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祠堂,所有族老都悉数到齐,端坐于祖宗牌位两侧,于德虎与魏家三公子魏丘则坐在牌位正前方。
于德虎猛然一拍桌,呵斥道:“于亮!你可知罪?”
还没等于亮说话,坐在左侧的新晋大长老于德才就迫不及待地用拐杖敲地。
“于亮你还不认罪?”
于亮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我有何罪?有的只是我父亲养了几只白眼狼。”
说着,于亮瞥了一眼魏丘,就是他要“借用”自己和父亲的厢房。
“白眼狼还从外面带来了小狼崽,于家的家事都能让外人掺和进来。”
此言一出,于家祠堂内族老们纷纷看向于德虎与魏丘。于德虎见状,站起身来。
“于龙确实是对我们于家有再造之恩,为我们于家拼过命,流过血。现在我们于家经营的四方酒楼、永安当铺、惠安赌坊都是于龙打下来的。
但是于龙生前做过什么,大家不记得了吗?于龙活着的时候,酒楼当铺赌坊有哪个要职是让我们于家人管的?亲戚们每次央求谋个差事,他都让我们从最底层的杂役做起。
世界上哪有老爷端茶送水的道理?”
于德虎话音刚落,族老们纷纷点头。确实如此。
“况且,这三个本就是我于家的产业,他于龙不过是得到我父亲的赏识,半路投靠过来的旁宗。现在这个旁宗还死了,一个死人哪里比得上活人?”
这话掷地有声。宗族内所有族老都沉默不语。
是的,我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发声,更没必要因此惹火上身。
于亮冷眼看众人。
天下攘攘,皆为利攘。天下熙熙,皆为利熙。
遇到这种情况抱怨不得,困难时能够伸手帮自己的很少,有时会没有。
末位,不属于于家嫡系的于海脸色铁青,在经过一番内心搏斗后,选择站出来。
“族长,你也说于龙对我们于家贡献非凡,有再造之恩。现在于龙下葬不过一年,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欺负于龙的独子。这让外人如何看待我们于家?薄情寡义?还是蛇蝎一窝?”
说着,于海走向前去,朝列祖列宗的牌位行叩首大礼。
“我于家以廉孝仁义传家,三百年前,先祖于廷益在朝为官,不愿行贿上司,责难非亲非故的百姓,还作诗一首石灰吟,传唱至今。
但现在的于家子孙是怎么一回事?对自家的人都如此刁难,还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孩。你们就这么想吃绝户?”
于海的话没有引来人们的附和,人们纷纷闭上了眼睛,仿佛只要没看见,事情就没有发生。
这时,魏丘站了起来,扶起于海。
“于海老人家你说得对,于家人确实不能刁难自家人。但如果他不是于家人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包括于亮自己。
“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德虎长叹一口气,“于海,意思很简单,就是于亮不是我们于家的血脉,他是于龙的养子。”
“可有证据?”
“这就是我邀请魏公子来的原因。还请魏公子说明。”
魏丘从袖口里掏出一份折好的白素笺契约。上面盖有于龙的私章,以及官服的公章。写着于龙灾年路过苗寨,见有对夫妻吃不起饭,于是买下了于亮,并立此为契。
面对有着官府做背书的契约,于海说不出话来了。
族老们则恍然大悟,难怪于亮打小没妈。
于亮深吸一口气,“那我走?”
见到族老们的反应,于德虎嘿嘿一笑,于亮如果就那么走了,外人怎么看他带领的于家?另外,于亮可是魏公子点名要的人,他当然要听魏公子的吩咐。那可是魏家。
一个有着神仙的家族,在整个宝庆府,除了官家的人,那个不要看魏家的脸色。
“于亮,本来我们念在你是于龙的养子,也就让你个外人在我们于家住下了,可你不仅不感恩,反而肆意殴打我儿于有年,更顶撞尊长,目无法纪,
还死不认罪。你虽然忘恩负义,但我于家以廉孝仁义传家,不能无情无义,也就罚你去积阴山,替我们于家看管墓地,每月月钱二两。”
听到积阴山,于海脸色大变。最近那可是闹鬼,听说当地保长请了好些个法师,都横死在积阴山。送于亮去极阴山,几乎等于送于亮去死。
“好,我去积阴山。”
于亮面无表情,冷冷的答应。心中却是大喜,自己怎么忘了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积阴山闹鬼事件,那里横死了好几人,想必有煞气的存在。
听见于亮直接答应下来,魏丘感觉有些无趣,这么简单就成了。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完成了任务。剩下的自己管不着。
于德虎则有些不甘,本来还想着于亮抵抗一番,自己乘机家法伺候,可没想到这于亮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亮三爷,你可知那里有鬼怪?”
听到于海关心自己,于亮心里暖洋洋的,作揖说道:“鬼怪再毒,也毒不过人心。”
…
次日,为了保证于亮能顺利到达积阴山,于德虎特地花了十两银子,雇了两个向导以及一辆马车,不过这两个向导走到积阴山山前时,说什么也不肯再前进了。只给于亮指了进山路径。
无奈之下,于亮从马车内取出自己的包裹,用扁担挑着粮食和杂物,独自进入山中。
沿着崎岖的山路,停停歇歇。现在正值深秋,山中杂草泛黄,枯叶盖地,一片萧瑟。
此刻,金乌西落。于亮也觉得这积阴山怪恐怖的。觉得恐怖,倒不是害怕鬼怪之流,而是怕狼。向导说,积阴山这少有人至,所以有狼。
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会感到有几分不安,若是这陌生的环境又没半个人影,那么就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人毕竟是群居动物。
而恐惧感这种东西一但滋生,立刻就会蔓延开来。本来正常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主观的看成危险征兆。
片刻之后,谷风吹来,于亮觉得头皮发麻,于是立刻从包裹里取出一柄菜刀。
菜刀在手,于亮立刻感觉踏实了不少,走路都快了些。
但没走多久,于亮就被肩上的杂物和粮食压得气喘吁吁。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八十斤的杂货和粮食已在他稚嫩的肩上磨出血泡来。
好在墓地房离山外并不远,在翻过三个山梁后,于亮终于看见建在半山腰的墓地房。
此时,夜幕沉沉。在黑夜的笼罩下,墓地房寒气森森,远远望去,一片死寂。
尽管夜色中的墓地房令于亮骨寒毛竖,但很快他看见了让自己心安的东西。一道昏暗火光从窗内投出。
看着这火光,于亮仿佛见到了家人。大步流星地冲向墓地房。可没走几步,于亮停了下来。
这可是于家的墓地房,临走的时候,账房海爷可是明确的告诉自己,这里一人没有,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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