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和疾病交织在我的人生中,忍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疼痛,思考着明天能否看到太阳,这就是我的生活。
一个二十出头的,四处流浪的年轻人,就是如此的可悲与可笑。
清晨的风就这般喧嚣,吹着我蜷缩的身体,那没有形状的风却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刀,划破我的衣服,刺进我的皮肤,一遍遍刮着我的骨头。
我从长椅上挣扎地坐起,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摇晃晃地像是随时就要倒下。
看着远方慢慢升起的太阳,我不知道是该庆幸又见到了它,还是该叹息又要开始无休止地折磨。
努力地让自己这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站起,那阳光给我的一丝丝温度,让我觉得它其实也并不讨厌。
一瘸一拐的向着未知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着,好像随时就会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浑浊的双眼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衣着整洁的人看向我那厌恶的眼神,以及对我避之不及的动作。
我努力让自己浑浊的双眼变得更加昏暗,昏暗到看不到这些,昏暗到看不到太阳,昏暗到看不到所有的东西。可是那刚才尚还温馨的阳光,这一刻却将那些眼神,那些动作清晰地映照,穿过我昏暗的眼睛,照射进腐朽不堪的大脑。
拖着破烂的身体,我一步步的艰难地走着,直到身边的人流消失,我才敢抬起头。
我已经走了很久,两条瘦弱的小腿已经开始发疼,颤抖,我靠在路边的一棵树缓缓地坐下。
当疲惫感得到缓解,无孔不入的饥饿感接踵而至,会想起上一次吃饭已经是两天前的事情了。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将自己最爱的小饼干递给了在角落蜷缩的我。
感受到胃部对于食物的渴望,我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办法。很快胃部就发起抗议,开始抽搐,开始翻腾,开始纠扯。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却又理所应当。剧烈的撕扯般的疼痛让我再一次地蜷缩倒在地上。每当在身体对我抗议的时候,我都会对自己的器官感到抱歉,跟着我让它们遭受苦难。
正当我在地上蜷缩,翻滚企图压制住这份疼痛的时候,一只拿着橘子的洁白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努力的抬起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是个女孩子,很美,很高贵,但是我没有心思去细细欣赏,那一颗橘子离我只有十公分,就像是希望就离我只有那十公分一样。
我沾满泥土的手颤抖地近乎是抢来那颗橘子,我像是饿极了的野兽,果皮撕咬着,果肉咀嚼着,果汁飞溅着,很狼狈,但着入冬的橘子却像是一股热流温暖着我的胃,我的血。
看我狼吞虎咽的吃完,那只结白的手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依旧是那么圣洁,那么高贵,那么遥不可及,不过那手中却是一颗剥了皮的橘子。 就这样我一颗接着一颗的吃着,那只手一颗接一颗的递了过来。
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我吃了多少,只知道在她的身边有着一地的橘子皮。 我感受到胃部的充斥感,渐渐恢复了理智,慌忙的逃走,不知道是害怕被责问还是那早已零碎不堪的自尊在作怪。
只是,我这样一个满身疾病的人,在跑了几步之后,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在想,或许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也终于要结束了,我并不会幻想那个橘子女孩会救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满身泥泞,从内到外彰显着肮脏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缓缓地睁开双眼,洁白的白炽灯光照进我浑浊的双眼,一瞬间有些恍惚,我是已经死去了吗?不过那强光直射眼睛的灼痛感却在告诉我,我还没有结束这荒诞而又悲惨的人生。
我侧过头不再看那灼热的灯光,看着空荡整洁的病房,雪白的墙壁,明亮的地板,连卫生间飘散出的消毒水味道,我都觉得与我格格不入。 我伸出枯瘦的手,用力拔下胸膛上那些粘合的检测设备,努力的翻下床,脚底接触到冰冷的地板,没敢穿鞋就跑了出去。
一路上医生,护士,病人,家属,都在看着我这个顶着杂乱的头发,像是神经病一样的人像是逃命似地冲出医院,只是看着,还有避着。 跑出医院的大门,我像是获得了解脱一样,轻松了很多。
夜幕已经降临在这座城市,霓虹灯与车灯交替地在我身上留下印记,晚风也并不温柔,肆意的掀开我的衣服,割伤我的肌肤。
我已经习惯了这与我无关的城市,习惯了伤害我的晚风,习惯了只有我的夜晚。
我凭借着记忆走着,走了很久很久,久到霓虹灯失去的光芒,久到车灯不知踪影,久到真正只有我一个人,终于我看到了那熟悉的长椅。 某种意义上,那是我的床,是我的家,是我唯一的归处。
熟悉地在长椅上躺下,蜷缩起身体,将上衣掖进裤子里,安静的躺着。 可是啊,那深夜的风也很孤独,一遍遍的拍醒我,我只能把自己抱的更紧,向着风乞求,可是风又怎么会听得懂我的乞求。
一晚在我与风的不断求饶下,慢慢结束,只是结束的只有这一晚。
当阳光慢慢出现,我睁开了紧闭一晚的双眼,依旧浑浊,依旧暗淡无光,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又该如何活下去,只是想逃离,逃离人群,逃离城市,甚至逃离生存。
我也曾想过在一个平淡无常的夜晚,一个人结束这样惨怛的人生,可是我这破旧不堪的身体告诉我它撑不了多久,我给不了它美好的感受,起码让它自己走完,这也算我能做的唯一的事情了吧。
和往常一样,我依旧撑起有些发僵的身体,低着头,在人们嫌弃的眼神和动作下羞愧的走着。
我也觉得自己可悲,已经这样了还保留着那一丝破碎不堪可有可无的自尊。
我走过熟悉的路,低着头看着熟悉的砖头,没有注意,重重的撞到了前面的人,我狼狈地摔倒在地,本就肮脏的身体又沾满了尘土。
这让我感到害怕又诧异,那些属于这座城市的人对我像是对毒虫一样避之不及,怎么会有人出现在我走的路上。
我惶恐地抬起头,却看到熟悉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洁白圣洁,我连忙爬起身对着她连忙鞠躬声声道歉。
她没有说话,用那洁白的手拍了拍我满是尘土的肩膀,我这才敢真正的抬起头看向她。
我腐朽不堪的大脑没能力描述她的样子,我只知道天使也不过如此吧。 她看着我,嘴唇微动,飘出几个字,意思应该是让我跟上她。
我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就这样跟着她,或许一无所有的人不再害怕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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