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纪青一个人去谕县的,但临到出发,纪母又改主意,说想去看看她姨母,要一起走。
纪青知她是不放心,就答应了,反正有老参打底,多花点钱也不影响啥。
老参果然给力,余掌柜也是良心商家,竟给了八两银,其他药材共计五百铜,五星好评没得说。
天已然大黑,母女俩挤在药材铺后院的杂物间将就一下,因为药材铺会在凌晨四点左右出发,住客店反而不方便,而且也不便宜。
虽说余掌柜人品过硬,但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两人身上还揣着银子,所以就和衣靠近门口坐着,两人轮流守夜。
纪青向纪母打听姨母的事,纪母只简单说了些,说两人并不是亲戚关系,两人只是同乡,当年一起在一所大户人家做工,关系亲近,后来就结了姐妹之义。
再后来年龄大了之后,姨母嫁给了主家店铺里的管事,在谕县安了家,而纪母则回了小河村,她的爹娘早已不在世,也没有兄弟姐妹,就自己找了个上门女婿,但没两年男人就跑了。
她就再没找过,纪母看着她,满眼怜惜:“你是我在路边捡的,小小的像只猫儿,包你的小斗篷我还留着,你若是想寻亲生父母,阿娘是同···”。
纪青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阿娘,我谁也不寻,你就是我的亲娘,永远都是。”
纪母搂着她,身子有些抖,像是哭了,又像笑了。
纪青对自己的身世没什么兴趣,不管当年亲生父母因何抛弃了她,她都对他们无爱也无恨,只当他们是有缘无份。
她一个成年人自然不会那么脆弱,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有纪母的疼爱,她很满足。
一夜无事,凌晨,余掌柜来寻这母女俩,货物已经装好,可以出发了。
母女俩挤在一辆装得不太满的货车上,拉车的是马,倒是比牛车快多了,天刚擦黑,就进城了,余掌柜把货送到后,就领着母女二人去了陈家,就是她姨母家。
站在陈家大门前,三人等着门房通传,待门房带走母女二人,余掌柜才离开,纪青对这个余掌柜很有好感。
虽说是交易,但这人事做得漂亮,就让人觉得有人情味,愿意深交,这样的人,朋友一定很多,余掌柜才三十多岁就做到了掌柜,以后的前程差不了。
前面领路的丫头规矩应该很好,一路不急不徐,轻声慢语,遇有转弯台阶之类都会提醒,在偌大的宅子里穿行,倒不至于让人急躁。
走廊上已经有人开始掌灯,纪青不懂什么门什么道,也顾不上认路,一路扶好纪母。
倒底是年龄大了,路上颠簸,有些受不住了。
终于在一处灯火通明的门前停了下来,那丫头略施一礼先进门通告,不一会就出来另一个丫头领她们进了门。
厅堂里上首位坐着的一个中年妇人,眉目清明,圆脸丰唇,身形富态,衣着富贵,看着就是个有福之人,这就是钟玉桂。
她见面就喊:“桂姨好”,钟玉桂一愣,才笑着点头,又看向纪母,起身拉着钟母的手:“姐姐你还是这么清瘦”。
其实她想说你老了好多,话到嘴边又咽下,纪母也湿了眼眶:“妹妹你还是那么漂亮”,却是说的实话,说完两人又相视一笑,多年未见的隔阂仿佛消弭不见。
两姐妹多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却不急于一时,桂姨本就等着她们,还没有用晚膳,大丫头春红,也就是前头带路的那位,已经带着厨房的婆子们把饭菜摆好,过来请人。
穿过走廊拐个弯就到了西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桂姨安排二人就座,热情周到,很是让纪青惊讶。
她以为这个有钱的便宜姨母会看不上她们这些穷亲戚,就算愿意帮忙,也必然不会太热络。
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前世见多了势利之人,竟形成了惯性思维,不可取呀不可取。
其实细数下来,她来到这里八年了,见过的人不多,给她印象深刻的就那么几个人,阿娘温和,山大叔质朴,余掌柜诚信,这个桂姨就是大气喽,瞧瞧这一桌子饭菜就知道了。
这样一想仿佛阿娘熟识的人都挺不错的呀,莫非阿娘的眼神特别好?
她偷偷看纪母,没想到阿娘正含笑看着她,被捸个正着,纪青憨憨一笑,忙低头扒饭。
吃完饭喝杯茶,天已是不早了,安排好客房,各自休息,等第二日再叙。
累了两天了,终于能好好休息了,两人都睡得很香。
第二日一早春红就过来安排洗漱,又领着二人去用了早膳,才去了梨花院,也就是昨天见桂姨的主院。
今天倒是人多,男男女女都有,上首坐着钟玉桂和一个中年男人,很是精明的样子,想必就是陈家的主人陈坤。
她上前见礼:“姨父姨母安”,声音清亮,动作大方,虽有些不够标准,但她一个山村女娃,要求不能太高嘛。
上头两人含笑点头,并送上见面礼,一匣子头花,有绒的,有绢的,还有纱的,颜色鲜艳,做工精致,还有一大个大匣子,是陈姨父送的,笔墨纸砚四件套,很合规矩,纪青大方接下并道谢。
接下来是坐在姨父下首的少年,十五六岁吧,长得清秀白净,一股子文弱书生的气质。
桂姨母在一旁介绍:“这是陈述,大你几岁,你就喊他大表哥,阿述,这是你青妹妹“。
纪青忙见礼:“大表哥好,你可以叫我纪青”,青妹妹什么的叫得她想起鸡皮疙瘩。
她慌忙掐断这一称呼,叫名字就好,免得别扭。
陈述也给她揖首,随她心意叫了一声纪青,声音竟是意外的好听,清透又温和。
然后是桂姨下首的一个小姑娘,十一二的年纪,眉目如画,身姿苗条,少女婷婷,是个美人坯子。
美人姐姐拉着她的手,自我介绍:“我叫陈容,你可以叫我容姐姐”,纪青笑眯眯的:“容姐姐好,容姐姐好漂亮”。
陈容不好意思抬手遮脸:“妹妹莫要调皮”,接下来是两兄妹给纪母见礼。
纪母笑得两眼弯弯,并一一给了回礼,是用后山上的极树的树根,请山大叔做的木雕。
极树是一种野树,极难寻到,因它的树根有特殊的香气,能让人凝神净心。
这还是纪青满山寻山货药材时,意外发现的,总共只雕了三只小兔子,小小的,低调又可爱,用来送小孩子刚刚好。
当然还有些稀缺的山货已经送到库房,就按下不提了。
二人谢过,就一起坐下叙话,桂姨与纪母共叙别后之事,又追忆当年之情,陈姨父也是当年相识之人,三人聊得投机,也不管三个小辈,只让陈述兄妹领纪青到园子里转转。
三人出得大堂,去往后花园,陈坤虽是个商人,但这陈宅却也修得雅致,特别是后花园。
葱茏绿叶,艳丽鲜花,一池清水里,锦鲤游动欢快,一派鲜活,就如这里的主人,让人身心舒畅。
她原本以为这大宅门里的生活就像小说里写的,勾心斗角,踩高捧低的,她本来挺担心自己的宅斗技能太差,会过得糟心,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陈容小姐姐拉着她一路走一路介绍陈府的建筑格局,而陈述则送她们到花园门口就告罪失陪了,他还有功课要做。
陈容温柔又漂亮,纪青很喜欢,慢慢也放开了,带点小幽默的谈话,让陈容也大生好感,只感叹这山民出身的小表妹,太招人喜欢,既没有小家子气的上不得台面,大方有礼,又不会太过谄媚讨好,让人生厌,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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