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自仙山的人

东晋义熙六年的初春,广固城仍然寒冷,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外城的晋军士兵监督着南燕的战俘和幸存者们搬运战场上遗弃的尸体,修补城墙,内城广场架起棚子,里面的人急急忙忙,伤员救治,弥漫着叫骂声和哭喊声

“你娘的,能不能轻一点,疼死老子了”

“俺的亲娘嘞,你这包扎是哪位高人指点的啊,看着点啊”

“那鬼东西真狠啊,一口就把我这脚咬了个稀巴烂”

......

“来几个人,把他给我按住”,身着淡蓝色长袍,袖管微收,发髻高束的年轻男子指挥着

数名体格健硕的汉子迅速上前,合力将情绪激动的伤者稳稳控制,虽然还是叫骂不停

处理好伤者,年轻男子勉强直起身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他身形微微踉跄,似乎连日来的劳累与紧绷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周围的人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他

“先生,您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合眼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请您务必先去歇息片刻”,有人开口说道,周围人多有附和

“我休息了,他们怎么办,出现突发情况怎么办”,刘延瑞轻轻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他深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待那股眩晕稍有缓解后,环视四周说道

“这几天您都有讲解,我们基本都掌握了,放心吧,再说了,你要是出了事,中军将军还能饶了我等”,

“好吧,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听着他们的话,刘延瑞起身往外走去,“怕那个刘寄奴干嘛,我是一点都不怕”

众人闻言,面上不禁泛起苦笑,心中暗道,唯有刘延瑞这般敢于直呼刘裕之名“刘寄奴”,旁人便是借来十个胆子,也未必敢轻易尝试。随着刘延瑞离去的背影,众人迅速收敛心神,继续救治伤员,各自忙碌。

......

返回休憩之所,刘延瑞深感周身疲惫不堪,酸痛感如潮水般涌来,眼皮沉重得仿佛有千斤重,却仍强撑着步向沐浴之处

步入浴盆之中,温水包裹着他,刘延瑞终于得以放松,缓缓合上眼帘,手中的浴巾在身上轻轻擦拭,缓解疲惫,洗完躺在床上,周遭的世界随之静谧下来,只留下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以及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刘延瑞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乡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刘延瑞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眼睛睁开的一瞬感觉撕裂了一般,视线逐渐清晰,他愕然发现房间内已聚集了数人

“你们这是来多久了,也不叫醒我”,刘延瑞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中军将军说牙子先生近几日太过劳累,听医护那边是士兵说您才休息不到几刻时,实在是怕您还没缓过来”,一年轻男子摆弄了袖子笑着说道

“穆之说的在理,兄长你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弟弟我每次来找你你都无暇顾及”,刘裕轻抚着桌上已凉的茶水,缓缓言道

“中军将军对牙子先生甚是关心”,刘穆之调侃道

刘延瑞汗颜,“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因为那妖物?”

“以前从未见过,到现在还是很心惊,如果不是兄长来相助,恐怕我等要折在这了”,刘裕思绪着前几天那场景

“寻常时日,这些妖物本应隐匿于暗处,此番突兀现身,必有蹊跷”,刘延瑞起身拿外套披身上

参将王镇恶闻言,猛然拍头,似有所悟:“对了!会不会与慕容家有关?以前有老人提到过,胡人会圈养妖物,以增强自身势力,就是不知道怎么驯服的”

“近些年,我也没碰到过,我师父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很多东西我也没机会接触”,刘延瑞揉着额头,左右徘徊,“要不是看过师父留下来的宝经,我还真没办法解决”

房间陷入短暂沉默

“不用想了,让本仙来告诉你们吧”,突兀一个陌生的声音发出,窗旁多出了一个穿着黑色的中年男子,这倒让众人有点不知所措

饶是刘延瑞也有点哑然,许是刚才想的太入神,不然不能不知道有其他人出现

“胡人确实一直就养着这些妖物,帮他们的肯定就是本仙了”,男子得意说着,“不然靠他们这点人,哪里能抵挡住你们晋军呢”

“你这样做,有违天道,怎么能擅自破坏早已制定好的规则”,刘延瑞质问,据他所知,所有都是商讨好的,从周朝建立的时候就开始实行了

“非常时候,非常手段,天下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还在遵守规则呢”,男子轻蔑

“不知怎么称呼你”,刘裕询问,其他人静静地看着

“姬施,不周仙山”,姬施自傲说道

“仙师这样做对我大晋似乎很不公平”,刘裕疑惑,难道要用人和比野兽还强悍的生物进行对抗

“什么仙师,我看是妖师”,刘延瑞不屑

“世间之事,往往超越表面的公平与不公。试想,霍去病在匈奴大战中的辉煌,为何会在巅峰之际突然陨落?刘秀在昆阳之战中,以弱胜强,难道仅仅是侥幸?还有那赤壁之战,东风之来,是偶然还是必然?”

“难道……”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除刘延瑞外,皆面露惊异之色,仿佛被一道闪电划破了思维的迷雾

“结局早就已经确定,平衡才是最好的,至于什么时候打破还有待商榷”,姬施继续说道,“刘延瑞,你最好少掺和,对你有好处”

“少掺和的应该是你吧,我这次是被迫”

“言已至此,望诸位三思而后行,下次相遇,可就不是这般了”,姬施的话语回荡在空中,随即她身形一闪,悄然无踪

室内众人面面相觑,皆沉浸于深思之中。这时,刘裕缓缓站起身,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门口,轻声言道:“夜色已深,不宜久留,以免扰了兄长清梦。诸位,且随我离去”

“但,诸位已是不请自来,扰了这份宁静。”,刘延瑞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刘裕闻言,脚步微滞,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不以为意地迈开步伐,只留下一句悠长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明日清晨,烦请唤醒兄长共赴早膳”

言罢,刘裕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外,刘穆之与王镇恶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躬身行礼,齐声告别,“我等亦告退,请先生安歇。”,随后,二人亦随刘裕之后,鱼贯而出

“这是要干嘛”,刘延瑞靠在桌子上想着

......

翌日清晨

刘裕刚起身出门,来到客厅,就见一男子笔直的站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韩范大人啊,不知找我有何事啊”,刘裕笑道,要不是韩范在南燕名气太大,很得人心,哪来这么好脸色给他

“将军,我听说,你让王镇恶将军将这城内的所有鲜卑男子都杀了,女子给将士当妻妾”,韩范转身面对刘裕说道,“这样是否太残忍和不人道”

“那你知道,我军损失惨重,不这样,我怎么让将士们得以平复,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刘裕不快的说道,重重的做到座椅上,眼睛死死盯着韩范

这时府里下人端着茶放桌上

“自晋朝南迁以来,中原地区的形势一直混乱不堪,士民百姓失去了依靠,只能依附于强权以求生存。如今他们既然已经成为了君臣关系,自然要为国家出力。这些人都是衣冠承袭下来的旧族,曾经也是晋朝统治下的子民“,韩范毫无畏惧的说道

“你也知道他们也曾是晋朝的子民,我们来的时候为什么反抗这么强烈”,刘裕反驳道

“百姓食不果腹,分不清善恶是非,谁给温饱就听谁的,容易被蛊惑,如果将军以德报怨,晓之以理,百姓必定心向大晋,明白自己原先做的是错的”,韩范极力辩驳道

“再者就是,如果这一座城是这样的做法,那以后将军还需开疆扩土,其他城是否会更加抗力呢?罪臣以为,过去已成为了历史,现在的百姓也是大晋的百姓,地方的发展也需要这里的百姓,总不能留一座空城吧”

“别说的这么正义凛然”,刘裕端着茶看着茶杯出了神

“这样吧,将那些贵族都杀了,城内鲜卑平民都入籍为奴,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许是觉得韩范说的有道理,刘裕松口说道

尽管如此,韩范心理预期也达到了,百姓得以存活下来,没有必要继续争取,“罪臣替他们谢过将军”

“韩大人可真是为他们着想啊,这鲜卑人不得对你感激涕零”,刘裕揶揄道

“实在是将军仁慈之心”,韩范附和回道

“好了好了,我可受不起,放心吧,本将军说话算话,我可不是他们那等粗鄙之人,反复无常”,说罢自顾自的喝茶,见韩范伫立不动,“怎么,还要在我这吃早饭?”

“罪臣告退”

“真是便宜了你们”,望向韩范离开的方向,刘裕哼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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