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算算旧账

白浪奉命前去打听,挤到人群边上听了一小会,回来时脸都绿了:

“那边三间瓦肆,在打擂台,都演《鹤妻记》。”

鹤妻记,不用想,定然说的是王爷与白鹤,还不知怎么编排王爷呢。

罗主事示意他闭嘴,让队伍绕道,比预定时间多了大半个时辰才抵达白石街永平侯府。

昨日,罗主事已经遣人先告知永平侯府,祁王妃三朝回门。

永平侯林德忠早已跟亲戚打了招呼,安排好宴席,按照预定时辰,等了又等, 始终不见人影。陈氏忍不住道:“侯爷,说好的回门呢?该不会耍我们吧?”

林德忠既急躁又担心,顾不上搭理她,命小厮赶紧到巷口去打探,若有祁王府人马踪迹,立刻来报。

小厮去了没多久,慌慌张张跑回来,道:“侯爷,不好了!”

难道太后对女婿动手了!林德忠吓得就要往门外奔去,小厮急急道:“侯爷也要去看戏吗?人多得很,挤都挤不进去!”

林德忠听他说得没头没脑的,似乎跟女婿毫无关系,便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不好了?”

“戏!听说竹栏街三家瓦肆打擂台,都唱《鹤妻记》呢,大家抢着看,整条街都堵住,我过不去看小姐回来没。”

林德忠简直要被他气死,但转念一想,整条街都堵住了,女儿就算要回门,一时也过不来,绕路的话,还得多大半个时辰。

陈氏竖起耳朵听他们两人谈话,插话道:“啧啧,《鹤妻记》?听闻前朝和靖先生梅妻鹤子,人赞不俗,本朝倒出了新鲜事,鹤妻?这演的是什么啊?”

小厮方才也打听了一点信息,有意在主子面前卖弄,便喜滋滋说道:

“可稀奇了,说某公子平生爱白鹤,当一对白鹤如同眼珠子,还给她们取名大乔小乔,公子成亲,白鹤故意捣乱,绊住了公子,令新娘在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

“闭嘴!”林德忠怒气冲冲,让小厮先下去了。

陈氏心花怒放,表面却装着愁眉苦脸:

“侯爷,难不成这《鹤妻记》编排的是我们姑爷?哎呀呀,这可怎么了得?满城人都知道了,大小姐往后哪里还有脸面——”

“你也住嘴!”

陈氏见好就收,暗自得意,反正林家的脸面这回都被丢光了,她就算身为王妃,又怎样!

终于,祁王府的仪仗、马车缓缓过来了,林德忠与陈氏亲自到大门口恭迎,一抬抬礼物如水般被送进府来,陈氏欢喜到见牙不见眼,直到她看见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林虹锦,眼睛都直了。

她出身陈太师府,太师府声名显赫,人口众多,每年赏赐虽多,分到各人头上分量偏少,加上十年前八王叛乱,京城血流成河,整个太师府只得她和妹妹陈秀秀逃了性命,对珠宝首饰认识不广。

此时陈氏见林虹锦通身气派,满头宝光,好几样崭新首饰平生不曾见过,分明是宫里款式,不由又羡慕又嫉妒,呆呆看着她发髻上所插的金簪,光彩夺目,手艺精巧,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做得出。

林德忠并不知道妻子满肚子心思,看着女儿,百感交集。

女儿出嫁不过两天而已,他居然感觉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到她回门,千言万语梗在咽喉,最后只说了一句:“锦儿,你瘦多了。”

林虹锦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瓦肆上演《鹤妻记》,父亲要来上演父女情深?

别人说自己不受待见,父亲便觉得自己苦苦煎熬、饱受折磨?他说自己瘦多了,是没看清楚自己此时的模样,还是只顾自我感动?

父亲能演,她却不能,只点了点头,径自入屋。待一切礼数完毕,众亲戚开宴,她借口天热,随意用了些便回以前的住处。

谁知房间内摆设已经截然不同,到处花花绿绿的,看得人头昏眼花。

她离开不过两日,陈氏已经当这个家没了她。

她下定决心,一定好好算算这笔账。

“我的东西呢?”

见大小姐一脸寒霜,守门的仆妇吓得脸都白了。

今时不同往日,怎么说大小姐都是王妃,欺辱了王妃,怎能有好果子吃?她跪倒在地求饶,说一切都是夫人吩咐的,这院落清净,风景也好,要重新布置了,给二小姐住。

“呵呵,我竟不知二小姐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要占我的房间住。我这就跟你们侯爷好好说说。”

林虹锦说到做到,立刻吩咐白浪去请永平侯爷过来。

大厅那边宴会觥筹交错,永平侯喝得正高兴,闻讯急急赶来。

林虹锦令钱嬷嬷送上一个红漆退光盒子,道:

“父亲瞒得女儿好苦,女儿竟不知府中已经艰难到了这种地步,碧妹妹连住的地方都没了。这些首饰,并非宫中贵人赏赐,而是我娘所留,父亲拿去,帮补帮补家用吧,太后那边不会知道的。”

永平侯林德忠平时信任陈氏,对家务从不在意,此时听女儿这么一说,又见跪倒在地的仆妇面色,心中已经明晓一切。

涓涓急是急了点,固然过分,也是误以为锦儿与祁王一道困在祁王府,不会回来,才让小女儿搬进去。

但女儿更过分,拿出首饰盒,分明是不依不饶,当众打他的脸。

自从她娘去世,不,自从她奉旨要嫁入祁王府,整个人都变了,处处都要翻旧账,算计人,若不是涓涓大度不与她计较,还不知闹出多大风波呢。

她是太后定下的人,这样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怎能与祁王相处融洽,皇上太后岂能容她?

父亲的沉默思索,代表了父亲的态度。林虹锦又一番心寒,接着道:

“既然父亲不反对,那这些首饰编便请父亲拿去用吧,不过既然是当年我娘留下的,怕短缺了不好交代,我先拿娘的嫁妆册子校对校对,免得失落了娘亲的遗物。”

她一声令下,钱嬷嬷掏出嫁妆册子,翻到陪嫁首饰第一页,打开首饰盒子,逐一清点。

陈氏本来带着两个孩子也跟着来看热闹,谁知闹着闹着火烧到自己头上来了,一想到箱子里被自己偷卖掉的首饰,再一看丈夫紧皱的眉头,若是他知道自己偷卖了杨琳的首饰,只怕要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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