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霖与刘年(上)

在去县城之前,沐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得劲儿。

虽然出生在还算富足的家庭,但并不自由,许是祖辈家底殷实因而门庭规矩便多了些,又可能常年居住的小镇总是些熟人街坊,总之这人生前边段儿的时间里,这位内心洒脱的青年过得却并不畅快,幸好报读大学的时候,冲着名声地位父母亲一门心思地让他去做老师,这才有机会走出小镇去城里上学。这一出来,他便知道了,原来除了青石板路,还有被车水马龙碾过的沥青路,除了青瓦红房,还有窗明几净与高楼公房。

都是小镇从未有过的景象。

刘年是师范学院里的一员,但她并非是学生,而是食堂里的帮厨小妹。母亲早逝父亲又工伤撒手人寰,寄养在舅舅家白吃白喝也不是回事儿,总算托到了人在这师范学院里做起了工,这环境兴许还能和未来的老师们做半个同学借些书蹭点课,再说自己也确实需要攒些钱来防身,总不能一直赖着舅舅。

正巧赶上那天刘年探头探脑地在图书馆门口张望,之前的管理员凶得很,说非本校学生根本不能进来,但她又实在想一本书想得心痒痒,想趁着那个凶巴巴的人不在溜进去偷偷看会儿。

“哎,你在干嘛呢?”沐霖正想要进去,看到门口这个姑娘探头探脑的模样,高高扎起的马尾摆来摆去,实在是有些有趣。

这还是刘年第一次和这学校里的学生产生除了食堂之外的对话,一下子竟有些紧张。“我只是……来看人在不在!没别的意思……只想偷偷看个书!”

面前的姑娘涨红着脸,手指不安地搓着衣角,仿佛是做错了什么事儿,又有些倔强。

“看书为何这样,进去看便是了!”沐霖感到一阵有趣,也没多想拽着她就往图书馆里走。

“哎哎哎哎不行不行,我不是在校的学生,要是直接进去被发现了……那可不得了……!待会儿我寻机会悄悄进去就……就行!”刘年急得直摆手,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不能就这样鸡飞蛋打了。

沐霖爽朗一笑:”多大点事儿,那你告诉我书名,我帮你寻来就是了!我是学生,有借书证!“

素日里他并不算是个特别热心肠的人,和班里的女同学话也说不上几句,今日也不知怎的,就是想帮一下面前这个姑娘。

刘年拿到书的时候,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一时间不知如何感谢的她竟发出了豪言壮语。

“我定会好好看按时还的!那个……你若是来食堂打饭碰到我,我定让你吃得饱饱的!“

“那么,一言为定了,“男孩的眼中有笑,伸出手来问候,”你好,我叫苏沐霖。“

少男少女的手握在一起,却有了些义薄云天的味道。

刘年将她的承诺践行得极好,每次窗口遇见沐霖,总是惊喜得眼睛一亮,然后将他的饭盆装得满满当当的,像是生怕饿着他似的。投桃报李地,沐霖也会时不时借给她一些自己觉得好看有趣的书。

“那个……”在又一次还书给沐霖后,刘年似乎还有些话想说,只是咬了咬嘴唇,小脸儿涨得通红。

沐霖看着面前这个姑娘,今天的她似乎有点不一样。

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勇气:”我书里有些内容不太懂,你可以帮我稍微讲解下吗?“

刘年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望着面前的这个男生。

她自小在县城长大,和沐霖是同年生人,如果不是父母双亡寄养舅舅家,或许她也会有不一样的世界——会和沐霖是同学?又或是在其他的学堂上着学吧。

沐霖仍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脸红红的她。

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跳动得与往常不同。

“不行也没事……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没有得到沐霖的回应,刘年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但还是强撑起笑容来,“还有一本书我还没看完,下次再还给你,那我先回宿舍啦!“

落寞地转过身,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拉住胳膊。

“好。”

刘年心“砰”得一跳,因为男孩的声音,离她好近,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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