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风沙凛冽,大皇子艾尼亚伦站在冰雪长城的垛口上,望着天边迷蒙的残月。
宫廷大法师德肯走来,解下披风给艾尼亚伦披上:“大殿下!冰雪长城就快修完了,您也该回龙城了吧?”
艾尼亚伦摇摇头:“这要等父皇的诏命。”
德肯叹口气:“您只不过是出于天道、人性,劝他不要滥杀文学院的院生,他就把您贬到这个地方来活受罪!怎么说,您也是他最信任的长子呀!”
艾尼亚伦不安地左右望望,压低声音:“父皇耳目甚多。德肯法师出言谨慎!”
德肯坦然道:“我不怕!我相信,到了关键时刻,神皇还会想起大殿下来的。毕竟大殿下才是天下臣民人心之所向,我们都会全力地支持您!”
艾尼亚伦没说什么,只是笑笑。他们并着肩,朝更高的城垛走去。
丘沙陵,清冷的晨光中,众官员环饶着“移动堡垒”肃立。
埃尔尼主持尚食如仪。吃过的食具从低垂的帘内递出。赵高看了一眼,高声宣布:“神皇用了清蒸驼峰一匕,烤饼半张,乳鸽汤半碗,进得香!”
众臣欢呼万岁!
塞瑞纳一阵恶心,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埃尔尼尖声宣布:“神皇有诏,交付大皇子艾尼亚伦与宫廷大法师德肯!五百里加急!火速送达!”
塞瑞纳一阵紧张,这是昨天他刚写好的假诏书。依他的本意,本不想搅这么深,这事就全推给埃尔尼。但埃尔尼坚持认为,塞瑞纳的文字天下第一,只有他来起草并书写这道“遗诏”,大皇子才会相信不疑。
塞瑞纳只好照办。其实他心里很矛盾,既希望二人奉诏,又期望他们最好不奉诏。因为那诏书会要了两人的命。
在确信艾尼亚伦奉诏之前,神皇当然还得“活着”。
时值酷暑,神皇尸体发出的臭气越来越难以遮掩,怎么办?还是埃尔尼有办法,他宣布神皇嫌口中无味,急思鲽鱼干(一种晒制的鱼干,有怪味),命人从市上大量采购,以至于当日鲽鱼的市价暴涨了三成!
“移动堡垒”周围及后面的副车上全摆满了鱼筐。鱼干在强烈的阳光下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尽管如此,守护的甲士们依然保持着庄严的姿态,充鼻不闻。
后面的车子里,宰相塞瑞纳像是病了,手拿卷轴却无心披阅,斜靠车壁懒懒地躺着,一阵阵恶心呃逆。
“移动堡垒”内,守着尸体的小内侍仍然学着神皇的声音在咳嗽。
埃尔尼与艾尼杰姆远远坐着,用丝帕捂着口鼻,忍受着尸体和鲽鱼干发出的臭气。他们也不知下一步究竟会如何?现在只有等待。
冰雪长城下的军帐中,艾尼亚伦瞪着置于几上的“神皇诏书”,面如死灰,浑身颤抖。
诏书上写着:本皇巡幸天下。祈祷名山诸神以延寿。你大皇子艾尼亚伦督师多年,仍无寸功,反屡屡妄议本皇的政令,实属不孝。见诏之日,即刻自裁,不得有误。德肯着即解宫廷大法师印,自缚待罪。钦此。
德肯愤怒地大吼:“不可能!神皇怎么可能下诏赐大皇子死呢?怎么可能命我交出兵权,回龙城待罪呢?这肯定不对!肯定不是神皇的意思!这是乱命!我可以断定这诏书是假的!!”
艾尼亚伦已经看过,诏书的确是塞瑞纳(李斯)的亲笔,玺印也是真的。
他惨笑:“宫廷之事,岂能以常理猜度?拿我父皇来说,他这一生,做了多少有违常理之事!囚禁生母!车裂亚父!……我又算什么?在他眼里,不过是只虫蚁!”
德肯抓起诏书,气愤地将卷轴抖得沙沙响,他不相信神皇会下诏,赐他的长子、他的继承人、他最信任和欣赏的儿子自尽,也不相信神皇会轻易把替他辛辛苦苦尽心效力的臣子送上绝路!
艾尼亚伦缓缓抬头看着德肯:“那你打算怎么办?”
德肯紧握拳头,坚定地说:“我现在还是宫廷大法师!我手中还有王朝第一精锐的三万宫廷法师军团!我马上护送您回冰雪龙城!”
艾尼亚伦脸色一变:“大胆!德肯!你想造反吗?”
“不!是讲理!我要面见神皇,问个明白!我要把大殿下您这些年来的表现一一向神皇陈述,让他知道,您是个什么样的儿子!我要恳求他开恩,收回成命!我要让他知道,像这样的乱命,只会乱了天下、毁了泰坦国!”
德肯确实有兵谏的实力。
艾尼亚伦悲伤地望着这员忠心耿耿的宫廷大法师:“德肯!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当然听!殿下,您说什么,德肯一定照办。”
“好。我要你按照父皇的诏令办,立即交出宫廷法师军团兵权,自解宫廷大法师印。回转冰雪龙城,自缚待罪。”
德肯急了:“那,殿下,您呢?”
艾尼亚伦惨笑一声:“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我的头带回去,交给父皇。告诉他,我始终是他的孝顺儿子。”说着,忽然拔出利剑,割向颈部,鲜血狂喷,溅到了诏书卷轴上。
德肯惊慌失措,跪倒在他面前。痛呼:“殿下!”
艾尼亚伦依然直立着,但眼里的神采慢慢散尽,身躯突然轰然倒下!
德肯站起身来,面露悲愤之色,他想带着三万法师军团打回龙城问问神皇为何要下这样的诏书,又想起大殿下临终的遗言,一时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处理……
许久一声叹息声响起,
“传我军令,三万宫廷法师军团,立即整装出发,前往深渊之地…”
威震神魔大陆泰坦一族最强大的军队“宫廷法师军团”连同宫廷第一传奇大法师德肯从此销声匿迹………
艾尼亚伦死了,埃尔尼和塞瑞纳可以着手处理神皇的善后了。
所有旗帜和衣甲上全缠上白布条,就像一场大雪突然落在这片黑色的森林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白雪。
哭声震天。百官掩面。在震天的哭声中,已经蒙上白纱的“移动堡垒”缓缓向前移动。
道旁,鲽鱼筐扔弃一地。现在,不再需要它们了。神皇驾崩的消息传到了神树森林,罗伊立即与格鲁及刚寻来的伊沃紧急磋商:他们该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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