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到哪了?”
“时空女王。爷爷”
“啊——时空女王,没错,我们今天是该讲她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没精神。晚上没休息好吗?”
“没休息好?没有….没有”
“我太老了。”
他从草坪上轻轻站起,牵起了女孩的手;星空正撒下的粼粼辉光,像件大衣般披在了二人身上。
“又蠢,又笨,又糊涂。”
“为什么你要骂自己呢?”
“因为——小可爱,你还记得,我之前讲过的那些故事吗?”
“当然。”
她抬起了头,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投向了星空。那星空似乎此刻也感受到了呼唤,正微微颔首,像母亲般深情地注视着她。
“神域——我们的母领域,那里的星球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那里是赫克利特文明所在的乌里塔那斯星球!”
“西边那个呢?”
“最上面是格尔斯文明所在的利兰奥卡星球,靠近它的则是百明灵文明所在的霍普领域!”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这个呢?”他指向了两颗群星之间,那一枚略显渺小的光点“这里是哪里?”
“那是洛里斯领域,爷爷,你都说了快一百遍了:这里是整个神域的极点,也是整个神域经济和政治的中心,那里有一个叫“神域理事会”的存在,负责协调各大文明之间的矛盾与冲突。”
“真聪明。”老人露出慈祥地微笑,用干柴般的手轻轻掠过女孩的额头“不愧是我的孙女。那——你认识这个吗?”
女孩跟着手指看去,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瞧,在远东最明亮的那颗,便是坐落在东方圣域的神州。那里也很多很多的人,也有很多很多好玩的,比如杂耍,嗯….还有戏曲之类!”
“那爷爷在那里应该也有很多朋友吧?”女孩托着下巴,朝他投去了无比羡慕的目光“他们都和你一样博学吗?”
“博学?哈——不错,你也会用这个词了?真不错。可你要知道,小家伙,“博学”只是一个相对概念,一个灵法学家在一方面是博学,一位工人,一位环卫工也在一方面是博学的:“我们都是在干革命,只是分工不同罢了”懂吗?”
她点了点头。像只小鸟般缩在了老人怀里——就像一位孩子找到了家,嗷嗷待哺的鸟儿等到了父母到来。
“我们的故事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小家伙。马上了….就像我朋友所言“一切的一切总要有一个起点与终点”。锃锃作响的命运织机,最终都会将自己线头,追溯到那被称为“第一次维度大战”的灾难上…”
“几千年前…”
“一场席卷整个神域灾难,随着地平线卷起的一轮猩红与之展开:从神州矗立的东方圣域,再到时之女神庇护下山狐领域,几乎没有一地可以幸免。各大文明就像一只只待屠羔羊般,被恒灵人分割包围,逐个击破,他们凭借结界的便利,用沾满斯坎达人的鲜血屠刀,再将雅菈瑞人的雕像与画作碾得粉碎,整个神域中数百个国家与种族上千年来所结成的文化结晶,在短短数月之内,变得支离破碎,沦为了皓月下供人哀悼的祭品。”
“我们试过反击”
“也试过联合”
“但勾心斗角,利益的冲突,最终让局势变得一步步走向不利,乃至于后来的失控。几乎每一个藏匿于废墟中的人都清楚:这场战斗,如果无法将所有人团结起来,只有必败无疑。”
而普通的合作早已证明,在此非常时期,必须要采取非常措施”
“于是…
“来自神州的学者们率先联合起来,并在一位名叫“女娲”人带领下,铸造出了一枚可以将整个神域维度意识尽数统领的产物:心魄彩石。这也进而有了后世的:”
“主宰石,驭众生
心魄石,摄众生
洞察石,引众生
自然石,簇众生
空间石,慑众生”
“然而,我们都清楚,神话,终究不过是神话而已,铁一般的现实,则要比渲染后的情况残忍的多。心魄彩石铸造的历程,漫长且艰难,它历经数十年,凝结了来自上百万名不同种族劳动人民的鲜血与汗水,才铸造出了足以统筹整个神域世界的意识产物…..”
“但代价是什么?”
“后果又是什么?”
一阵谨慎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即便那片阴影遮住了来者,但从沙哑的口音上还是能隐约猜出: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
“继续,我听着呢。继续说吧。把一切后果都讲出来最好,至少晚上这样能睡的踏实点。”
“最糟糕的一种——”办公桌旁的女人迟疑了片刻,但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还是让她继续说了下去“彩石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我们都没有机会活下去,包括“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种族。”
议会厅陷入了一片沉默,窗外愈烈的炮火冲击,让头顶的吊灯摇摇欲坠,几阵偶然传来的伤员嘶吼,也让那屋内浓稠的黑暗愈渐深沉。
众人都没有人愿意打破这次沉寂。
就像他们习惯了像耗子一样,挤在这间地下室中。
“理想中的情况呢?”最先说话的男人再次张起了嘴“两败俱伤?还是他们依旧略胜一筹?”
“说话,士兵,我没有让你保持沉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最糟糕的一切还没发生,我们还有机会改变,不是吗?”
“我们击败了他们,但是损失惨重。”
“有多惨?”
女人没有说话,转而扭过了头,将目光瞥向了办公桌旁的众人:在这些人里,并不全是人类,有曾经叱咤半个神域的斯坎达人,也有以“流变”思想著称的赫克利特人。但不论曾经如何,他们如今都站在了这里——就像他们曾经唾弃的耗子一般,挤在了这间肮脏,拥挤的地下室中。
“你的意思是,即便是那样,我们也会有一大半的种族灭亡?”
女人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因为自己清楚,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都不会对目前劣势的战局起到任何作用;那曾经由无数位灵法学家,思想学家,劳动人民所建立的一个个璀璨文明,在那群被称为“恒灵人”的刽子手下仅用数月便消亡殆尽,他们这群残兵败将,苟延残喘之徒,又有什么能力去对抗?
会议室里再次被一股沉默所笼罩。
总指挥官清楚,大多数人也清楚,不论如何,他们都不应该听从“命运之剑”的安排,应该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未来:可下一次攻击应该在哪里?下一步又应该怎么做?是继续联合?还是打游击战?
紧张的思绪一时间涌进脑海——就如海面上一叶浮舟,正在滔滔风浪中不断挣扎。指挥官凝望着沙盘,手中的棋子依旧悬而未落,在指缝间飞快舞动着:如果继续联合,他们就势必要承担更大的伤亡风险,到时食物,水源,弹药都是问题。
可如果分散呢?情况不一定会好到哪里去,而且很容易犯下各大文明之前的错误:各自为战。进而再次被阻断通讯,分割包围,最终成为历史中的一抹尘埃。
我应该怎么做?
我到底该怎么做?
“一切都结束了。”
一阵略显悲伤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很快,众人视网膜里的战场模拟便渐渐消散,取而代之是一间格外拥挤,摆满各种文件与档案的房间。
“结果呢?”
众人秉住了呼吸,将眼睛望向了那在大厅徘徊的男人——显然,从他的脸上来看,这次的实验依旧没有什么好的结果。
“我们还是输了——彻底不剩。”
“啊—我就知道。”
“恒灵人的灵法技术高出我们太多了!”一个头上长着有犄角的奇特种族站了起来。“他们就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把斯达纳尔帝国所有的有生力量都消灭了!三个月!1500万人!那是什么概念?!简直就是场屠杀!”
“谢了。我们都知道这段历史,不用你去追叙了来增加恐慌了。”
“我觉得。”
一位全身淡蓝的人形种族离开了座位,在他那开口那刻,几乎所有人都不适的动起了脖子——因为那简直就不像声音,而是一栋冰封许的雪窟正在对自己持续不断的哈着气。
“我们应该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到,不应该是仅仅局限于技术,或者军事层面。”
“说的好听…”
“请不要打断我,谢谢。”
“首先,我们知道。这场战争来的很突然,如果来进行比喻的话——”
“就好比你正在家里做着饭,思考下午该喝什么口味的下午茶,晚上吃什么菜时。恒灵人便对整个神域宇宙发起了进攻。他们的策略很好:先将最强大的几个文明分割开来,使他们之间无法进行沟通交流,然后快速,以闪电般将他们吞噬掉。”
“然后——”
他将触角对向了那枚模拟水晶——众人的目光也几乎都在此刻望了过去。
“他们就可以像享用下午茶一样,再继续分割包围每一个领域,进行步步蝉食,最后将他们消灭殆尽。”
“你讲的这些我们都清楚。”
最先讲话的男人抖了抖自己的衣领,有些苦恼的抓起了头发。
“但是,问题就在于:哪怕我们是用目前的灵法技术,生产力和军事力量,也没办法对他们进行抗衡!对!我知道!咱们现在的一切都比那时候强了很多!可结果呢?我们还是输的一塌糊涂!”
“我不服!”
一位神州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那轮乌黑的明眸就像被什么点燃似的,正炯炯烧着。
“老祖宗用那点东西都能打赢,我们为什么不能?再来!这次我当斯坎达文明首脑,白灵——她人呢?”
当小组的组长:来自赫克利特文明的莫恩找到这位“逃课者”时,她正在倚在淡蓝色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其他灵法学院不同的是,在图特之星的这所大学里,并没有明确规定具体的教学时间,又或者说,这里根本没有站在课堂上的老师。
作为整个神域里最顶尖的高校,图特之星始终以“兴趣为根”“知识为本”。在这里,兴趣便是学生们最好的老师,他们自己制定课表,自己商讨下节课应该讲述什么内容。而那足足有八栋,七层之高图书馆,则自然而然的成为学生们有力的“后援”。在这里,你甚至能翻阅到有着几百年寿命的珍贵古籍,这也难怪有人称这里为“图书之星”“收藏之星”。
“厌倦了?”来者迟疑了片刻,用轻柔的口吻谨慎询问着“你在实验的下半场话很少,在模拟中也是心不在焉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
她侧过了头,那一头醋栗色般黑色短发,正在风中激烈拍打着:“不过我想你们也不会听我的——毕竟“女人都是短视!”“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不是吗?”
面对问题,莫恩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向善于思维迅速摩尔人,如此却在这一问题上变得突然“哑火”。宗教,社会,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在他脑子飞快翻动着;就像风在拨动一本沉甸甸的字典,他很想找出什么答案,来挽留女人离开。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那身影最终离开了栏杆,朝最近的楼梯口匆匆走去。尽管在她离开之时,自己几次想过伸手,也想过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宗教——这一张无形的大手,最终还是将他挡了回去,噎得他不断咳嗽。
他还是默认了那句话。
“可“
莫恩心里念叨着“时之女神在上,我们真的一点戏都没了吗?”
时之女神没有回应——我想,她大概也自顾不暇。相反,一位神州人正从房间走着,嘴里打着哈气,用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吃点东西去?”他向后伸了个懒腰“瞧瞧这天,又到下午了,这一天一天简直就跟过山车一样”
“我没心思。”
“还是为实验的事情?”
摩尔人依旧低着头,即没有说“是”,也没有摇头否定。
“哦别这样,老兄,瞧瞧你那眼神,简直就跟在死水里泡过一样!走吧!走吧!吃点东西!或者喝点什么!就老食堂那家!管它二楼还是三楼!只有想吃啥我都请你!一天就泡在实验室里能行?”
他动了动喉咙,想说些什么。但那张朝阳般的笑容,最终还是那句到嘴边的“不”,顺着唾沫咽了下去。
于是乎。一番软磨硬泡下,摩尔人最终还是耸了耸肩,选择屈服,跟着他走下了楼梯。不过,让他实在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使诈!在他迈下最后一层楼梯的那刻,他的脚掌感受到了一阵冷气,还有阵嗖嗖风声,他意识到了不对,想掉头逃跑,那地上的传送门也彻底撕破了伪装,像漩涡般将他吸了进去。
“人我请到了。”
那名神州人将手放在胸前,礼貌的鞠了一躬。“接下来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接下来?你们几个在说——”
“我是自然灵法系的萧雅。”
来者用温柔的口吻介绍着自己,也让他将目光送了过去。
那是一位女孩。
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有着一头像醋栗般动人的披肩长发。在她说话的功夫,莫恩正慌张地抓着草,从地上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女孩见状,也没有投去鄙视的目光,反而半蹲下去,试着将他搀扶起来。
“谢了。”
他咽了口唾沫,眼皮也像KTV上舞者般飞快跳动着。“我….我…..”
“哎!我什么我啊!”树丛后面的神州人急得拍起了膝盖。“赶紧站起来!像个绅士一样说“啊——美丽的女士你好,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就像我们先前演练的一样!等等——为什么他将头转过去了?!”
“害羞呗。”
另一位随行的人将手扒开树丛,同时吐槽道“你不能确保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颇富“魅力”。”
“啊,魅力,当然。”他用手得意的抚起那头乌黑卷发“很高兴你能承认这点,弗兰克,尤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
“小声点!他们说话了!”
“我叫——”
“我的名字是莫恩。”
他露出惭愧的笑意,出于礼貌和尊重,有些僵硬鞠了一躬——可即便是树梢上的金丝雀也能看到,他的眼皮依旧在不断跳动。
“空间灵法系的”
“看出来了。”
“你觉得这朵花怎么样?”
“花?”
“没错,就是这朵花,我头上这支,你觉得它怎么样?”
“我——”他像个孩子般咬着嘴唇,依旧没有敢把头彻底转去——鬼知道他心跳现在是多少了?110?还是120?
“我想它应该很美吧。”
“可你甚至都没有抬头看。”
“闻其声,知其人远”
“可你要“见其色,才能识其心近”不是吗?”
莫恩没有回答,面对这个问题,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前几秒还在教学楼,思考关于毕业作品的事情,现在这群人就把自己扔到了一个女孩面前?!鬼知道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们是想让自己出丑吗?!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一抚苔藓清香,正从顺着咻咻风声,从那紧绷却又健硕的肌肉上轻轻掠过,自己很想说些什么,来打破目前的僵局形式——就像自己一直想打破毕业作品上的僵硬。可自己做不到!自己的满脑子除了“怎么分配兵力”“怎么分配生产力之外”就是晚上要看什么书!
风,依旧咻咻吹着。吹得树叶摇曳,吹得鸟儿躁动飞着。他眨着眼睛,直到过了五六分钟后,最终说出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主动”话语
“你知道灵蕴吗?”
““你知道灵蕴吗?””神州人像往常一样,将手使劲拍打着脑门。“瞧瞧他问的什么问题!我的老天!“你知道灵蕴吗?”他怎么不问,你知道吃饭吗?你知道”
“别急,雷,说不定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但愿如此,要不然——我那对象要是知道我这么对她姐妹,还不得把我活剥了不成!”
“当然。”
她愣了片刻,随后缓缓续道:“那是我们整个神域的核心,对吗?”
“当….当然!那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也是…嗯….我们所依赖的一切。想喝什么?”
“龙井吧。”
她眨起了那双大而漆黑的眼睛,脸上的不悦也渐渐消失——就仿佛被人用布擦掉似的。
“你呢?你喜欢什么?”
“我是半个神州人。”
莫恩紧张的拍了拍手,在空中打了几下,才打出一个完整的响指。不过,他的目的也算实现了:虚拟化出了一间坐落在河畔,几乎空无一人的小茶馆。
两人在桌旁坐下——出于绅士,他还没忘了先将女方的椅子拉出,等女方彻底落座后,他才坐了下去。尽管从客观上讲,这并不是自己第一次和女孩对视,也不能是第一次。但紧张的情绪,依旧让他有些急张拘诸,手一会放在了膝盖,一会又像个乖学生一样,放在了桌面上。
“然后呢?”
“啥…?”
“你说你是半个神州人,然后呢?”
“然后……我也同样喜欢茶,而且….而且我的父亲也是。他是摩尔人!在和大使的一次外交会议上认识了我的母亲。不过…嗯…当时他们其实并不看好对方,甚至因为文化方面的差距,觉得对方是个混球!”
“那他们的恋爱史应该很曲折吧?”
“曲折?我想…应该吧?他们从没跟我提起这事儿,儿时,他们会说“小孩子管这干啥?学习就行了!”等到大一些时,他们又会说“你小子问这事?是不是想找女朋友了?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断?””
女孩露出淡淡的微笑。莫恩则丝毫没有在意,继续滔滔不绝讲着
“所以,到了现在,他们的事情,我也只能靠猜,来没事锻炼下自己的想象力了。”
“你的父母一定对你很严吧?”
“其实还好。”他拍了拍手,两人面前随即出现了一杯茶,还有一碟糕点“老爸一直跟着大使跑,见到他的此时本身就不多。所以就没舍得对我怎么动口动手。而我老妈吧就不一样了:她是老师,空间灵法系的老师,所以一直都对我管理很严。你呢?你爸妈是做什么的?你学习的是自然灵法,他们应该也和这有关吧?”
出乎意料的是,一向温柔礼貌的女孩,这次并没有选择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没有说句“不好意思。无可奉告”便将那杯茶端在手中,掩起衣袖轻轻抿上一口。一时间让他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不过这也至少让自己知道了,她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你的那朵花很漂亮”他眼睛盯着那朵淡紫色的花儿,言语里尽是羡慕之意“它的花瓣居然那么薄….居然就像蝉丝一样,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品种!”
“谢谢。”
“这是我们小组培育出来的最新品种”她用中指,无名指,将那花儿从乌黑的发丝间轻轻取下。“花了好几年时间呢!”
“值得….”
“什么?”
“哦,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为了这么美的东西,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也是值得。”
“你没必要这样。”女孩看他紧张辩护的神情,不禁扬起那两个酒窝,淡淡笑着。“我不是什么炸弹,一点就会着的。大胆说好了。”
莫恩舒了一口气,那悬起的心,此刻也终于落下了几分。
“它有什么不同吗?”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炯炯望着“我是指…除了外貌,它还有哪些不同吗?”
“当然。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听你解释一下最初的问题,“什么是灵蕴?””
“什么是灵蕴?”
“没错。”
女孩颔首点头,莫恩则面露苦色,将两手在桌下攥在一起,拼命挠着指甲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过了许久,他终于说道“它是整个世界的血。也是整个神域世界的基础”
女孩认可的点了点头。
“然后呢?”
“这玩意很神奇。它….嗯….和我们所见到的其他东西都不太一样。就比如说血吧,它只需要高等智慧生命的造血器官工作即可。可灵蕴不一样!我的意思是….它即需要人在体力方面的劳动,也需要人在精神方面的锻炼才能生成。”
“双重劳动。”
女孩补充道。“对吗?”
“没错,没错。它是物质和精神世界所凝结而出的精华。而这个精华,我们都知道,血有血管在运输,水也要通过储水库来保存。而灵蕴的储水库,则是一种被称为灵蕴体的器官。”
“它有哪些名字?”
“名字?你是指——啊,我懂了。”
“在不同的地区。”他咽了口唾沫,旋即说道“有人称它为“绝对意志”,也有人称它为“精神”,不过个人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因为他确实和精神有关。只不过和其他器官不同的是,灵蕴体必须依赖肉体之上,如果肉体消亡了,那么灵蕴体这个组织也会在不久后彻底消失。而灵蕴的一方面作用,则是负责维护着灵蕴体内部的稳定和协调”
“你觉得灵蕴体人人都有吗?”
“当然。”
“小花小草也是吗?”
“这是自然。就像那句话所言:“万物皆有灵”灵蕴不仅仅出现在像你我这样的高等智慧生命的身上,也会出现在那些小猫小狗,小花小草——总之,只要有生命的存在,灵蕴就一定会有存在。这是从普遍性而言”
“但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像我们这种高等智慧生命一样,进化出完整的灵蕴体,也造就了他们的灵蕴是残缺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能操纵它们的原因。”
“你真的那么想?”
“难道不是吗?我们是高等智慧生命!有完整的灵蕴体,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可那些动物和植物却没有,在我们可以进行思辨和分析的时候,它们只能凭借本能去运动!”
“你的意思是,我们高它们一等吗?”
“灵法就是最好的证明!”他攥着拳头,眼睛里像点起一展摇曳灯火般,闪烁而动。“就拿灵术而言,为什么我们能控制那些花草树木?为什么我们能控制那些飞禽走兽?这正是我们高等智慧生命“强迫”它们和自己做了一笔交易!而灵蕴,正是这笔交易里的货币!”
“就好比我们在一个市场。”
他侧身站起,将一个杯子摆在自己面前,另一盒纸巾则摆在了女孩面前。
“照常理来说,买家和卖家都是自由的。你可以买苹果,我可以卖樱桃。但是在灵术体系里却不是这样,我们是强迫那些低等生命来购买我们的商品:灵蕴。而它们呢?因为没有精神和意识而导致的灵蕴体残缺,它们被“精神压制”了!也就是说,它们不会对人在“市场”上的任何要求提出异议——当然,前提的是你得会给予它们灵蕴的情况下。”
“整个灵蕴的交换过程,是肉眼以及任何技术都难以察觉到的,一旦人的灵蕴交换给了动植物,人的灵蕴便会暂时性的占据目标物,以供母体——人类本身进行使用。在此期间,他不会违抗你的任何命令:你让老鹰飞起,它就不会坐下,你让叶子围成心形,它就不会傻傻的呆在原地。整个“交易”的过程,仿佛看起来是那么的公平,公正,仿佛就像那些个大老板通过雇佣的方法,按期购买你的劳动力,给予一定的工资一样!”
“但…哈!可笑的是,实则上并非如此,正如资本家一般,人只需要付出一点自己的灵蕴,便可以获得动植物在一整个时间段里的完全所有权!它们在期间所产生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人当初给予它们灵蕴这种“工资”的本身价值,而这,便是人对它们“剩余价值”的剥削。
在一代又一代动植物血腥般的“剩余价值”上,人类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速度,而在频繁的交易和使用灵术中,人们也渐渐对本身有了更多了解。他们发现,一些人能够对动物控制的时间更长,一些人能让植物更听话些。这种被自然,基因所赋予的不同“使用价值”,让许多人嗅到了商机,很快掀起了更大的交换风暴:想让你家动物听话?来我交换一下灵蕴吧!哦?你对植物控制力更强,那正是我想要的,朋友!”
“至此”
他坐回椅子,同时将纸巾盒与杯子放回了原处。
“灵蕴也彻底从人体一部分,渐渐变为了一种商品,一种特殊的等价物存在,而灵术的运用以及其潜在的利润,更是极大的促动了贸易,灵蕴的滋润与物质世界的结界传送水晶,让资本主义的生长,比任何地方都要快,都要迅猛,而之后魔法生命体的发现,更是为资本主义打上了一记“霸体”印迹,使其前进的脚步再也无法被阻挡。”
“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刚才说,高等智慧生命会将自己的灵蕴暂时留在那些低等生命的内部。”
“没错。”
“那你知道住在神州龙宫的龙族吗?我想你应该清楚。那你觉得,像这种借助高等智慧生命的灵蕴,而获得所谓的进化,拥有自主思想存在,能拥有像我们一样的地位吗?”
“江山易改”
他耸了耸肩,将后背彻底靠在了那张椅子上。“本性难移。让我和猫或者狐狸坐一块,还让它们和我平起平坐,我大概是….”
“很难做到。”
两人的另类“约会”,就这样画下了一个句号:女孩没有说“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又或者说“我们并不合适”,便从座位默默离开,只留下一句令人玩味的“谢谢你的茶”,还有雷龚和斯坎达人快要急到跳脚漫漫臭骂。
“所以这事情就是这样。”
雷龚用纸巾抹了抹手,将另一根炸到金黄的鸡腿从碗里拿出。
“那女孩就径直离开,莫恩全称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像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如果我不是知道他腿脚好使!我还会以为他是个残疾人呢!”
“行了,雷,别再提这事了,我不想谈。”
“哦——“别提这回事了,我不想谈!”你得会吸取教训!莫恩!和女孩一起说话,可是一门专业性极强的艺术!你得跟我们学着点!”
“比如?”
“比如!”他拍了拍胸口,将食指高傲的举过头顶“比如先学会察言观色!这一点!你直接就输了!一败涂地!你为啥老是不敢看她呢?她是只老虎吗?她能把你吃了吗?!”
莫恩没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只是摊了摊手,将杯子里的淬水橄榄汁再次接满,继续吃着。
“所以!第一步的话,你得先有自信!给自己打把气!要见她的时候,你可以想“她和我一样,都只是人嘛!没有什么大不了!又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然后!”
“你就把头抬起来!像个俯视一切的英雄一样!用目光正视着她!当然了——你也不要傻了吧唧的死死的盯着她,不然给你扣个色狼的帽子,你就打算这几年一直“社死”吧!”
“雷这点说的很对。”
斯坎达人塞着满嘴食物,含糊不清地说着“眼神也很重要,不要太冒犯,也不要….嗯….太自卑,正常一点就好了!”
“我很高兴你能同意我的观点!事实上的确如此,你是不知道,莫恩,这群女生的关系网是有多广!你在几百米外的实验室里放了个屁!她们——嘿!那是我的鹧鸪!”
“什么你的我的。”
斯坎达人满脸坏笑着,扬起那标志性的犄角同时,整个刀刃般的手也插进肉糜,直接卷走了一大半!
“回来我请你!你一直叨叨个不停!东西都凉了!”
“可——算了!老子不给你计较!总之就是那样:别去惹女生!除非是你打算这几年里就和自己的“右手宝宝”一起过了,要不然别动这个念头!”
“你应该补充一点:尤其是幻术灵法系的那些。”
“幻术灵法系…..对…..说的不错!我怎么能把那些“人精”给忘了呢?”
“她们怎么了?”
面对问题,雷龚这次没有正面回答,转而是坐了下来,将鸡腿重新拿在了手里。当然——到悬崖边时再刹车,未免有些为时已晚了:他很快发现,自己手里的鸡腿变成了一丛泡泡,那杯放满冰块的汽水,此刻也像岩浆一般,朝外闪烁着摇曳的火花。
“够了!这一点意思也没!”
他嘴里大声嚷着,用手拼命抓着脸蛋,杯子里正腾出的滚滚热气就像开水一般,烧得他手背通红。
“我说了!这一点意思也没!收手吧!在我出手之前!”
“他怎么了?”
“为他的愚蠢负责。”
斯坎达人苦笑了笑,依旧埋头吃着。“不用管他,一般这种事不到一分钟就完了。”
“什么意思?”
“在你外出学习的时候。”他用桌布擦了擦嘴,将根被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从嘴里吐了出去。“我们亲爱的雷先生找了一个对象。”
“不新鲜,这是第几位了?是八?还是第九?”
“问题不再数量上,而在他选的目标。你也知道,他之前找的不是自然灵法系的,那就是咱们本部空间灵法系的女孩,用他的话来讲,那就是“前者好糊弄,后者则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然后?”
“然后,我不知道他脑子被哪瓶酒给冲昏头了,居然去认识了一位幻术灵法系的女孩!幻术系!那些可都是将来做特工的料子!什么刺杀,渗透重要部门….”
“你跑题了。”
“没错。这也就是为啥我语言课总是不及格的原因,不过总之!这家伙真去做了!那女孩开始没有同意,但——你也明白,一个人时间长了总会孤独的,幻术灵法系的人也是如此!所以在他一番“穷追猛打”之后,铁石头也开始融化了!那姑娘同意了!”
“然后——他们又很快分手了?”
“这倒没有。不过他倒是被班长举报了好几次,导师都来找他谈话了,原因就是:他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参加实验!用他的“正派话语”来讲,是身体偶然风寒,出现了不适。”
“实际情况呢?”
“实际情况是——”斯坎达人把手抬了起来,将那张正在坏笑的脸遮住一半。“这小子被榨干了!你懂吗?被彻底榨干了!哈哈哈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头一次被征服的这么彻底!”以至于除了日常的吃喝拉撒外,一周的时间他们都没有出过大门!如果不是身体真的承受不了….”
“他们估计还会在哪儿待上一阵子。”
“那后来怎么分了?他又找别人了?”
斯坎达人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一阵惨叫打断了他的讲话,几乎吸引了整个餐厅的注意。两人连忙赶去,雷龚正倒在地上,被汽水和大米撒了一身,在地上像触电般剧烈颤抖着。有几时——他们甚至注意到,他的嘴角甚至出现了白沫!
“愣着干嘛?”
一阵女声解除了两人发呆的状态。在他们抬头望去的功夫,一只手早已摸向他的脉搏,另一个带有白色手镯的手则检查起他的瞳孔。
“赶紧把他送到急救室吧,坐标已经设定好了,淬炼灵法系那里人应该不多。”
“谢了,白灵。”
“我不叫“白灵”。”
女人从地上站了起来,两人则用仰视的目光看着那像天鹅般起舞的连衣裙裾。
“我叫婉莺——赵婉莺。别再叫那个名字了。”
“所以,爷爷,那是你第一次遇见她吗?”
“第一次?”
他淡淡笑了笑,另一只手则牵起女孩的右手,在天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
“并不是。我那时已经认识她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有三四年了。”
“那她和奶奶是什么关系呢?是好朋友吗?”
“和奶奶?哈——小家伙,你也这么八卦啊!没错——她们的关系的确很好。一度好到了让所有人都嫉妒,甚至咬牙切齿的地步。不过….”
“你没觉得我们有点跑题了吗?嗯?”
女孩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身子在那件呢子大衣中缩得更紧了些。如墨般漆黑的夜晚,依旧只有几阵徐徐清风抚过,摇得那树冠发出平静悦耳的沙沙声,带走着一丝倦意,
一阵暖意。
“是的,是的,这些我都知道。”
一个身影正在树下自言自语,将手摸向了正在吃草的马儿。
“可各文明之间的沟通难道不是更重要吗?非要到“你砍我一刀,我也要砍你一刀”的地步上吗?你的想法或许是对的,但如果——我是指如果,各大文明之间依旧对各方不闻不问,只对利益摇尾巴,第一次维度大战的悲剧不还会最终上演吗?”
马儿温顺的迈起步子——就像一位正在列队的士兵迈起军步。树下的男人则叹了声气,将手里多余的饲料放在了马儿嘴旁。
“五年了。”他继续自言自语,这次声音大到树枝上的鸟儿也苏醒过来“整整五年了!我们都没想到过任何好的办法!生产力,灵法技术,军事,战略部署,战术优化….一切该想的我们都想了,可历史还是在始终重演,失败也是。”
马儿没有回答,反而是这次,它略显焦躁地喷出了一阵鼻息,用蹄子极不情愿的刨着地。
“你溅到我身上了。”莫恩平静的说着,同时拍了拍衣服,用目光朝周围扫了一圈。“那只是一阵风声而已,你太草木皆兵了,“小蘑菇”。”
马儿耷拉着耳朵,依旧像只嗅到危险的猎狗,不安地摇着头。直到一阵香水味——一阵格外浓郁的香水味从肩膀掠过,拂在鼻尖,莫恩才从地上站起,将最后一点饲料喂给了它。
“你是对的。”
他望着一队从树丛匆匆而过的情侣,有些无奈的揉起了鼻梁。
“再待下去可能要犯错了,咱们走吧。“小蘑菇”,瞧瞧那家伙怎么样了。”
莫恩跨上马鞍,扬起缰绳,淡银色的夹克随着马儿上下颠簸的步伐,在皓月下反射出生铁般的寒冷光芒。
自己本想抄一条近路——就是面前那丛种满绿植的森林,如果从这里走,大概只用五六分钟就能赶到医院大门。
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一来现在是秋季,而且不久前还刮过大风,下过大雨,到处散落的树枝树干早已深深的埋在那层金黄色的地毯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冷不丁会冒出一些来刮伤马儿。二来——则纯粹就是个人意愿,自己不想那么早回去,相对于医院里的酒精和碘伏味,自己还是更喜欢紧靠森林,被那股苔藓清香柔柔掠过鼻尖的感觉。
他沿右路前行,坚硬厚实的水泥地也让马儿渐渐加快了步伐,不仅一次,他轻轻拉动缰绳,试图让马儿慢下来。可它并没有,它似乎像只从笼中被放飞的鸟儿一般,格外享受的每一次踏步与落地,享受那夜色下的粼粼月光,享受风儿从肌肤轻轻掠过,享受空气里缭绕的浓郁芳香。
终于,在淡白色的高塔映过眼帘之时,马儿才恋恋不舍停了下来,用蹄子不安地踏着步。莫恩也很识趣,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次,他并没有摇动手镯,将它像“玩具”般重新装回,只是把绳子系在柱子后,便朝医院里匆匆走去。
这里是淬炼灵法系所属的医院。
秉承淬炼灵法严谨而又缜密的特性,这座医院的装饰风格也是格外独特:清一色的黑色与白色,没有任何多余装饰,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整个房间就像位极度洁癖的人,干净的让人可怕,不禁升起一股畏惧之意。
他沿着大厅前行,从这里到楼梯的这段距离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几名医护人员偶然走过。尽管自己没有刻意为之,但莫恩还是注意到,自己的脚就像受到控制一般,情不自禁的踩在那条黑色的条纹线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那周围的地板实在太白了,简直就像面镜子,将自己从脚到脸照得一清二楚,让人不忍踏去。
他继续走着,绕到最近的楼梯,来到了二楼。
大概是出于“人文主义”关怀。与一楼冷调为主的简约风不同的是,二楼楼道里多了一些绿植,还有几张风格另类的壁画,而脚下单一的黑色与白色花纹,也被换做了一层带有木质纹路的地板。
不过相对于这些,更让自己意外的是,自打自己上楼那刻起,护士台后的一名护士便在一直看着自己。可能是因为新换的那双运动鞋落在地板上太响?也有可能是她的确是夜晚时百无聊赖,才会将目光一直看着自己——谁让咱也这么帅呢!
升起的骄傲很快就被再次打破了,在自己快要走到二楼与三楼交界处时,一名身穿蓝色衬衣,腰间别着一根橡胶警棍的男人便拦住了自己——从他的站姿来看,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
“你好,先生。”
他礼貌的摘下帽子,做出微微弯腰的姿势。“我可以检查下您的身份信息吗?”
“当然…当然”
莫恩也礼貌的做出回礼,同时将身份水晶从口袋摸出,递了出去。
“很抱歉通知您,莫恩先生,你现在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为什么?”
“因为安全制度”
他盯着那双淡蓝色的大眼睛,随后继续说道:“只有淬炼灵法系的学生,或者病人的直系亲属才可以在十点以后进入非重症病区,我们得为那些非重症的病人负责。”
“但…我是他的朋友啊?!”
“这我知道。”他语言依旧柔和,不慌不忙的劝说着“但规矩就是规矩,为了您朋友与其他病人的休息与康复,淬炼灵法系安全部要求您,马上离开这里。”
莫恩扮了个鬼脸。曾有几次,他听到了一阵声音,那声音微弱纤细,却又仿佛近在咫尺,仿佛正趴在发梢咬着耳朵,鼓舞着说:直接从他身旁穿过,然后闯到三楼。年轻人,谁没有过“叛逆”的时候?
可理性还是拦住了自己,自己知道那会有什么结果:双脚离地,被架到安全部。然后自己的导师来捞人,再把自己臭骂一顿,罚抄守则十遍,甚至更多!这样值得吗?
莫恩揉了揉眉头,将水晶重新收回后,便从原路径直离开。打算在实验室里泡过这漫长的一夜。
不过实验园区的夜晚,也像森林一样,并非被寂静所独霸笼罩。
这里灯火通明,七层多高的楼房从远望去,就像被一团大火熊熊点燃般,在黑夜中闪烁着耀眼光芒。不止一次,三号楼的新生们曾经向自己的生活老师抱怨“那楼的灯光只是太耀眼了!几乎没办法让人睡觉!”。对此,老师也只能耸了耸肩,为双方和着稀泥,毕竟——一方是刚来的新鲜血液,一方又是“老熟人”,哪方得罪了都不是什么好事。
莫恩从东部上楼,从商店买了一瓶冰咖啡与面包后,便选择绕了一条远路,前往自己团队所属的实验室:与图书馆“先到先得”不同的是,在图特之星,每一个组建好的研究团队都有一个专属的实验室,以便他们随时进行研究。
不过意外还是发生了,在自己绕过楼梯,快要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时,他惊奇地发现,实验室的灯光依旧还在亮着。他下意识摸了摸钥匙——钥匙并没有丢,直到抬起头确定房间号后正确后,他才推门而入。
“你来了。”
迎接他的是一阵女声,一阵清风,还有一阵恰到好处的兰花清香。
“他怎么样了?嗯?还好吗?”
莫恩没有回答,他认识这个声音。一瞬间的惊讶像胶水般,死死地黏住了他的嘴唇。直到女人将手中书本放下,抬头看向了他,他才咽了口唾沫,将一句话吞吞吐吐带出了喉咙。
“还行…..晚上嘛….医院也不让进….应该没啥大事。中午那件事谢谢你了,白——嗯….婉莺。”
女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应答,只是把头轻轻转了回去,将那双黑中透紫的明眸继续投向了书本上——可哪怕是夜晚视力最差的白头翁也能发现,那展柳叶眉下的面庞,刚刚晕起了一阵愤意。
房间里再次被一阵寂静所笼罩,只有几阵零碎的翻书声,几阵从窗外掠过的嘈杂。
“婉莺?”
“嗯?”
“为啥你会在这儿呢——我不是别的意思。这房间里的钥匙,应该只有一把吧?”
“我没让他们锁门。”
婉莺头也没抬,将手指向了大门的方向。“一直都呆在这儿。”
“为了实验吗?真不好意思,早上雷龚居然对你说了那些话,雷这个人一直….嗯…..挺复杂的,嘴也欠收拾。但他也是个好人,我不是替他辩护!只是——”
莫恩忽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可能有失风度。不过婉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手里的书轻轻翻过。不知是错觉,还是幻听,在说话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淡淡的“嗯”,仿佛溪水里的鱼儿吹起了泡泡——河水流进了潺潺大海。
两人之间再次被沉默笼罩,这次,连零散的翻书声也没有了。
“你对下一个星期的招聘会怎么看?”过了许久,他停下了骚动耳朵的动作,再次张开了口。“有什么心仪的公司?或者机构组织吗?这可是个找工作的好机会,婉莺,你知道现在竞争实在太厉害了,尤其是空间灵法系——现在几乎是个人都来学这门学科了!谁也知道它即好学,又能赚钱!”
婉莺放下了书,并没有对行业竞争之激烈发表自己的意见,相反,她的目光始终在望着沙盘——那个摆在两人中间的沙盘上,似乎正若有所思的想些什么。
“莫恩。”
“嗯?”
“你对我们的毕业作品怎么看?《论如何预防恒灵人下一次的战争》?”
“糟透了。”他毫不掩饰言语里的沮丧。“你也看到了,咱们几乎跑遍了每一个星球,去过了每一个时代,可一直没有取得过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只有些比山还要的资料。等等,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我知道你在早上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但这都是雷龚的错!和咱们毕业作品没关!如果我们不能按时拿出作品….”
“恐怕咱们毕业都是一个问题。”
“我确实有一个。”
面对目光,婉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书翻了过来;尽管自己的眼睛有些近视,但灯光的帮助下,他隐约看到,那书的封面正赫然写着:《神兵》二字
“我的意思很简单。”婉莺瞥了眼有些诧异的莫恩,继续说道:“更换研究项目,去研究神兵。我知道——这可能让我们的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可你也说过了,这是一个死局——始终没有办法解开的死局。我们已经为此延毕一年了,为什么非要死磕到底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中途放弃?”
莫恩的脸顿时拉了下去,就像花儿忽然失去了太阳——鱼儿失去了水。
“是这样吗?”
“我的意思是”婉莺看着他不悦的目光,纠正道“实际一点,把脚落在地上。我们得把目光放在眼前,放在目前。”
“可那些我们付出好几年的心血呢?就这样说扔就扔?什么也不管了?抱歉!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你也是这小组的一员!婉莺!你也曾经每天夙兴夜寐的来研究这个项目,怎么前几年遇到困难都没有放弃,现在就….就要这样退缩了吗?嗯?”
“不然呢?”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手掐在腰间的动作,似乎预示着她接下来选择用激烈的口吻与之争锋。
“继续呆在这个死局里,像条快要断水的鱼儿一样,垂死挣扎?我们要现实一点,莫恩。我们得为小组里的其他人着想。”
“哦——真是够了,现实...现实....你张口闭口就是现实!那未来呢?我问你未来呢?神域目前还处在恒灵人的威胁之中!那些可能被恒灵人再次袭击的人怎么办?那些早上还在开开心心上学,晚上却因为突然袭击连家都找不到的孩子怎么办?我们已经有过一次血的教训了!非要再次重蹈覆辙不成?”
激烈的争吵声从房间传到走廊,像到炸雷一般不断回响着,换作以前,并没有人会注意这些——实验室出现争吵是很常见的问题,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即便是那些最能熬的人,这时也耷拉着脑袋,与睡神做着最后挣扎。当然,前提是没有一阵喧闹又将他们重新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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