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寺归来当晚,林虹锦发烧了。
每年红叶寺归来,她必然病一场,卧床数日。
以前永平侯府常有人说,她必定是撞见了红叶谷不干净的东西。钱嬷嬷却知道,自家小姐是伤心过度。
听着她模模糊糊喊娘,钱嬷嬷心中又是一痛,连忙冲了些安神定惊茶,喂她喝下。
按照往年惯例,她一般躺两三天便慢慢好转,谁知这回躺了三四天,烧是退了,却绵软无力,一旦坐起便头晕目眩,双腿更是软如面条,完全使不出气力。
钱嬷嬷不顾林虹锦阻拦,禀告了罗主事。
罗主事大吃一惊,顾不得埋怨她为何不早报,赶紧去找大夫。
祁王府中一向有守府大夫,乃是宫内派来的太医刘大夫,匆匆赶来,隔帘诊脉,道不妨事,王妃娘娘身子怯弱,偶感风寒,吃上几天药便会好转。
钱嬷嬷松了一口气,大念阿弥陀佛,吩咐金雁好生守着,自己亲自去煎药。
大夫转头却去了书房,跪在祁王面前,请求恕罪,道王妃中毒。
饶是萧逸一向冷淡,此时也变了脸色。
“中毒多久了?中毒多深?可有法子解毒?”
据刘大夫所言,王妃乃是新近十日持续中的毒,毒性不大,加之并非有孕,伤害不大,但若继续服毒,双腿将废,不利行走,如今及时发现,自己已经开了解药,服用三日,便可缓解。
萧逸原以为林虹锦是在家中被继母下的毒,谁知是新近十日在王府中的毒。
他被囚多年,宫中怕他意外早死,饮食等各方面一向小心谨慎,八年来从未出现过下毒。
林虹锦入王府不满一月,竟有人对她下毒了?
何人以何种手段下的毒?
他心头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百两,一方面令刘大夫查探如何中的毒,一方面令白浪去请百两来府。
刘大夫检查了小厨房里头物品,并未有毒物。
萧逸以消除病气为名,让仆妇把林虹锦一应使用过的东西搬过来检查。
谁知刘大夫查来查去,只在毛笔纸张上查到微弱的毒性,但不足以让王妃中毒。
萧逸再让钱嬷嬷把林虹锦衣物也换了,搬过来,同样也没查出毒。
明明是持续中毒,却找不到中毒来源?
正折腾着,白浪禀告,百两姑娘来了。
“逸哥哥,你终于想我啦!”百两姑娘欢喜得两靥粉红,连蹦带跳进书房来。
“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萧逸的脸,前所未有的冰冷。
百两一呆,道:“好,你问。”
“你可有在我府中下毒?”
百两霎时睁大了眼睛:“你、你发现了?就一点点,一点点,你这都发现了?”
“一点点?你可知道后果!要不是及时发现,她以后都不会走路了!”萧逸知道她打小无法无天,却没想到她这样不分轻重,仅仅为一己私欲,居然要害人!
“不,不会的,吃了一点点,只会毛色没那么油滑亮丽!”百两被他一吼,眼睛里顿时泪水盈盈,即将缺堤而出。
“毛色?”萧逸抓住了她话中特殊词语,“你是给白鹤下毒?”
“难不成逸哥哥你以为我给你下毒!”百两急了,“我怎么可能给你下毒!”
再一细问,原来她恼恨萧逸眼睛里只有白鹤,暗中给供应的小鱼喂了点毒草,白鹤吃了带毒的小鱼后,羽毛会稍微褪色,当然,也可能掉几根翎羽。
谁让白鹤占了他全副心思,吃点苦头也是活该!
百两听萧逸口气,居然怀疑自己对他下毒,气得不行,骂他有眼无珠,简直就是头猪,当场发誓永不相见,再见他的话,自己就是猪!
百两被气跑之后,疑团还是没有消除。
林虹锦怎么中的毒?
萧逸跟钱嬷嬷说明后,把林虹锦搬到其他房间,刘大夫亲自到房间里一一检查。
查到她的梳妆台时,刘大夫发觉有异样,铜镜边缘留有浅浅毒药痕迹,首饰盒内也有。钱嬷嬷想起小姐头上还有根青玉簪,立刻去拔来,交给刘大夫。
刘大夫毕竟在宫中多年,熟门熟路,在青玉簪的竹筒、竹叶那里一拨拉,果然竹筒内藏有毒粉。
萧逸想起端午节那日林虹锦便是戴着这支青玉簪,不寒而栗,怀疑是林家有人早早下的药。
钱嬷嬷顿时嚎了起来:“这些都是夫人留下的首饰,小贱人可没碰过!”
原来这小盒首饰乃是杨夫人生前交给钱嬷嬷保管的,钱嬷嬷一向藏在箱子底部,陈氏根本不知道,再说小姐房间一向不离人的,陈氏又怎么事先下的毒?
刘大夫仔细查看一番,道这些毒粉并非近期下的,可能已有数年。
萧逸不由想起了岳母杨夫人的死。
豪门大户,谁家后院里头都有些肮脏事,但数年之隔,就算当初是陈氏暗中下毒,谁能证明?若是她一口咬定是林虹锦以自身诬陷她,闹起来,只怕又是一场混战。
钱嬷嬷已经想到了陈氏下毒害死夫人和大少爷,恨不得立刻冲回永平侯府与陈氏拼命,但萧逸凌厉的眼神制止了她。
“并无证据,此时闹开,对王妃不利,希望嬷嬷瞒着,先别告诉她,本王暗中调查。”
钱嬷嬷一口怨气就此积压在胸口,夜不能寐。偶然合眼眯一阵,梦见夫人血淋淋的抱着襁褓中的大少爷,大喊死得惨啊,她骤然醒来,心神大乱。
不能告诉小姐,告诉侯爷?他对陈氏言听计从,就算知道陈氏犯下死罪,也会替她一一遮掩。
林虹锦几日昏昏沉沉,喝了药后好不容易清醒一些,却见钱嬷嬷两眼眶乌青,失魂落魄的,以为她担心自己的病,一直没睡好,心中一酸,便道:“好嬷嬷,我没事啦,明日定能出去行走,你别担心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钱嬷嬷泪珠簌簌落下,连忙抽出帕子拭去,借口要看煎药,离开了房间。
这次病得蹊跷,与往年发烧有所不同。
林虹锦与钱嬷嬷相伴日久,对她太熟悉了,见她反应太大,又遮遮掩掩,再联想到自己要挪房间,换东西,顿时想到了一点,该不会自己得了大病,很难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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