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别走，您别丢下孩儿……’’
王权明落猛地坐了起来，伸手向前抓着，却抓了个空。她感受到脸颊的湿意，抬手摸了摸，摸到冰凉的水渍。
她哭了吗？为什么，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是那个女孩的难过和绝望她却能完整的感觉到。她的娘亲，她那么温柔那么厉害的娘亲，明明说好会看着落落长大，却长眠在那个凄寒的冬日。
“殿下！世女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王权明落朝床边望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梳着双髻，脸盘圆润讨喜，眼睛圆圆的，看着十分单纯稚嫩。
“小酒……’许是睡了许久，王权明落觉得自己声音听着十分嘶哑。”
“哎，是奴，奴在这呢。”床边站着的小酒忙应道，然后忍不住用手背揩着濡湿的眼角。
“我睡了多久了？”
“殿下，您睡了有两天了，我们都要担心死了。秦桑都两晚上没合眼了，刚才才被我劝去睡会儿。”
王权明落虽笨拙纨绔，但身边服侍的侍女到都是忠心耿耿，听说这些人自幼在王府长大，受凌阳王颇多恩惠，因此尤为忠诚。哪怕王权明落不是个什么英明的主子，但因为是凌阳王的独女，身边的侍女都对她颇多包容。
其中之最便是四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贴身侍女，小酒性子憨直可爱，年纪最小，陪着王权明落玩耍嬉戏；秦桑温柔稳重，负责王权明落的生活起居；雪然暗卫营出身，性子沉默冷淡，是王权明落的贴身护卫；萧湘年龄最大，成熟理性，什么都会管一点，常常跟着林管家熟悉府内事务，显然日后王权明落接任王府后，将由她来担任管家职位。
“小酒，小姐可是醒了？”进来的女子轻手轻脚，声音轻柔。
待走近些，王权明落看见一着位藕荷色绫袄，青缎背心，下面水绿裙子的姑娘。她温柔清秀，双眼通红，睫毛微湿，看向王权明落的目光里满是心疼和关切。
“秦桑……我有些渴了。”
“哎，哎，婢子这就给您端水来”
秦桑动作麻利的取下桌子上的杯子和茶壶，倒好水。然后端给王权明落。
“来，殿下慢点喝。”她一手扶起王权明落。一手执杯靠近。
“雪然呢？”
“潇湘姐姐怪她没能保护好殿下，她现在自愿在暗室领罚呢。”
“带我过去。”
“殿下，您的伤还没好呢，暗室阴冷，您就别去了。”小酒语气虽轻。双目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我说，带我过去，听明白了吗？”王权明落缓缓直起身子，声音微沉。
小酒抿了抿唇，她居然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而这种压迫感来自自家不学无术的小姐。
“小酒年幼，殿下别与她计较。我这就扶殿下过去，”意识到气氛不对，秦桑赶忙笑着打圆场，扶着王权明落下床，又仔细地为她穿戴好衣物。在出门前还贴心的地带了件羽毛缎斗篷。
秦桑说得没错，暗室真不是个好地方。本就建在王府地下。越往里走王权明落越觉得阴冷潮湿，黑暗得看不清的四周不断传来水滴落的声音，还有鞭子的破空声，隐忍的闷哼声。秦桑走在前面细心的举着灯笼，却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路。
王府戒律森严，但凌阳王为人宽厚，唯有犯大错的暗卫才会来暗室受刑。
“小姐，到了。”
秦桑走上前，摸着墙找到了两个油灯，拿火折子轻轻一点，这个小房间瞬间有了光亮。
王权明落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略微眯了眯眼，与其说这是个房间，不如说这是水牢。这个房间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水坑，但不深，用于卸力。身材高挑的少女手腕套着厚重的铁锁链，她跪在池水中，水恰恰漫过肩膀，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虽然跪着，背却始终挺直，柔顺的乌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其中一半浸在水中起起伏伏，显得有些可怜。皮肤冷白，双目含星，鼻梁挺直。用现代人的审美来看这真的是一个极其英气漂亮的少女。
呵，王权明落忍不住勾了下嘴角。这可不是什么“好女孩”呢。
少女背后鞭痕错乱，池水已经被染红，雪色的肤与鲜艳的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美感。她半垂着眼，哪怕王权明落进来也未曾理会。
“秦桑，你先出去。”
秦桑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听话的出去，还轻轻带上房门。
“抬起头来。”
池水中的女子睫毛微闪却并不动作。
“抬起头来，雪……轻尘”
少女猛的抬头，是一双漂亮的黑眸，此刻盛满错愕和恼怒。
“你怎么知道。”声音虽冷如冰雪，却清冽悦耳，可谁都听得出来，这分明是男子的声音。
“你总是穿着立领，遮住了喉结，声音倒也模仿的很像。又因你与雪然是龙凤胎，相貌稍加修饰鲜有人能看出差别。谁又能想到时刻跟着我的雪护卫是一名男子。”
“怕是因为如此你反而不注意细节。雪然是右撇子，剑总是右手拿着，以便能用最快速度抽出来。而你的剑左手也拿过右手也拿过。雪然面冷心热喜爱小动物，却唯独对鸟毛过敏，触之浑身发痒。而那日你接下窗外李家飞鸽传来的书信随手递给我竟没有丝毫异样。最最重要的是，雪然绝不会弃我于危险境界而不顾。”
“你到底想说什么？”
啪，王权明落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娘亲打的。”王权明落一字一顿，落在身侧的手握成拳。
“当年她救了你们兄妹，又让你们跟着符姨学武艺，恩情滔天，是也不是。”
“……是”
“她托付你们做我的暗卫，时刻保护我的安全，是也不是。”
“……是”
“那日旖澜楼中，王权明丽说只要你跪下道个歉她就不与我计较是不是。”
“我雪轻尘此生只跪凌阳王。”
嗤，王权明落忍不住笑出声。
“话虽如此，但你犯的错凭什么要我给你担。那日为了解你的困境，我硬生生接了她三拳，回来还受了二十板子，命都要没了。而你呢，冷眼旁观，在我摔下旖澜楼的楼梯时你甚至都没有扶我一把。怕是只当看了个笑话吧。”
“若不是你太弱，凌阳王府也不会任她一个庶出的公主欺辱！”
王权明落忍不住摇摇头，“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你冷眼旁观的借口，雪轻尘，你身为暗卫未尽到护我周全之责，不忠；我娘收留你抚养你，把你当半个儿子，唯一的愿望是让你保护她女儿，你未能做到，不孝；我与雪然情同姐妹，少时常常照拂你们兄妹，也算是一同长大的朋友，你却不愿护我，不义。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不配当我的贴身侍卫。”
雪轻尘闻言激烈挣扎起来，铁链在池水中翻腾。
王权明落蹲下身看着少年的眼睛问“雪然的病根本就没有好是不是？你们一直在骗我。”
“是又如何，她中的是蛮荒的噬心蛊，本就无解，不过用药吊着罢了。若不是她自幼习武。这条命早该磋磨没了。”
“为何没人来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徒增乱罢了。”雪轻尘冷冷一笑，把头又低了下去，似乎是不愿再见到眼前的人。
“你是她的哥哥，怎么这般轻描淡写，她若真死了你便高兴了吗？”
“你以为我愿意吗！与其看她这般痛苦，生不如死，宛如废人。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少年双眼通红，剧烈的嘶吼下，脖颈暴起青筋·。
雪轻尘胸痛剧烈的起伏着，怒瞪着眼前着蹲着的女孩，片刻后，又狠狠闭上眼。
王权明落木着脸站起身。
“好好跪着。这次就算了，她王权明丽确实不配让你跪，我凌阳王府哪怕是只狗也不会给这种人低头。倘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留在这了。”
少女面色苍白，身形单薄，但双眼明亮似星仿佛充满灵气。语气沉稳。再不似之前浑浑噩噩的模样。
她缓缓走出暗室，气质从容不迫，步调不紧不慢，若不是腿一抽一抽的，走得太奇怪，想必倒也能称得上是个翩翩贵女。
没办法，王权明落倒吸一口冷气，刚刚蹲着说话说得太久，腿都蹲麻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