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陆千铃发呆。她拉开门,小梅跪坐在门外,身前放着一个长方形木质餐盘,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时候她才察觉,自己中午没吃饭,肚子饿得要命。
“少爷特意嘱咐,要厨房给阿铃大人多备些饭菜。”小梅微笑着说,“吃完只要把餐具放在门口,会收走的。”
说完,她就起身告辞了。千铃把餐盘拿进来放在桌上打量,的确比正常定时份量大些,有一大碗拉面,海带小菜,一小碟鱼籽……都盛放得很精致。
吴天彻居然连自己没吃饭都想到了,真细心啊!
她立刻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刚才那点寂寞都飞到天外去了。吃饱喝足,她满意地舒了一口气,把餐盘端出去放好。
此时明月高悬,陆千铃洗漱完,钻进了被窝。她忽然觉得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可难以入眠。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脑子里的思绪纷繁杂乱,难以理清。
她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心情复杂。来到这里第一个遇到的敌人,竟然就是年轻阴阳师中实力最强者,要不是恰好是吴天彻的哥哥,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等等,最强者?
陆千铃睁开眼睛。他哥哥就是年轻人中最强的了,岂不是很难遇到比他更强的人?可契约签订前吴天彻好像暗示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似的,真的有那么危险吗?
她越想越不对劲。吴天彻为何会无缘无故帮助她?难道是想还当时法阵的恩情?可自己只是告知真相而已,条件是让他们扩散真相,互利共赢,称得上恩情吗?再说,吴天彻为什么不惜打破自己的惯例也要收她做式神?
她回想起小梅说这话时笑眯眯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您对少爷来说很特别”。的确,在外人眼里可能是这样,但陆千铃不信。她不是恋爱脑,更不信爱情小说里那种一见钟情,虽然她没有多聪明,但在这种事上很理智。
难道真是因为仓桥莲也说自己实力入了他的眼,所以吴天彻想利用自己的力量?更说不通,吴天彻以前从未同意过仓桥莲也的建议,她不相信他们以前从未找到过比自己更强大的妖怪来供吴天彻驱使。
综上,只见过两面的吴天彻,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对她特殊优待。
那到底是为什么?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和吴天彻的对话。吴天彻是仓桥家的阴阳师,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有目的,不会轻易回去,而且当时可以说是半威胁地让自己签订了契约……
她突然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的解释。
监视!
吴天彻知道她不会听话,而且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从他的立场上自然会好奇有什么事不能让他知道,会不会是和自身责任有关,会不会造成不良后果。他知道陆千铃身份的特殊性,那么她的目的更有可能与妖怪有关。既然不能放任,又没有正当理由逼问,最好的方法当然是……
把她放在身边。
签订式神契约意味着没有太多行动自由,而且必须听从他的命令,理由还正当,用于监视再合适不过了。
陆千铃想起吴天彻嘴角时不时出现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一寸一寸沉下去。想清楚之后,吴天彻话语里的陷阱也一个个暴露出来:转移话题、强调对她好、画大饼、戴高帽、明褒暗贬……
传说中公司老板常用的pua话术是一个没少!
陆千铃终于意识到那种推着她前进的力量是什么——就是这个人!吴天彻巧妙设置陷阱让她往坑里跳,自己被他制约了自由,竟然还因为一点小恩小惠,感恩戴德地认为他是个好人!
黑暗中,陆千铃猛地坐起,差一点大吼出声——
我被卖了还在替他数钱!!!
……
仓桥家另一个院落,吴天彻走过走廊的转角,那里有一个人斜靠在墙边,抱着双臂,好像在等他。
“都安排好了?”
吴天彻停下脚步。仓桥莲也在昏黄的灯光下抬头,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
“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听劝了。我早就说过,仓桥家的人身边没有强大的贴身式神,会被人瞧不起。”
吴天彻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我还以为你驯服它需要花些时间,那家伙看上去可是不服输的类型。”
吴天彻移开视线,似乎陷入回忆:“的确,不仅不服输,还很倔强。”
莲也很愉快地挑眉:“看来你很了解它,怪不得。这很好,式神和主人的契合度对提升实力来说很重要。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竟然让你这么倔的人突然违背原则……不过我还是忠告一句,不要对任何妖怪动心。那代价你承受不了。”
“……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不过一个式神远远不够,可别指望我会因此不再唠叨你。”莲也拍了拍吴天彻的肩,“那就祝你的第一个式神能通过考核吧。”
吴天彻望着哥哥离开的背影,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第二天,陆千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因为前一天晚上越想越气,气得睡不着觉。
她甚至认真思考了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对吴天彻和盘托出的可能性,结论还是不行。她没有忘记,传闻中的猫妖是被当作作恶的大妖封印起来的,如果她直接说“那个大妖可能是我妈耶”,无异于深水炸弹。她无法保证吴天彻不会告诉其他人,更无法保证他自己不会对她动手。哪怕那个大妖并不一定是陆千铃的母亲,她也会被扼杀在摇篮里。
后悔无事于补,现在该做的事很明确,那就是一边做吴天彻的式神,一边在仓桥家找机会寻找真相。
理智很清晰,但情感难以抑制地愤怒。吴天彻那家伙,居然耍她,还笑,肯定心里一直在看笑话呢!
气死猫了!
她气呼呼地洗漱完,房门突然响了,还是三声有节奏的咚咚声。小梅端着一篮子东西恭敬地站在门外,陆千铃一拉开门,她不由分说地挤进来。
“阿铃大人,小梅来帮您更衣。”
小梅带进来的是一套浅粉色和服,其上锈有樱花状暗纹,金色丝线隐隐穿梭其中。陆千铃还没反应过来,小梅已经帮她脱掉原本的短袖短裤,把和服披在她身上。和服穿法很繁琐,她看着小梅给她提腰、调整下摆、系细腰带、整理腰间、再系一层细腰带……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陆千铃觉得自己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最后收紧粗腰带,在背后打成一个结,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穿衣完成,小梅让她站到镜前欣赏一下。倒是蛮好看的,就是穿衣过程也太复杂了……
“阿铃大人,以后您要学会自己穿衣哦。”
陆千铃如遭雷击,扭头震惊地看着小梅。虽然道理是没错,总不能一直让别人伺候,她可是新时代女性,不习惯旧社会的陋习。但是她看着小梅那双弯弯的眼睛,总觉得和吴天彻那个似笑非笑的嘴角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想起自己昨天还认为小梅和吴天彻一样贴心,今天发现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
这两个人都是狐狸变的吧!
小梅耐心地帮陆千铃整理领子:“少爷特意吩咐,给您穿的已经是最简单的制式了。小梅穿的比这个还要复杂,而且夏天会更热哦。”
哦……敢情你们还特殊照顾我了!
陆千铃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可莫名其妙就是觉得不爽。
“阿铃大人,少爷吩咐我明天教授您礼仪,但是您今天出门前需要学习一些基础的礼仪。”
小梅教她如何优雅地小步走路,告诉她遇到仓桥家的人要退到一旁弯腰行礼,不可直视……陆千铃更加不爽,这都是什么封建残余!现在这年头了,男女老少人人平等,凭什么对那些不认识的家伙低头啊!更何况他们大多数人对妖怪并不友好,更不爽了!
可生气归生气,她没忘记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她的目的是调查,接妈妈回家,可不能因为赌气把自己折在这种地方,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她只能强行压下火气,说服自己是在忍辱负重。
接下来,小梅又向她介绍了仓桥家的基本情况。上一任仓桥家主是吴天彻的爷爷,两年前去世之后,家主一直空置。前任家主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小的是男孩,而仓桥莲也和仓桥徹分别是他们两人的孩子,因此他们是表亲关系。按理说,仓桥莲也应该跟父姓,但他父亲是入赘仓桥家的,因此他跟了母姓,还是仓桥家的人。
大户人家,真是复杂的关系。陆千铃咂舌。
“那我是不是有可能遇到……徹的父亲?”
陆千铃还是不太习惯吴天彻的另一个名字。
“不会。”小梅摇摇头,露出有些失落的神色,“礼司大人……也就是徹少爷的父亲,很多年前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
“抱歉,这我也不太清楚……”
不知道小梅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想说,陆千铃只得压下自己的好奇心。
小梅站起身,拉开房门。阳光从外廊洒下,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
“现在,我来带您熟悉一下仓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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