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路

枯枝败叶、朽树死灰;溪水干涸、乱石层显;断垣残壁,片瓦无存,方圆百里,无一生息。

这便是韶华褪尽后的余山。

上空之天漆黑昏沉,气息浑浊不堪。长生那一身白袍,为阴霾笼罩下的一道光景。

《尚灵经》记载:余山本荒芜,黑雾罩阴霾布,无名无生气。有一苍龙倏忽飞驶落居。口衔火精,荒山亮。自认山神,取名余山。

余山,山神之山,他的山。

余清和这个名字,是长生取的,但余这个姓照搬的是余山的余。

长生凌空而起,狂风骤然大作,白发飞苍颜醒,张开手掌,一把长剑顺风而现,锐利如风刃,名为斩风睦。

“吞注!”二指挥动斩风睦拖向前空,雷电瞬息流转于手指飞速叠换间,万千朦白灵丝注入为力。

“布阵!”只见狂风旋着长生,转出许落虚无分身,与其一同行法布阵,诵念心决。

“帝君!”

长生闻声停下,没有回头。

“您现在回头,还有回旋之地”叫住长生的这位是天雷司女将,即长生的心腹手下——司渊。

“您不能一错再错啊!”她身着直袖交领崧蓝暮紫云纹纱袍,衣袍不落地,着黑靴,佩长剑,梳马尾辫,戴紫银冠,如男儿半飒爽凛然。

长生并没有理会她,忽如他给了司渊所几句话的空闲。

“以我半身修为灵法为凭,通造来往之门!”分身回归本体,长生速速飞掠,单手二指挥使斩风睦而立,时间定格,余音响彻,“天地为证,一切后果我一人独揽!”

“破空!”斩风睦刺入黑夜,撕开了一道猩红口子。

“我知道转变的可能少之又少,但还是想试了一试”司渊没有再说什么,她的心死了,“是我太看得起自己,自以为是了。”

“不必如此数落自己”一旁祝良晔拉住司渊的手臂,仰天慰道,“这都是帝君自己选的。”

祝良晔的声音一向稳妥厚重,他着对襟宽袖交领綟绶米素长袍,半束发,缠丝带。

“可有后路?”司渊道。

“后路……哪有后路可言”长生静默一阵,“这本是条,不归路。”

“良晔,带司渊将军,回九重天。”

“遵旨,”

“帝君……帝君!”

阿余,我来带你回家,过十六岁生辰。

……

“叔公!”何黎直冲进他叔公的太微玉清宫,禀告礼节都没顾得上。

内外宫里侍从错落致声道,“玄净道君。”

“叔公——”

“哟谁家儿郎来了?”桻谦尘一脸笑眯眯抓住扑向他的小崽子的臂膀,曲起两指头敲了下何黎的额头,“通告礼节都忘了?”

“叔公家的”何黎道,“嘻嘻。”松开抱着桻谦尘的手,双膝跪地行礼,“陛下万安。”

“起来起来做给谁看呢,就会哄弄朕。”

“家父与叔公乃结拜兄弟,我们早是一家人了,那我不也是叔公家的儿郎吗?”何黎把食盒子放在桻谦尘的书案上,“叔公不认,叔公故意的。”

“你这孩子。”

“我娘亲手做的几盒糕点命我拿来,我爹想顺几块我娘都不给呢”何黎挑了挑眉,卖弄道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的厨艺,叔公您有福了。”

桻谦尘看了他一眼,扫了眼那食盒子,又看了眼何黎,笑了笑。

“子英啊。”

“臣在”自何黎与桻谦尘谈话起,邱禹坤便停下手头的工活,双手置于前随时备着行礼。他回应完桻谦尘后,他按礼数,站着向何黎作揖,“见过玄净道君。”

“嗯,邱天师要不要也尝一尝?”

桻谦尘睨了何黎一眼,何黎没再说话了。

何黎知道桻谦尘这只笑面虎的习性,可以跟他开玩笑但不能开过头,要多顺着虎毛摸断不能逆着。

“去把方習、孟君濡请来,说朕这儿福气盛溢”桻谦尘意味深长的看了邱禹坤一眼,在最后两个字上说快了些,满脸笑意,“让他们也过来沾沾。”

何黎脊背发凉,手心已出了冷汗,但表面还是风平浪静一点痕迹都没有。他从踏入太微玉清宫起,便是压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告诉自己,是为了帮一个朋友,长生,是他叔公第九个儿子,帮长生拖延天君及其手下三天师,帮儿子对付父亲?哈哈哈。

长生,我拖不了多久的。

夕落沐阳,柔洵和朗。

桻谦尘躺在长椅上,合眼小瞌,不闻两耳事。邱禹坤见他入睡,一阵冷风呼来,他便立马往屋里取了条绒毯来,轻轻地盖在他身上。他知道桻谦尘睡的浅,所以动作声音会格外的轻。

“哎——又输了。”

邱禹坤闻声回头,伸出手空中挥呼了两下,示意他们声音小点。

何黎与孟君濡在对弈,孟君濡一代棋圣,为了照顾小辈局局都让了何黎八颗子,何黎还是输的一败涂地。方習在一旁沏茶,看到这幕,夹了几块糕点放到小碟里去,拿去给邱禹坤。邱禹坤摇头,慈目一笑。方習硬是拿了一块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跑去看那边的棋局。

邱禹坤终是挪开了脸,把糕点放入口中品尝。

嚼着嚼着,邱禹坤思索了些他不该操心的事:已经第六日了,北荒的凶兽要斩多久啊?

垂天之幕,金白凤鹏起跃,云海翻腾。

桻谦尘醒来了。

“何黎”桻谦尘问,“你是要呆多久啊?”

“叔公您醒了啊。叔公您是不知道我输了多少局,脸都要丢没了。”

桻谦尘没应他,气氛就这么冷着。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绒毯,想着这事也只有邱禹坤会干。掀开地毯,从长椅上起来,椅子发出嘎吱的嘈杂声音。邱禹坤弯腰去扶桻谦尘,桻谦尘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收住了手。

何黎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低着头,握拳手指一摩挲,发觉手心又出汗了。

“你若是现在从实招来,朕会手下留情,从轻发落。”

方習与孟君濡已站到了桻谦尘身后,面色冷的吓人,邱禹坤臂弯挂着已叠好了的绒毯。

“朕想听实话。”

“叔公想听实话,实话叔公心里没数吗?”

“何黎!你别以为朕会一直给你好脸色。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桻谦尘的脸沉了,扬声道,“北荒那点小东西用的了六日?迟迟不回九重天跟朕禀告,当朕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糕点里下了药吧,朕现在是半点气力都没咯”桻谦尘抿了抿唇,双手叉腰,笑道,“不过他们三个精气神好,你跟他们练练。”

何黎皱了皱眉头,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他在来之前确实给糕点里下了短时间封闭全身法力的药,但为了演戏演全套他早已吃过解药,趁着药效在吃点糕点没什么的。听到这话,回想起桻谦尘让邱禹坤去请方習、孟君濡来着,估计那会他们三个已经提前吃过解百毒的解药了。

“叔公这是什么话,叔公这太微玉清宫尊贵的很,哪敢跟三位天师在这里切磋。我来找叔公叙旧说话,哪是来打架的”何黎缓道,“我想叔公一开始便错怪了我的来意。”

“呵你是想好说辞了?朕可不好糊弄,你最好说的滴水不漏,把所有事都与自己撇干净。”

“昨日前夜半四更,他来我观里让我帮他一把,我猜着他应该当日就已处理完北荒的事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今日拖着叔公这边为他争取时间救人。他那性子您应比我更为了解……是吧叔公?他要救那便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辞。”

“逆子!朕就该下手更重些!”桻谦尘气得咬牙切齿,大口喘着气,冷静下来道,“殁望台只有一个入口,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他若是直接进去,哈哈哈不会不会,他没那么蠢;他若是布阵,差不多费半身修为,元神出体,进去救人,里面的东西也不安分,救了人能出来已是不错,但估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会有好下场;他若是开掘一个来去自如的入口,哈哈哈哈哈……算他神通广大。”

“他跟我说过。若天际出现裂缝,那便是开通了入口……臣在此恳亲陛下即刻阻止长生犯下弥天大罪,眼看良友迷途不返,臣心甚悲凉”何黎突然双膝跪地,作揖磕头,义正词严,“臣愿随陛下一同缉拿长生,戴罪立功!”

长生,别怪我也别恨我。我答应帮你,但没说帮不帮到底。我来之前分别给咱俩算了一卦,你猜猜谁凶谁吉?

桻谦尘看何黎全盘托出,倒也放下了对他的戒备,但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此事万不可兴师动众”桻谦尘顿了会儿顿道,回首好言关照邱禹坤,“子英你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累着了多休息休息。别多疑心朕一贯最为信任你。其他人跟朕走。”

突然,一声剧烈的嘶声。众人齐齐往天上看,黑夜撕开了一道猩红口子。

桻谦尘的脸又沉了不少,喊了句“君濡”

只见孟君濡手指飞速轮换,一气呵成,灰白流丝只冲天际缝隙,与猩红交织,天空顺势裂出一道白线。

桻谦尘腾云而行在前面,其次是何黎,再是后面这说小话的方習和孟君濡。

“你这空乾术也太快啊”方習称赞道,“不愧是天下第一追踪术。”

“诶——皮毛术法,不足挂齿。”

“孟老——我都向你求学那么久,我脑子转的这么快,干嘛不愿意教我?”

孟君濡皱眉,没有理方習,觉得他很烦。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