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
我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梦中的明月躺在我的怀里，慢慢的死去，看着她的生命如流水般逝去，而我却做不了什么。这种无奈感自30年前就一直缠绕我到今天，而我虽然已经破过了数百起命案，却始终找不到当年杀死明月的凶手。
奇怪的是，明月死后我并没有看见过她的灵魂。对于她，我的阴阳眼好像失去了作用，或者，是她不愿意见我。她是知道我能看见逝者的灵魂的。爱是相互坦诚，我自然也就全部告之。
明月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的表情，只是幸福的躺在我的怀里，慢慢的失去气息和心跳。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安静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我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当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她的身体没有一处伤口，屋子里也没有任何药物的包装。后来我带着她的尸体找到了仵作，接连十几个仵作都找不到明月真正的死因。没有钝器击打的痕迹，内脏器官都完好无损，更没用药物中毒的迹象。
她不像是死去了，更像是睡着了。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死的，但是我隐约能感觉到明月的死不简单。因为，她的灵魂从来都没有找过我，我们那几天更没有吵过架，而我也清楚的知道，明月深深的爱着我，无论如何，她也应该跟我道别，绝对不会如此悄无声息的离开。
后来我仔细勘察过现场，并未能从中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现场再正常不过，甚至有些优雅，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而纪明月这丫头是个“疯丫头”，平常都是大大咧咧，大手大脚的，从来不会收拾屋子，收拾屋子这种活平常都是我干的，但是我清楚记得那天我并没有收拾屋子。床头柜上歪歪斜斜摆放着几本《大侦探福尔摩斯》，那是我最爱看的外国书籍。可当我回来的时候，那几本书却又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一切都太过于正常了，而往往有些时候，过于正常反而是不正常的表现。
可是思来想去，明月平日里没什么朋友，更别说什么仇人，那天明月的心情好特别好，我出门前她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不是凶杀，更不是自杀。这一切，时至今日我仍然一头雾水。
我那时生活在南方，明月生活在北方。那时的我，酷爱游行，明月就是我游历北国风光的时候遇见并带到南方的。我们在南方生活不久，明月自然认识的人也很少，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好朋友，那就是邻居王先生的夫人落玉婷。两人一见如故，落夫人时常带着明月外出游逛，说是带着明月熟悉熟悉南方的生活习性，多认识认识几个人。
后来，我找过落夫人，落玉婷却是像被什么东西给吓傻了，一直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于明月的死，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可是，她却成了疯子。从落玉婷那里，我显然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只能寄希望于落玉婷的丈夫王明君身上，可这王明君也不是个热情之人，他老是不待见人，性格也是异常孤僻，大抵是遭受过什么苦难，才使其变成这样内向孤僻。但是，他又是个爱干净整洁的人，时常穿着一身白色洋装，头上带着一个高顶礼帽，拄着一根拐杖，颇有优雅之风。平常人见了，老以为他王明君是什么文学大儒，文人书圣。其实，他就是一个商人而已，而且还是个小贩，不是什么大商，具体搞的什么买卖，他从来不与人告知，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次找到王明君并且告知来意的时候，他就把我拒之门外了。直到第二次，我才得以进屋，他给我倒了一杯茶，“对于令夫人的猝然离世，我深表悲痛，先生夫人与我家夫人相交甚好，自我家夫人得知明月小姐去世后，便悲伤成疾，日日疯癫。也从来不与我讲什么，所以，对于令夫人之死，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倍感失落，只能无奈的说道：“看来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哎~”王明君双手抱拳，遗憾道：“抱歉，我帮不了你什么了。”
自那之后，王明君夫妇就搬走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明月的死也就成了一宗悬案。我也报过警，警察也查不出什么，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几日前经过徐汇女中旁边的“王记”包子铺的时候，遇见一个疯婆子，满脸褶皱，满头脏乱的白发，瘦骨嶙峋，身上衣裳破烂不堪，应该是有6，70岁了。满嘴胡言乱语，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就是抓住我的衣角，风言风语，似乎认识我，只是将我的衣角弄脏，我也心生讨厌便给了她几块大洋就将其拽开了。
这天我又去了“王记”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正站在一旁享用，那疯婆子又来闹。原以为是饿了，要包子的，我就给买了两个。可是她接过包子，非但不走，反倒激动起来，又是不断用力撕扯着我的衣角，吞吞吐吐的在说些什么。作为侦探，此时，我也感觉到了这个疯婆子不简单。为了听清，我弯下腰，低下头，将耳朵凑近她的嘴巴，终于听清了。
“我知道谁杀的明月......！”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呆愣在原地许久才恍惚间清醒过来。
“你是？”我激动的说道。
疯婆子正要说出口，迎面走来徐汇女中的胡倩倩，淡定的从地上把疯婆子一把拽起，“妈，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什么？这是你妈？”
胡倩倩陪笑道：“呵呵，秦大侦探别见怪，这是我妈，她脑子有点不太正常，她跟你说什么，你千万不要相信。”
“那你妈怎么......？”
我的手指在疯婆子身上上下大量了一番，示意胡倩倩的妈怎么像个乞丐一样。
“哦，她是前几天就跑出去了，今天才找到，所以才脏兮兮的。”
说完，胡倩倩便匆匆扶着那疯婆子消失在了街头。
疯婆子临走之际，还直勾勾的盯着我，像是想告诉我什么，又不能当着她女儿面说。从她的眼神里，我能感觉到她是破解明月离奇死亡的关键。
出于侦探本能，我悄悄跟了上去。
走过街头之后，两人转进了一个胡同。里面只有一间房，疯婆子很不情愿的被拽了进去。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了疯婆子的惨叫声。
“我让你出去......！”
我急忙捅开窗户纸，小心翼翼的往里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洋装，干净整洁，留有一撮白胡的老头用牛皮鞭子狠狠地抽打着那疯婆子。胡倩倩则站在一旁，不停拍手叫好，“早就应该揍这疯婆子一顿了，打的好，爸爸！”
“住手！！！”我踹开门，厉声道。
“对他人动用私刑是犯法的，你们知不知道？”
胡倩倩倒像只老鼠一样跑到了老头身后，老头见了我，先是惊讶，后又畏畏缩缩的，“这么怕我？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
我连忙把那疯婆子扶起来，“你没事吧？”
疯婆子却哭了起来，“没......没事！”
“你就是这么对你妈的？胡倩倩！亏你还是个学生。老师就这么教你做人的？”
胡倩倩听完，羞愧的低下头，又反驳道：“她才不是我妈呢，她就是个疯婆子。”
“那他总该是你爸了吧？”我指着那老头。
“他是我爸，我亲爸，但是那疯婆子不是我亲妈，我亲妈早被她给害死了。”
疯婆子听了，又连忙对着胡倩倩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呢？为什么打她？”我看向老头。
“秦侦探，是这样的，她总乱跑，不打一顿，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你不认识我？”
老头看了看胡倩倩，“倩倩跟我提起过您。”
“那你跟这疯婆子什么关系？”
“夫妻。”
“胡倩倩不是说这疯婆子不是她亲妈吗？”
“的确不是，倩倩是我的私生女。”
“她亲妈呢？”
“被您眼前这疯婆子害死了。”
我看向疯婆子，疯婆子眼神不停闪躲，倒像是真做错了什么。
“怎么回事？”
老头放下皮鞭，生气的坐在椅子上。
“20年前，我喜欢上了一个漂亮女子，名叫胡苍月，我与她，可谓是两情相悦，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当时我已经有了配偶，就是这疯婆子......”他生气的指了指一旁的疯婆子，“可是后来，我们的感情越发浓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还是忍不住了，最后就生下了倩倩。我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最后还是被这婆娘发现了，她便找到了苍月，逼着她进窑子，要她去接客，并且跟我一刀两断......”老头长叹一口，“唉，可怜苍月誓死不从，最终上吊自尽。”
“那这疯婆子怎么成疯婆子的？”
老头走到疯婆子面前，掀开了疯婆子的衣服，好家伙，疯婆子的背部满是伤口，新伤旧伤不下数十个。
“我打的！打多了也就疯了。”
“那么残忍？”
“残忍的是她！”胡倩倩有些不服气。
我转向疯婆子，想起刚才她提起过“明月”。
“你认识明月？”
疯婆子害怕的瞟了一眼老头，老头用凶狠的眼光看着她。
“你不要担心，我在这里，他不会伤害你的。”我耐心劝导她大胆告诉我关于明月她所知道的一切。
“那，我说，其实，我就是落玉婷。”
“什么！”
我瞪大了双眼，“你是落玉婷？”
“嗯。我就是当年明月的好朋友落玉.”
“你不是疯了吗？”
“我要是不装疯，早就被打死了。”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头，“你不会就是王明君吧！”
“我就是王明君！”
我敏锐的感知到明月的死跟他脱不了关系。
“关于明月的死，你们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那老头邪魅一笑，说道：“那姑娘真润。”
话音未落，我攥紧拳头给了他几拳，全然不顾胡倩倩的阻拦，把这老头打的满脸是血。
等打累了，我才停下，静下心，询问：“你对明月做了什么？是你S死明月的？”
老头哈哈大笑，“30年前，第一眼看见纪明月，我就爱上了她，想着有朝一日能够s了她。可是偏偏玉婷这娘们看到明月长得清秀，要把明月卖给春风楼的老鸨......”
疯婆子接话道：“那老鸨开的价钱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
“所以你才千方百计的接近明月，还经常带明月逛街，就是为了跟明月处好关系？”
“后来呢？你们却为什么要杀死明月？”
“那天我知道老头想S明月而我想卖掉明月，于是我和他产生了分歧，”落玉婷看了看王明君。“我们为此大吵了一架，不小心被明月听见，只能杀人灭口。”
“怎么杀的？”
“没有杀......”
“什么？”我和落玉婷，胡倩倩二人都惊讶的看着王明君。
王明君擦了擦鼻血，“那天玉婷让我S了明月，我确实进屋看到了熟睡中的明月，看着明月纯真稚嫩的小脸蛋，曼妙的身姿，我还是起了色心。我......”
他停顿了一下，“我......我QJ了她。”
“但是，我没有杀她，这小姑娘长得如此好看，我怎么忍心就这么S了她？我把她藏了起来。”
“她在哪？”我冲到王明君身前，一把扯过他的衣领。
“不知道。”
“什么？”
我再也冷静不下来，又朝着老头的鼻梁挥了一拳，又给干出鼻血。
“很疼的，大哥！”老头委屈巴巴的看着我。又接着说：“我囚禁过明月一段时间，后来，她跑了，至今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无语的看向王明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明月在哪里。”落玉婷突然开口，“其实，我早就知道老头不会S掉明月，是我把明月救出来的。”
王明君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又怒道：“你为什么要救她？！”
我也随声附和：“你不是要S了明月吗？为什么还要救她？”
落玉婷低声哭泣：“她叫我‘姐姐’！”她看向王明君，“我看到被你折磨的不成样子的明月，我心软了。”
“我就说他怎么跑了，原来是你这贱货在暗地里帮她。”
“明月现在在哪儿？”我焦急询问。
“跟我走。”落玉婷艰难起身，走进卧室，掀开床板。
床板下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板，应该是地窖的门。
“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落玉婷指了指木板，“就在下面。”
我急忙打开木板，顺着木梯，急忙跑了下去，其他三人也随之跟来。
这个地窖很小，目测只有三平米，这个小地窖散发着一股屎臭味，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白发苍苍，脏兮兮的老婆子。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明月，那满脸皱纹的老婆子也抬起了头，我走到她面前，强忍悲痛，轻轻地将其扶起，哽咽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我来接你回家。”
老婆子举止小心，满脸茫然，咿呀咿呀的听不清说了什么，她似乎已经不认识我。看见我身后的落玉婷倒开口只叫“姐姐”。
我紧紧抱紧明月，不停重复着“我是秦末，你的丈夫！”试图唤醒明月的记忆。
“我救出明月的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什么也不知道，谁也不认识。”落玉婷拖着年迈的嗓子长叹一口，”唉~“
“你不能把她送出去吗？非要关起来。”
“她叫我姐姐呢！”
“先出去再说。”矗立在一旁，久未开口的胡倩倩突然说道。
我小心翼翼地将明月扶出那个关了明月数年的小牢狱。
出来之后，落玉婷和王明君被早就等待许久的警察拷上。
我没有报警，除去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那就只能是胡倩倩报的警。
“为什么？为什么......?”王明君一脸无奈。
胡倩倩呵呵一笑：”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这些年，你QJ了多少良家妇女，你心里不清楚？“
“可我是你老子，你怎么......"
“住口！”胡倩倩打断了王明君，“你也配？这些年，你QF了我多少次？你心里不清楚？就你也配当父亲，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一直找不到你犯罪的证据，终于......”她停止发言，转身走到我跟前，略带微笑：“谢谢你，神探。”我点头回应。
“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追查你这个QJ惯犯，今天终于逮到你了。”警察队长王富贵得意道，“谢了，小姑娘，大义灭亲，真了不起！”王富贵给胡倩倩竖起大拇指，然后一顿夸赞。
“还有你，你也跑不了，拐卖良家妇女进窑子，罪加一等！”王富贵看着落玉婷说道。
两人就如此如意的被抓走了。
我心里再清楚不过，混了30多年的两人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被抓住，两人大抵是心累了，有所悔悟。所幸入狱的两人没有将我青春常在的事情抖出去，他们这辈子可能就这件事做对了。
后来，胡倩倩找到我，跟我说了句“你是鬼怪吧，30年容颜不变，青春不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是个好人！”
三年后，明月在我的精心照顾下安详离世。
诸如此类的事情我已经经历了许多，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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