没看到它前边还有一个脚印吗?”

陆云谏顺着脚印往前看,还真有一个特别完整的脚印。

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道:“我刚才还未说完,你就跑了。依我看,可能是有人想要陷害王思。”

“你想啊,这王思和李峰不住在一起,他的佩剑怎么会在李峰房中呢?……但是,咱们跟了他俩一夜,也没看出王思对李峰有杀人的心,反倒是恭恭敬敬的,李峰说什么他做什么。”

陆云谏右手做拳状,拍在左手掌心中,又说道:“还有,这个李府管家真的是管家吗?他们李府无缘无故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不见李府老爷出来。”

唐韶九沉思着,她们还没来到李府的时候,这的怪事一定也发生不少。

要想知道怪事,客栈,应该才是最好的选择。

陆云谏动动耳朵,道:“有人来了。”

他把唐韶九拉近了些,然后一齐蹲在房顶上。

吱呀——

是房门被打开了。

陆云谏打手势对唐韶九说:我们下去,看看是谁。

唐韶九点点头,陆云谏把她揽入怀中,从房顶一跃而下,低着身探着头看向房间。

是李府管家!他怎么在这?

李府管家走到床前,拿起王思的佩剑,拔出来,在原地挥舞了两下,很满意地把剑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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