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殿下身子未好,怎么能去暗室那种地方。小酒也就罢了,你一向是个懂事的,怎么今天给我来这出。”
王权明落刚刚走进院子,便听到一声严厉的斥责。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萧湘。
“殿下定然累了,快进去休息会儿吧。”院子中间的丫头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长相端正,鼻尖却有颗小小的痣为她增加了几分俏丽。她神情严肃,虽年龄不大,周身气度却沉稳。她看着王权明落进来,微微福了个身,连忙走上前查看她的身体,眼底浮现几丝担忧。
秦桑赶忙从王权明落身后走出来,“萧湘姐,我知错了。”
王权明落注意到小酒跟在萧湘身后,平时跳脱的姑娘现在乖得跟个鹌鹑似的,谦逊地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湘张口似乎还想责骂两句,王权明落挥手打断,“好了萧湘,是我自己要求的,不关秦桑和小酒的事。”
“再说了……”王权明落笑着拂了一下斗篷上的毛,然后走上前抱着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秦桑还贴心地给我戴上了斗篷,我一点也没有被冻着,你就别生气了嘛!”
萧湘愣了愣,忍不住点了点头,王权明落随即带着秦桑进屋。
“小酒,你觉不觉得殿下有些不一样了。”
“殿下看着没那么鲁莽了。感觉说话语气都不一样。明明以前说话又急躁又凶。却总让人觉得色厉内荏。一点也没有威慑力。但是现在的殿下明明说话不徐不疾,话也不重,但不知道为什么很让人信服。”小酒还准备往下说,萧湘却打断了她。
“不,殿下她向我撒娇了,她好多年都没有向我撒娇了,果然殿下还是那么可爱。”萧湘一向严肃的脸此刻满是慈爱。小酒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打个颤,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秦桑帮王权明落卸下披风,温声说“殿下累了吧,我去让人打热水来,殿下沐浴完就早些休息吧。”
“秦桑,你觉得雪然怎么样。”
“她……她这次犯错的确该罚,但雪然她也是自幼陪伴殿下,必不敢有丝毫背叛殿下的想法,她若有异心,王府……绝不饶她。殿下若还未出气,待雪然出来,秦桑必定狠狠说说她。”
“放心,我没生她气。”王权明落表情淡淡,放在桌上的左手轻轻点着桌面。
“殿下……”
“没事了,你下去吧。”
看着秦桑关门出去,王权明落直接来到床边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然后仰躺在床上。
看样子,秦桑不知道雪然被替掉的事。如果她都不知道的话,说明府里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现在的“雪然”是雪轻尘了。那就有意思了,是谁隐瞒了雪然还未治愈的消息,然后安排雪轻尘来到她的身边。
哎。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还是个女尊国的世女,本以为可以当条咸鱼的,享受荣华富贵的,现在看来,完全是个烂摊子嘛。
王权明落是被前厅的声音吵醒的。她的院子本就在府内中央,前厅不知是来了多少人,叽喳喳的嚷嚷着,声音又尖又利。昨夜想着事情,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是谁给她换了衣服,又帮她盖好被子。
“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陆离可是头牌公子,如今快不行了,你们不得给个说法。”
“姓金的你少在这装蒜,我们家落落已经挨罚,你还想怎么样!”
“哎呦喂,这点皮肉之苦也叫罚啊,果然是皇家之人,哪管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冤屈啊!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
然后又是一阵叽喳的吵声,听声音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把王府掀了的阵仗。
“秦桑,进来。”
“殿下,您起来了啊。”进来的女孩神色局促。
“小酒,怎么是你,秦桑去哪了?”
“秦桑姐姐现在在前厅呢,一会儿就回来。”
“萧湘呢?”
“萧湘姐姐今儿天没亮就跟着林管家出去庄子上办事情了,凌阳王府好些个产业出了纰漏呢。”
“更衣。”
“啊?哦,好的。”小酒许是没有经常照顾王权明落更衣,起先有些笨手笨脚,随后逐渐进入状态手脚也麻利了起来。想来这几个丫鬟都是被细心培养过的,哪怕是年纪最小的小酒也是个能干的。
刚入前厅,便迎面飞过来一只茶壶。王权明落拉着小酒迅速后退半步,茶壶砰一声落她们脚下,溅得粉碎。
王权明落眯了眯眼,这群人还真是有备而来啊。她解下随身的王府令牌给小酒。
“你带着令牌去暗室把雪然放出来,让她过来跟着我。”
“殿下,情况不妙啊,不如我们去王宫请陛下做主,派人过来镇压这群刁民。”小酒神色焦急,说话语速都加快了不少。
“不,他们早有准备,王府外肯定被围了,你现在出府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必定坐实了凌阳王府欺压百姓,皇室互相包庇之疑。”王权明落藏于衣袖中的手握成拳,狠狠掐着手心。
“你过来……”小酒凑过来,王权明落在她耳旁低语几句。
小酒越听眼睛就睁的越大“不可啊殿下,这,这太冒险了。”
“今日若不解决,事情必定越闹越大。听我的,你快去!”王权明握着小酒的手腕,神色坚定。
“……是,小酒必定速去速回。”
小酒刚走,王权明落瞬间泄气,苦着脸叹息,真是造孽啊。
“来人啊,王府欺辱百姓啦,有没有天理啊!”
“姓金的,我撕了你这张嘴!”
…………
王权明落深吸一口气,又掐了掐手心,然后稳步走进去。
前厅里乱成一团,桌椅被砸碎,一堆人扭打在一起,大多数是男子,拳打脚踢,互相谩骂,跟王权明落上辈子看得的菜市场大妈打架似的。
最中间的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子最为显眼,一个是王权明落之前看见的,自称是她父君的男子。另一个一身金衣,头上带着一堆金钗,手腕上也套着几个金镯子,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钱似的。
两个男子都画着妆容,似乎脸上的白粉越多就越能掩盖岁月留下的皱纹。嘴唇涂成鲜艳的红色,骂人时张大成一个夸张的幅度,完美阐释了什么叫做血盆大口。
“都停手!”
吵吵嚷嚷的根本就没有人理她。
王权明落忍不住抬手扶额。随即拿起脚下一个摔了个缺口,却又还没有完全碎的杯子狠狠掷在中间两个男人的脚下,随着茶杯的碎裂,两个男人迅速抬头来望,周围的人也都注意了过来。
“我说都住手,不要打了!”
四周的人似乎是都没想到王权明落会出现在这里,一个个傻愣愣地看着她。
“女儿哎,你怎么来了,快快回去!”
“哎呦喂,这不是小世女吗?您竟然也还有脸出来啊!”金氏和王权明落的父君李氏最先反应过来,金氏噘着嘴,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语气轻慢。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金氏似乎没想到会被呛声,脚步一顿。随即恼羞成怒般大吵大嚷起来。
“哟,现在杀人的倒这么嚣张了,真不愧是皇家子弟啊,一点没把百姓放在眼里。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我们哪敢说半个不字啊。”
“呵,少在这混淆视听了!你放肆,是因为你不顾尊卑,带人来王府闹事。你放肆,是因为你不顾尊卑,敢讽刺羞辱本世女。你区区一介平民,见本世女不拜也罢,还敢与王府正君大打出手,桩桩件件足以让你死三回了,你说,你还不放肆?”
金折衣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想他可是旖澜楼的老鸨,哪怕是陆离也得唤他一声金爹爹。来旖澜院寻欢作乐的王公贵族数不胜数,谁不得敬他三分,他何时被人这般说过。他虽是平民,但身价贵重,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世女竟敢这样说他,真真是可恶。
“任凭世女怎么狡辩,你逼婚陆离害他中毒这是事实,你草菅人命,今日我来替他讨个说法,你凌阳王府必须给个交代!”
“对,给个交代!”
周围的小喽啰们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迅速聚拢朝王权明落逼近。
“你,你们……”李氏飞快跑到王权明落面前张开双臂护住她
“以下犯上,是大罪。我念在你们是受人挑唆,倘若就此罢手,我既往不咎。如若伤害皇族,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你们可想清楚了。”少女身形并不高大,却掷地有声,背脊挺直。
听到满门抄斩,已经有不少人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有一些人跃跃欲试,想来姓金的确实给了他们不少好处。
王权明落掌心已经满是掐痕了,再不来她可就拖不了多久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实女子已经伸手来掐她的胳膊了,李氏被几个男子拉开,根本挡不住。马上要碰到她的衣袖时,少女眼色一沉,“雪然!”
一柄剑鞘飞了过来狠狠拍在那个壮实女子的手背上,逼得那女子倒退几步摔在地上,整只手也无力地耷拉下来。
一身黑衣的高挑女子,马尾高束,肌肤雪白。她在空中抓住剑鞘,然后轻盈的落地,站在王权明落身后。
“伤她者,死!”雪轻尘抬眼扫视周围,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多么忠心耿耿的一个护卫,但是王权明落知道,雪轻尘护她,绝不是因为认她为主,不过是因为她是凌阳王唯一的子嗣,是王府的世女,以及昨天跟他说的那番话罢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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