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以前给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这一辈子不乏爱情。事实证明那个算命的简直就是个天才。而我妈在告诉我这个算命的故事时，总苦口婆心的教育我要我不要伤害别人，可事实证明我还是伤害了成小美。
这么说是因为我刚认识成小美七个小时，就跟她上床睡觉了。我和成小美完事后赤条条地躺在被汗浸湿的白色床单上粗粗地喘着气。我紧紧地盯着她的胸口，越看越觉得像两块大发糕。
我把这个比喻告诉成小美，她说我真有趣，还瞪大了眼睛问我会不会想她。而我却告诉她两个如板上钉钉般沉重的事实：一是，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二是，我在和她上床时心里想着别的女人。
成小美一动不动，翻着蛋白眼瞪着我，十分像一只犯了瘟的家禽。我知道我说的不是人话，就索性任凭成小美狠狠地对我浑身上下来回打量。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成小美可以打我、骂我、咬我，只要我能受得了我就一定受。但这三个假设成小美一个也没有实践。因为她坚信我没有伤害她，她说我伤害的是另一个女人。
成小美这么说则是缘于以下的这个故事。这故事的大致梗概是我善意地欺骗了我初中时的女同学，在她的裁缝铺里夺去了她的贞操，并于一次疯狂的野合中致使她怀孕，而后又将她抛弃。
说到这里时成小美完全可以亮出她的通贯手一把盖在我的面门上。但她没有。这就证明了成小美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成小美虽然骂我是个没良心的混蛋，净干些天理不容的事，却又十分想听我的这些混乱不堪，毫没头绪的叙述。而她既然想听，我就当然要说。
我告诉成小美，我这人从小反应迟钝，思想混乱，爱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例如，上小学时我走在路上看见一个跟我年纪相仿，但长相丑恶的家伙面对面走来，便毫无征兆地走上去和他对掐。我们俩直扯扯地伸长胳膊，死掐对方的脸蛋，就像《三国志》游戏里头，诸葛亮跟赵云抱气聚功力打架一样。后来，我们俩都觉得自己的功力十分巨大却又无法分出高低，就又都彼此放手，然后毫无征兆地各走各的路。
除此之外，我反应迟钝思想混乱还表现为，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我麻将打得好，学却上不好；以及为什么我学不好，别人却能学好。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造成的结果是：我的座位越来越往后靠，到上初中时退到了班里的最后一排，身后只剩下一面像青菜一样青的墙；在墙边坐着些和我一样迷迷糊糊的相貌平庸，像扔到水里的石子，扑通一声就不知去向的同桌。
我本可以跟他们一样扑通一声钻到水里，可我却没有。这是因为我整天都觉得自己在无缘无故地长高，所以上课时无法保持直立，像麻将桌上垫着的白纸似的没了主心骨，猫着腰左摇右晃。这事让我爸觉得我这东西十分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么说是由于我初中时的班主任老是把我从座位上揪起来，然后让我站在那面像青菜一样青的墙壁前面。他把我紧紧地按在墙上，用肥手掌没了命地叮咚我的脑门。我爸问我为什么老师会让我罚站，我告诉他那个胖子把我当成了一张白纸。我爸听了就抽下他的皮带要抽我，他说我油嘴滑舌，整天想着赌钱。
但那时我到底有没有想着赌钱并不重要。我把这事单独拎出来说的意思有二：一是，我想间接证明我这人从小就被别人莫名其妙地觉得坏；二是，这事还能间接证明我和陈玉的认识十分富于传奇色彩。
我告诉成小美，陈玉是我的初恋，就是我跟她上床时心里想的那个女人。
陈玉在我上初三的时候从邻乡插班过来。那时她的学校因为地域处境尴尬被一分为二，一半归到我家这边，一半归县里。我没想到因为这样的历史和现实原因会让我在被班主任刚刚罚站两天之后就见到了陈玉。
我认为这是缘分，所以没过几天就把这样的想法尽我所能，不折不扣地表达在我给陈玉写的第一封情书当中。我告诉陈玉是上天让我和她走在一起，如果我们不能顺应这样的历史安排那将是逆天而行的罪过。可陈玉回信说她不怕，她说我佷坏让我不要烦她。
我看完信后对陈玉说我坏的原因仔细的推敲过，我和陈玉本来不认识，她不可能知道我坏，除非我当时已经臭名远扬，但我没有。所以，陈玉认为我坏佷可能是道听途说。
我把这个猜想又大胆地表露在给陈玉的第二封情书里头。我要她不要听别人的坏话，要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另外，我还在信里重复写了九十多遍“我喜欢你”的字样。我认为这样的热情是陈玉所无法抗拒的，但那封信最终却没有送到陈玉的手上。
那封信落在了我爸的手里。我把信藏在我的鞋里，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爸还是发现了它。他看了信后勃然大怒，他跟我说，看上人家小姑娘不要紧，但不能讲空话。按我理解，我爸的意思是我可以坏，但我不能不承认我坏。而我却在给陈玉的第二封信的一开头就试图告诉陈玉我其实并不坏，我很好，只是很多人没有理解我。
这让我爸十分恼火，所以他当场就把信撕掉。我问我爸他的意思是不是让我重新写一封。可我爸给了我一巴掌，他说我这个狗日的兔崽子简直是要把他给活活气死。
我上初三时心情阴郁，闷着满脸的青春痘。陈玉那时的脸蛋光滑漂亮，胸部像还没孵化的闷心蛋。她被班主任第一次领进教室时，我正猫着腰看后门外面的梧桐树。那时正是下午，树叶里泛着些阳光，我的眼里闪烁着红色的晕点。
这是我和陈玉认识时的主要情景，我们认识时离初中毕业已经时日不多，所以我没时间看陈玉的胸部如何破壳而出飞出一只金色的凤凰，陈玉也没时间见我脸上的青春痘一夜之间如同发了碱性的馒头一样呼呼地冒出来。但这个过程不需要详细叙述，就像我也没花什么时间来叙述关于我这人从小就坏，长大了更坏的事情。
这些事都属于故事的背景材料，因此我可以简单概括成：我爸说我是个狗日的兔崽子，他撕了我给陈玉的信，跟我说我简直要把他给气死，可我最后并没有气死我爸，我爸直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这也让我更加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死了是因为自己活不久了，而绝对不是因为别人。
而陈玉在那时没有跟我好上，陈玉当时也没有和任何人好上。这个过程说来话长，总体可以归纳为，她固执的认为我是个坏人，因而把我一次又一次向她伸出的友好而充满热情的双手拒之门外。但这在当时并没有给我造成任何影响。换句话说我没有为陈玉去跳河或者割腕自杀，甚至连想都没有这样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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