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舞台的那一刻，沈乔仿佛一条透过玻璃钢看外面的世界的鱼，台上的人弹着吉他温柔地唱着歌，沈乔心跳加速，双手微微有些颤抖。青年唱着歌，带着青涩的稚嫩感，回忆扑面而来。
a市的夏天很热，因为刚刚成为独立市不久，空气里还有些未成熟的尴尬感，这个小城市有些乱，脏脏的，像被遗弃的破旧玩偶。夏天的时候晚霞从天的一边蔓延然后被夜色笼罩。
小村庄没有看上去那么宁静，一户户的门，偶尔路过听见几声犬吠，门后面被关起来一个个故事。
沈乔的爸爸妈妈在一处老城区买了个二手房，离工作地方比较近，因为是老城区，养出来许多美食摊，这条街虽然有些年代，却异常热闹。
薛家肉饼的招牌刚换上去，被雨打了一层光，小店的玻璃亮的可以照见另一个人倒映出来的影子。沈乔第一次见到谢衍时就在这，沈乔的父母在菜市场卖菜，和薛家肉饼的老板认识了十几年，两家人没事或者逢年过节就会聚到一起吃个饭，薛依依比沈乔大四五岁，比起朋友，她们更像姐妹，沈乔总是看起来比薛依依稳重。
那天沈乔心情很不好，高中本来压力就大，她上了学整天的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愈发不爱说话，以至于这些成了她这个小透明唯一的标签。
比如提起薛依依，大家会说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又瘦又高肤白貌美，提起沈乔就是不爱说话。她心里骂那些人没有眼光，她可以坐在小院子里的台阶上自言自语一个下午，怎么就不爱说话了。
又内向又闷包的她自然地在值日倒垃圾的环节光荣地被选中，每次都是她最后一个走，大家也没有不那么好，只是学习压力那么大，谁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另一个人的生活。
就像后来的恋爱，社交软件太多选择太多了，大家就都觉得可以试试，可以去看看，像挑衣服一样眼花缭乱流连忘返，自然不会执着于一件衣帽间最角落的普通衣服。
现在已经是高二，二模成绩很不理想，做值日又被分到累活，刚出校门就下起了雨，没有伞的她湿淋淋地跑到薛家肉饼，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坐在柜台后面，前面一个男生拄着柜台跟她讲话。
薛依依已经工作几年了，每次回来都会带沈乔出去吃好吃的，不过这次沈乔差点把眼珠子扣下来，薛依依身边站站站着一个男的！
薛依依谈恋爱了？这是见家长了，是要结婚了吧。
她诧异地差点喊出来一句姐夫，沈乔呼吸声挺大，俩人双双抬头看她，薛依依笑话起她落汤鸡的样子，男生带着个鸭舌帽看不清眼睛，但嘴角也有些弯。
什么啊，这俩人合起伙来嘲笑她，明明是第一次见。
“你这是跑哪条河游泳去了，哈哈哈哈哈。”薛依依长得像电视里的女明星，但行为丝毫不跟明星沾边，像是大润发杀鱼的。
“下雨了没带伞。”沈乔支支吾吾说。
“那你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呢，哦对你没有手机，等会带你出去买个手机。”
“不用了，我有我妈的老年机。”
说话间薛依依已经开始操持起东西给沈乔做好吃的，薛依依去了厨房，外面就留下沈乔和谢衍两个人。
“你哪个学校的？”
沈乔说实话从小学之后就很少跟男生讲话了，尤其这么帅的，她脑子里嗡嗡嗡地，嘴巴也嗫喏地说：“在三中。”
“哦，三中，我在三中有朋友。”沈乔这才抬起头看他，他瘦瘦高高，小麦肤色，下巴弧度很好看，笑起来有个小虎牙，沈乔看他的时候，他也看着沈乔，眼睛弯弯地从棒球帽底下探出来，笑着，痞帅痞帅的。沈乔刷一下脸红了。
倒不是心动，就是不敢跟陌生人讲话，不敢跟异性讲话，不敢跟帅哥讲话。
俩人沉默了很久，直到薛依依端着饭出来。
吃完饭沈乔默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被薛依依叫住：“你小丫头跟你爸妈别乱讲，这可不是我男朋友，别过两天你爸妈拿着份子钱过来找我老爹妈。”
沈乔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离开了，在成年人面前她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崇拜感，好像薛依依说人是吃屎长大的她也相信。
但人不是吃屎长大的，薛依依也没有陪她到最后，青春似乎和遗憾捆绑着，一个来了，另一个必然会到，遗憾可能是青春的影子，又比影子更暗，掉进去像踏进无底洞，但总有光。
沈乔在的三中是个学渣聚集地，来的人大都是一中二中去不了的，沈乔从初中开始就是班里的乖学生，到了高中当了学委，因为她从来不给人开后门，班主任也很严厉，导致班级成绩名列前茅，她也因为太严厉而变成人人保持距离感的大怨种。
班主任自然是喜欢她这种为了同学兢兢业业的学生干部，每每在课堂夸她，最后演变成她和中年班主任的风言风语传的满天飞。
最要命的噩耗是班主任因为家庭原因离职走了，她瞬间觉得有些恐惧，身后盯着自己的每一双眼睛都让她害怕，新的班主任交接，她被叫去办公室，一路上心里都坠坠的。
结果她就看见坐在办公室椅子上那个似曾相识的少年，这次他没戴鸭舌帽，寸头，眼睛微微上挑，鼻梁高高的，手掌很大，青筋蜿蜒在手掌。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对着懵逼的沈乔笑了笑。
“内个，老师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他们才五六天没见，青年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淡淡说：“听你讲讲班级汇报。”
“我们班同学成绩都挺好的，班级氛围也很好，很开朗。”
“班级氛围好还让你当丫鬟？”
“什么？”沈乔眼里写满了震惊，在她的认知里老师似乎不会讲这样的话。
“还有你们班，为什么都欺负那个女生。”
“哪个？”沈乔觉得吃惊，确实有个女生，经常被人指挥去买东西带饭什么的。
俩人还没说完话，就见少年从椅子上下来，而后来了个中年阿姨。
阿姨手上拿着一打a4纸，看了眼沈乔，热情道：“这就是我们的班委沈乔吧，你好你好。”随后她看了眼站的立整的谢衍：“你怎么又跑办公室胡闹，你妈不是早下班了吗？”
“我妈下班了，这个小妹是我朋友的妹妹，我看她是你们班的，过来照看她一下。”
老师回头看沈乔：“是吗？”沈乔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但还是点了点头。
接着女老师越过两个人坐到座位上：“因为你们从前的班主任很喜欢你，说你爱学习，也挺安静地，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班同学怎么样，听说曾经有过一些大大小小的矛盾，是这样的吗？”
沈乔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想到那个女孩委屈又受伤，又极力讨好的表情，还是鼓起勇气把来龙去脉说了一下，但没有说名字。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出来，迎面碰上班长，看来她也被叫到办公室来了解情况了。
班长比沈乔高出一个头，脸又白又小，声音也娇嫩，如果说沈乔是同学们眼里的癞蛤蟆的话，那么班长肯定是同学们眼里的白天鹅了。
她们就像两个极端，沈乔不被喜欢，不被注意，不被理解。班长有求必应，呼声很高，朋友一堆。
班长好像没注意到他们，倒是谢衍问：“这是你们班的？”
“对，她是我们的班长，人特别好，学习也很好，还会跳舞。”
谢衍没说话，跟着沈乔回了班，已经是放学的时间，值日生打扫的差不多了，沈乔才不得不问：“你跟着我干嘛啊。”
谢衍看着面前的女孩，稚气未脱的脸，黑黑的眼球，风很应景地吹了吹她的头发。谢衍说：“我妈在这教书，你姐让我照顾照顾你。”
“我不用照顾，谢谢你。”青春的倔强劲上来了，沈乔好像很怕被人看穿她不坚强的一面，冒冒失失拒绝别人的好意，然后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等拿了书包出来谢衍已经不见了，她心里飘起一阵失落，不过她早就习惯这样的失落了。
到校门口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谢衍，谢衍迎上来：“你姐今天出去旅游了，给我转账让我请你吃个饭，你想吃什么？”谢衍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眼信息然后说：“她还说让我带你买个手机去，你一个人上下学太危险了。”
“不需要，我不用手机。”她看了看谢衍，又说：“我也不吃饭。”
“人不吃饭会死。”谢衍一本正经地说。
“我回家吃就好啦，不是很饿。”
“你看啊，我给你讲讲道理，你们班现在换班主任了，本来你这个班干部就招人讨厌，现在还不表现地有个靠山，以后不更招人讨厌吗。”
“跟你吃个饭就有靠山了吗？”沈乔差点白他一眼，而且和陌生男性吃饭不是更让人八卦吗。
谢衍哭笑不得：“可是我是你们这几个月的音乐老师唉。”
“什么老师？”沈乔脑袋又震了一下，谢衍招呼她往前走，沈乔跟上来。
“音乐老师，a市刚独立出来要举办个青年文化节，挺重要的，对咱们学校来说是个露脸的机会，因为咱们校的特长生有的很屌，在哪哪很出名的，奖金也挺可观。”
“哦。”沈乔走两步思考之后决定：“那确实应该让你照顾照顾我，但是我不能太晚回家，再见啦。”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谢衍很是火大，如果不是薛依依再三嘱托，他真的很懒得理这种烦人的女孩。从小到大，还没人对他的邀请置之不理的。
他像早上吃了个馊掉的鸡蛋一样火气冲冲地走了，走到半路才发现没给沈乔留个电话，如果有事好有个照应，明天还得找她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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