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见父母

坤宁宫,章平帝握着自己的发妻相对无言,只有叹息。

今天是他们最宠爱的小女儿出嫁的日子,本是一件大喜事,宫里也是张灯结彩,装饰得很喜庆,可做父母的,脸上是一点喜色也无,只有忧愁和无奈。

沉默了不知有多久,忽然,大太监福喜匆匆进来通报。

“陛下,娘娘,小公主回来了,都过了宣化门,马上就要到了。”

闻言,帝后齐齐大惊,对视一眼,彼此都疑惑万分。

按照时辰,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在静安侯府拜完堂了吗?怎么会回宫来?

难道是被静安侯府的人给欺负了?

想到这种可能,章平帝又气又急,立马就要摆銮架出宫,要给最疼爱的女儿做主。

一个小小的侯府,能娶到公主是天大的福气,不叩谢皇恩也就罢了,竟敢不知好歹,居然敢给公主气受,还是在大婚这天,要是不给个教训,以后怕是敢做出更过分的事情,磋磨他的女儿。

“陛下莫急,左右弯弯就快来了,问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安抚着章平帝,给他拍胸口顺气。

说曹操,曹操到,片刻功夫,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帝后眼前。

“父皇,母后,弯弯回来了。”

一进殿门,看到还年轻着的,活生生的父皇母后,顾妘熙的眼睛不受控制湿润了,小跑几步,蹲下来埋在皇后膝头放声哭泣,像是一个小孩子那样,在外受了欺负回家寻求至亲的庇佑。

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没有见过父皇母后了,只记得最后一次相见是母后召她进宫,委婉劝她和段原轩和离,那时段原轩刚纳了林霜儿做妾不久,林霜儿就有了身孕,段原轩借此要把林霜儿抬成平妻,和她这个正妻平起平坐。

彼时她对段原轩言听计从,迷恋到无法自拔,怎么肯听劝,相反,还觉得父皇母后又在插手她的私事,又被管束了,结果自然是闹得不欢而散。

她自此和父皇母后赌气,连太子二哥亲自来请她都不愿再进宫,甚至不让身边的人提起他们,哪知再次得知父皇母后的消息时,他们已经被段原轩杀害了,再也没有了相见的机会。

她后悔了无数次,悔自己伤了父皇母后的心。

皇后心疼道:“快别哭了,弯弯,告诉母后,是不是静安侯府的人给你脸色看了,还是段原轩欺负你了,不管是谁,母后这就给你做主,替你教训他们。”

“还有朕这个父皇,也会给你撑腰出气的。”章平帝更是一脸铁青,都要坐不住了,只要顾妘熙说一声是,马上就要动手收拾静安侯府了。

皇室的公主,天生就是最尊贵的,怎么能轻易让人欺负了去,公主的婆家也不行,夫君也不行,论护短偏心,顾氏皇族是一贯有这个传统的,何况弯弯还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父皇,母后,你们放心,没人敢欺负儿臣,儿臣可是千金公主,谁敢欺负。”

以前有,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那你为何哭哭啼啼的?”皇后不解地问道。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就不是个能忍气吞声被人欺负的性子,十多年来,也就一个段原轩是个例外,仗着弯弯喜欢他就不可一世,洋洋自得,明里暗里地欺负弯弯,还把弯弯哄得团团转。

她劝说过很多次,段原轩此人绝非良配,不赞同弯弯选他当驸马。

奈何弯弯像是喝了迷魂汤似的,死心塌地地喜欢段原轩,怎么劝都不听。

“我太想念父皇母后了,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了。”顾妘熙晃着皇后的手撒娇,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太好了,她终于能再做父皇母后的女儿,这一次,她要做最孝顺最乖巧的女儿,不再让父皇母后为她伤心担心,不再让悲剧重演。

“你这孩子,是不是迷糊了?今儿早上不是还见过吗?哪里来的好久。”章平帝笑着摇了摇头,以为小女儿又是在恶作剧,伸手点了她脑门一下。

倒是皇后心思更细腻些,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弯弯鲜少有哭得那么厉害的时候。

“说吧,既然不是被欺负了,无缘无故的,你怎么回宫了?你可记得你已经出嫁了,是有婆家的人了。”章平帝追问道。

“儿臣不嫁段原轩了,请父皇收回赐婚,成全儿臣。”

顾妘熙开门见山,毫不遮掩。

这是要悔婚!

章平帝和皇后都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一开始,他们就不愿意小女儿嫁给段原轩,只是到底是拗不过弯弯,不答应就要闹绝食,无奈之下,章平帝才不情不愿地给两人赐婚。

当初口口声声非他不嫁的人现在突然要悔婚,帝后的惊诧一点不比别人少。

沉默了一会儿,章平帝先是叹了口气,随即问道:“弯弯啊,告诉父皇,你是认真的,还是和段原轩闹矛盾了,随口说说而已?”

章平帝觉得应该就是两个人吵架闹矛盾了,女儿才会突然回宫,还说不嫁段原轩了,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说的话不见得可以当真,而是闹脾气的发泄。

“回父皇,儿臣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玩笑之意。”顾妘熙端端正正地跪拜下去,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求父皇再成全儿臣一次,儿臣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任性,以后绝不会再给父皇惹麻烦,让父皇为难。”

公主悔婚,即是皇室悔婚,必然会引起许多不好听的流言蜚语,都不用等明天,今天就会有御史台弹劾的折子送到御案前,要弹劾昭阳公主狂妄自大,无信无义。

章平帝心中微微一痛,父女之间,骨肉亲情,何至于用到求这个字。

他的女儿从来没有求过他什么,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答应。

不就是悔婚吗?不愿嫁,不想嫁便不嫁了,大不了皇室养一辈子。

章平帝心中有了决断,亲自去扶还跪在地上的女儿,“快起来,父皇答应你就是了。”

“父皇,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让你为难了……”顾妘熙哽咽道。

她自己作出来的麻烦事,还得要父皇给她收拾烂摊子。

“你看你都说些什么见外话,朕是君王不假,也是你的父皇,护着自己的女儿是人之常情。”

章平帝是真的极为宠爱顾妘熙这个女儿。

“莫再哭了,回你的公主所梳洗休息去吧,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变成一个花脸猫了。”

顾妘熙点点头,听话起身回了公主所。

“陛下……”

皇后有些担忧,看到女儿及时止损,迷途知返,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悔婚一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好,皇室名誉扫地,会让天下人都看笑话。

章平帝摆了摆手,“无妨,此事,朕自有决断。”

……

顾妘熙回到了公主所没多久,梓阳公主听说妹妹回宫的消息,连忙赶过来找她。

“公主,梓阳公主来了,要见吗?”浅云先来询问顾妘熙的意思。

要是以前,梓阳公主过来是用不着通报的,自家公主的房间随时可以进,但现在浅云不确定自家公主愿不愿意见到梓阳公主这个姐姐,因为昨天才刚吵了一架,两人闹得很僵,隐隐有种势同水火的意味。

四姐姐?

顾妘熙忽然想到了上一世梓阳公主凄惨的结局,不禁悲从心起。

上一世,梓阳公主的姻缘比顾妘顺遂多了,她嫁得真正的如意郎君,虽然驸马不是出自显贵大家,只是个寒门子弟,但才华横溢,对梓阳公主更是一心一意,夫妻俩感情深厚,举案齐眉,先后育有三子一女,一家子和和美美,幸福安宁。

可就因为段原轩谋反,驸马和几个孩子被残忍杀害,梓阳公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阻止不了,梓阳公主受不住这个噩耗,当场就疯了,不久后放火自焚,一把火把公主府给烧成灰烬,一家六口全部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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