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中学坐落在长江边上,姑且算的上是个江景房,营销一波兴许能卖个好价钱。不知是哪里得了个名,叫作红光中学,问上一辈人、上上辈人,都说不清楚。要我来说,改为长江中学,或者江南中学(小镇在长江以南),倒更为贴切。
学校里只有一栋教学楼,一栋宿舍,一栋厕所(厕所是单独的一栋,离教学楼大概一百米),几间平房围起来的食堂,除此之外就是遍地的银杏树,秋天掉果实下来,腐烂在地上,一踩黏一脚。
我就在这里待了三年。
叮铃铃铃铃,铃响了,语文老师走了进来,胳膊里夹着教案。“我的朋友们,大家上午好。”突兀的一声让我们猝不及防,以前学的都是“同学们好”“老师好”的固定搭配,这次怎么换格式了。全班同学都有点懵,静静的看着他。他对这个效果似乎很满意,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小撮毛,接着说道:“我这里不分什么师生,大家都是朋友,以后遇到点啥都可以来找我交流。对了,我姓古,古天乐的古。”
我开始了初中的第一堂语文课,他没有讲课,而是让我们闭上眼睛,去感受阳光的热爱,微风的轻快,鸟儿的低语,银杏树叶沙沙的亲吻着大地。“朋友们,这堂课我要讲的就是这些,语文,就是存在于它们中间,存在于世间所有的物和事。”
我很感谢他,要不是他,我以后的情书也写不了多好。
我静不下心来听,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教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两台看着快要散架的吊扇,我后悔坐第三排了,刚好两扇吊扇都不挨着。我悄悄的侧过身去,看看大家冥想的怎么样。效果果然不错,我后排的同学呼吸都变的缓慢了,还砸吧嘴,那些黄金位置的几乎都趴了下去,看来大家冥想的都很深入。“嘿,不要东张希望。”我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了古老师的眼睛,他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闭上眼睛静静感受,没办法,我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次我感受到了,醒的时候第三堂课都快上完了。
我惊出一身冷汗,这是我第一次在课堂上睡觉,而且,没有一个人叫醒我,我转头看向我的同桌,她正在做笔记。我轻声问道:“我在睡觉应该没人发现吧!”她没有马上回答,写完字才侧过身来,“发现了啊,我本来想叫醒你的,但同学们说你上课书都忘了领,估计是精神有点问题,老师就没管你,让你继续睡着。”
“额”,我想我这下完了,咋啥事都能给我碰着,老师该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傻子吧。于是我又凑了过去,“你不会也觉得我精神有点问题吧!”她没有说活,我还想再说点什么,老师发现了我,“XX同学,自己不想学就不要影响想学习的同学好吗?”我尴尬的坐直了身子,后排的同学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好在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我逃离了教室,来到B的教室门口,B不在里面,一打听才知道,B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开批斗会了。“我去,我俩真是难兄难弟,是说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里面那个背影那么熟悉呢。”
我又回到了教室,郁闷的坐在了位置上。同桌这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嘴里吃着一只雪糕,手里拿着一只。她拿着雪糕递到了我面前,“诺,请你吃雪糕,别这么不开心了,我上课说的是逗你玩的,是我跟老师说你昨晚帮家里面收稻子,太累了睡着了。不回答你是因为我在憋笑,一回答你不就露馅了。”
我接着雪糕不知如何是好,吃,丢面子,不吃,也丢面子,长这么大被一个女生骗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见我拿着雪糕不动手,她索性夺了过来,撕开包装纸塞进我嘴里。我呜呜着说不出来话,她在旁没好气的说道:“快吃,不吃老娘要揍你了。”在她的威逼下我吃完了整只雪糕。
我想换个同桌了。
中午的时候我去找了不少同学,没人愿意和我换座位。他们说没人愿意和女魔头坐一起,还称赞我,“同学你果然够勇,不愧是开学不领书的人,一进教室就坐到女魔头旁边”。
我在多方打听后,才知道昨天发生了件大事。
事情的起因是我同桌在小卖部买东西吃,刚撕开包装,一个初二的男生就跑了过来,碰洒了她的零食。也没句道歉,挤进人堆里去买东西了。她就在旁边站着,等男生出来时拦住了他,“喂,你碰洒我的零食了知不知道,连句道歉都没有吗?”见她是个刚报名的小女生,男生没有在意,转身就走。她一把就扯住了男生的衣角,要求男生必须道歉。男生有点不耐烦就伸手推了她一下,嘴里嚷嚷道,“碰洒你零食又怎么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现在我故意推你一把,你又能怎么样呢?”一个趔趄后她站稳身形,抬手就给了男生一巴掌。
趁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将他推倒,一只脚踩在他身上,“你想咋地,老虎不发威当老娘是病猫不成,你算什么个玩意。”然后潇洒转身离开,一气呵成。男生看她走远才敢爬起来,零食也不要了,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最后撂下一句,“给老子等着瞧!老子要你好看。”
就这样她在学校出了名,一个没正式入学的女生,对一个初二的男生拳打脚踢。后来越传越邪乎,什么她抄起板砖给了男生脑袋开瓢,什么一脚把男生踹飞十米远,什么她是黑老大的私生女啥的。不过她也不在意,该干啥干啥,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中午之前都是不知道这些事的,我要知道了我也不坐她旁边。第一眼见到她我还以为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生,没想到这么生猛,以前的孙悦在她面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下午上课时我也没换成座位,反倒被她知道了我要调换座位这件事。
上课时我就挨了,她凑到我耳边轻声对我说:“听说你要换座位,有这么怕我嘛,但是也不重要,老娘只给你说三个字,不准换座位。”“这不是五个字吗?”“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没本事,自觉地闭上了嘴。
“对了,老娘叫吴欢喜,记住了,以后,吴欢喜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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