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一梦南柯

长沙绞风,漫天黄土。

北平城已经是座铁城。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昔时荆轲刺秦王,易水滩头,送别之人何止数百,挚友更是抚琴奏歌为其饯行,声势何等壮观。而今天,许浩义肩头背负着的使命和荆轲又有何不同?可是为他饯行的只有惜缘一个人。

这浩大的乾坤之间,为其饯行的竟只有这一个和他几经生死的女人。

凄凉。

该到的还是到了。

许浩义和惜缘站在永定门前,仰目望去,他们不是在看远处,他们在看城门顶上,那里挂了一个人的头颅,满脸血污,别人的头他们不会去注意,他们之所以会注意,是因为这个头颅的主人曾经是不可一世的江南谢府的府主谢林元。

一个不久之前还要杀别人的人现在却被别人给杀了。

许浩义很想知道是谁杀了他,头又是怎么会被挂在这里的,但他又不太想知道,因为他隐约感觉到了一种杀意,只有杀过人的人才能感受到杀意。

他感觉到了,因为他杀过很多人,所以这种杀意在他面前显得尤为张狂。

进城的门就在眼前,这一去也许就再也出不来了,谁都不想踏上不归路,但他愿意,为了履行一个承诺,一往无前。

这个时候,这位刺客的目光扫中了身后的一个人,这个人曾经是他心中最割舍不下的情结,现在也是,将来也不会变,她是宾琦璐。

宾琦璐也来到了北平。

如果是朋友见面就该打个招呼,如果是敌人就该拔剑。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种眼神,如果是爱人不该有这样的眼神,这是种难舍难分的眼神。

有时候心灵相通的人不需要说太多话,一个眼神就完全足够了。

就好像花和蝴蝶,从没有过任何的只言片语,却是那么的默契无间。

这个眼神足以让许浩义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惜缘和宾琦璐目送着这个孤独而又坚定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进永定门,一步一步远离她们的视线,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就连一声“珍重”的道别也没有。

这一天的风很大,没有雾,但还是给人一种“白云四望合,青霭入看无”的茫然若失的感觉。

可是又是因为什么而感到茫然?又失去了什么?却没有人能答得上来。

红,带血的红艳的朝霞在遥不可及的天际,带给大地生机的红日,沾染着这片红,在地平线喷薄欲出。

许浩义的身影被淡淡地倒投在地上,虽然很淡,却很高大,虽然高大却很廖莫。

当听他跨出第一步时,他已注定无法再回头,双脚仿佛踏着命运的节奏不住地往前。

早晨该是宁静的。

此刻的燕王还未公开造反,北平城由建文帝派来的张昺、谢贵接管,尽管形势紧张,但城内还基本维持着正常的生活秩序。

北平城内人来车往,络绎不绝,可是谁又会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这样的安定局面即将结束呢?

聚散无常,生死本身就是规律。

燕王府并不难找,就元朝旧都的大内正殿,但是那里的守卫非常森严,然而这对许浩义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许浩义许浩义在府内几个来回探查,便找到了朱棣身处的地方。

他是天下第一的刺客,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那是一间极大的屋子,看上去非常大,是因为屋子里面除了几根石柱和正上首一张仿制龙椅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摆设 。

其他任何的摆设都是多余。

可是屋内却有三个人。

屋正中站着的是许浩义,龙椅上坐着的是朱棣,朱棣身旁站着的赫然便是朱鸿轩。

朱鸿轩还是那副样子,皮肤不算黝黑,眼神不算犀利,脸上始终带着那只对朋友才会有的可掬的笑容。

可是许浩义这时看到这种笑容时,简直就想作呕。

——并不是所有的笑都是美的。

这个人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帝都,应该和展随风在一起,应该正在和朱棣派去的刺杀建文帝的刺客,或者是西域武林的杀手们厮杀,如果他在做那些事情,没有人会感到奇怪,可是他现在却毕恭毕敬地站在了朱棣的身边。

“我等你很久了。”朱鸿轩笑道。

许浩义道:“你终于还是出现在这里了。”

朱鸿轩道:“你知道我会在这里?”他还是在笑。

许浩义道:“你在这里,对于其他人而言,也许会感到奇怪,但是我一点都不奇怪。”

朱鸿轩脸上的笑意微微收起,道:“这么说,你已经猜到了?”

许浩义道:“是的,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了。”

朱鸿轩仿佛没有听清楚对方的话,道:“你从开始就知道我的立场?不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浩义道:“那次你在北山上和我的第一次见面,你就露出了破绽。”

“什么破绽?”

“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当时说了一句:‘……至于你,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刺客……。’”

朱鸿轩在脑海中迅速地回忆着那时候的场景。

许浩义道:“那时候,血红和倚天虎刚死,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已经成为天下第一刺客了呢?”

朱鸿轩道:“难道仅仅因为我当时说的这句话,你就认定我是燕王的人?”

“一句话当然说明不了不的立场,但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哪一点?”

“你和谢林元一定是一路人。”

朱鸿轩道:“许浩义,你果然是聪明人。”

许浩义道:“所以我一早就认定了,你和帝王之争一定有关联。”

一阵笑,朱鸿轩道:“那你为什么不早早地就揭穿我呢?”

许浩义道:“因为起初我并不知道神秘人就是谢林元,也不知道谢氏父子在帝王之争中扮演的分别是什么角色,所以对你的立场也还只是猜测和怀疑。”

“现在你全明白了?”

许浩义道:“是的,我全明白了,这是一个可怕的阴谋。”

朱鸿轩冷笑道:“这一切并不可怕。”

许浩义道:“这个阴谋在我心里显得可怕,并不是它本身,而是因为策划这个阴谋的幕后操盘手。”

朱鸿轩道:“你现在知道这个操盘手是谁了?”

许浩义道:“是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朱鸿轩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柳霂桐!”

“柳霂桐?这个一直想杀我的可怜女人?”

许浩义道:“她是可怜,可是她也从一开始就怀疑上了你,只是她比较冲动,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愿漏杀一人。”

朱鸿轩道:“像她这种杀人如麻的人,当然喜欢错杀一千。”

“开始我以为她杀你只是为了想要你的‘离愁剑’,后来才知道,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她之所以想要杀你,是因为她也是建文帝的人,而你则是朱棣的人。”

“你只说了一个原因,她杀我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建文帝,也有她的私心在里面,不过你还是因为这样而认定我就是幕后的操盘手,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些我都想到过,帝王之争虽然掺入了很多其它的事情,但是只要简化所有的事情,就可以很容易的知道,柳霂桐的那一点点私心,根本就无关痛痒,真正重要的是,她杀你只因为你们的立场不同。”

“所以你就这么肯定我就是幕后的操盘手?”

许浩义的回答只有两个字“是的”。

朱鸿轩除了笑,就只能笑。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许浩义道:“从来就没有。”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去信任一个情敌的话?”

朱鸿轩哈哈大笑,道:“许浩义,事到如今你还在跟我谈情说爱,真是可笑。”

许浩义道:“你可以笑我,但你不能笑她!她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做,对得起她吗!”

“我有说过我不爱她吗?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小情小爱只能割舍掉。”

“对不起,她就是我的一切!”

朱鸿轩双目如炬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许浩义依然镇定道:“我说过,我会活到最后的!”

“我真的越来越佩服你了,那夜在竹林之中我也猜到是你杀死了西域的杀手,救走了藤原信织。我担心你会因此而查出点什么,可是你的伪装竟然瞒过了我,要早知你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话,我也不会留你到现在了。”

“我也真的很佩服你,竹林那夜,演的真是一出漂亮的大戏,你不惜用生命作赌注和藤原信织比剑,这样的魄力和胆识,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朱鸿轩道:“过奖了,只是我绝没有想到这场戏会被你给看穿了。”

“其实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聪明,开始时,我也确实被你迷惑住了,直到后来,我才根据各种零碎的线索,凑出了你的这个恐怖的计划。”

“愿闻其详。”

许浩义道:“小圣香楼是西域大派,你和他合作,助他吞并中原武林,而他的代价只是死几个人,演几出戏,这样的交易他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后来你担心布置不够周密,很容易就会被人识破,所以你为了更好的迷惑他人,又拉唐门一起下水,竹林那夜,其实你从开始就知道我和柳霂桐已经伺机潜伏在暗处了,所以故意叫出唐门和小圣香楼的人来一起演这场大戏,我说的对不对?”

朱鸿轩道:“很对,然而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猜测?”

许浩义道:“我和藤原信织在徐州不期而遇,他说他没有杀少林寺三十六位高僧和江南谢府的人。”

“你信了?”

“我信了,我没有理由怀疑他。”

“为什么?”

“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你趁少林寺高僧和藤原信织比武后耗损元气之际杀了少林三十六位高僧,然后嫁祸给藤原信织,想让他被少林寺和其它门派追杀,好除去心头的一块大石。”

朱鸿轩道:“难道藤原信织自己不能杀人吗?”

许浩义道:“因为他早已不再杀人!”

许浩义看着朱鸿轩继续说道:“藤原信织下山后,在半山腰遇上了要去烧香地谢荣天,于是和他的门客打了起来,你杀完人下山,发现这是个千载难逢地机会,想要除之而后快,但是你没想到,展随风也会出现在那里。”

朱鸿轩道:“你的猜想很有趣。”

许浩义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展随风为了保护我顺利到北平,连妹妹都派来保护我,所以他也有很大可能不愿意让我去冒险杀谢荣天,否则他也不会用迷香迷晕我,他替我去杀谢荣天,结果遇到藤原信织被围攻,因此救了他。”

屋内,三人突然一阵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朱鸿轩打破沉寂:“怎么不继续说了?”

许浩义道:“我真的想不到,被人称颂地剑神,竟然是如此卑鄙小人。”

朱鸿轩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许浩义道:“在小圣香楼是你将展随风打下了山崖是不是?”

朱鸿轩没有否则。

“你是个做事谨慎的人,你担心展随风若是不死,就一定会揭发你,所以你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险。”

朱鸿轩道:“精彩,果然精彩。”

朱棣这时终于开口说道:“鸿轩,替为兄杀了他。”

“为兄?你们俩是兄弟?”许浩义虽然想到了事情的全貌,却还是被这声称呼惊住了。

朱鸿轩笑道:“不错,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怎么,这一点你没想到吧!”

“你还在等什么!快杀了这个人!”朱棣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许浩义道:“他不会听你的,他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你的。”

朱棣大惊,道:“这怎么可能?”

许浩义看着朱棣道:“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朱鸿轩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让我来杀你,现在我明白了。”

朱鸿轩道:“你明白了什么?”

“我只是一个牺牲品。虽然你和燕王是兄弟,但这层关系一定十分隐秘,也许这世上只有你和他两人知晓。”

朱鸿轩又没否认。

“燕王带领兵将们镇守北平,屡建奇功,威望颇高,如果你亲手杀了他,何以服众?可是你杀了我,就是为兄报仇,你成为王位继承人,也就顺理成章了。”

朱棣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朱鸿轩,质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朱鸿轩道:“真的。”

朱棣怒斥:“你好大的胆子,枉我把你当亲兄弟,在关键时刻,你竟然给我背后插刀!”

许浩义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察都喀满、陶然风还有沧心,都是朱鸿轩让你派去帝都刺杀建文帝的吧。”这话却是对朱棣说的。

朱棣点头默认。

许浩义道:“你以为他是为你好?实际他是想趁你和建文帝死后,天下大乱,他好乘势起兵平定天下,做天下的主!”

“岂有此理!”朱棣暴怒起身,刚要拔剑,却被朱鸿轩一把制住,连点身上七处穴位,平时生龙活虎的朱棣,瞬间像一条虫子一样软瘫下去。

朱鸿轩看着朱棣,笑道:“别急着送死!”

许浩义道:“

朱鸿轩没有否认,道:你的计划真的是天衣无缝,想要找出破绽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但是你用北条重时这个幌子来迷惑众人,却是反受其害。我开始的时候就不相信有这样的一个人!”

“为什么?”

“那晚我在竹林中救走藤原信织的时候就问过他,他说他在扶桑的时候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更何况他说他是只身一人来到中原,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和北条重时一起来的,从这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世上果真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朱鸿轩道:“我竟然疏忽了这个藤原信织,如果没有他,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后来在开封的‘聚乐酒楼’,我和惜缘被围,你为了顾全大局,让所谓的北条重时来救我们。之后,我又遇到了陶然风,并和他一同看了铁引秋、察都喀满和沧心的一场假对决,故意让我以为沧心就是北条重时,可是你还少算了一点,我身为一名刺客,所具备的洞察力是常人所无法达到的。当日在‘聚乐酒楼’救我们的人剑法虽然和沧心近似,但是我清楚的记得‘聚乐酒楼’出现的北条重时背部已经有些驼,但沧心没有,而陶然风却正好是驼背,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北条重时竟然就是陶然风。”

朱鸿轩的阴谋被揭穿,却没有恼怒,反而一改平时的儒雅形象,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就算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这里只有你和我,还有我可怜的皇兄,但是你们俩很快就要死了。”

许浩义道:“其实你本来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圈子的,只是你的野心太大了,王位想坐、我想杀、展随风想除、中原武林想统一,你不是真的神,做得越多破绽就越多!”

朱鸿轩收住笑声,脸上瞬间满是杀意。

许浩义却好像没有看见,继续说道:“谢林元相信也是你杀的吧?”

朱鸿轩道:“没错,原先他支援燕王钱财时,想等到事成后封个丞相,可是后来他发觉燕王只是表满上敷衍他,所以就转而与我合作,并从运往北平的钱银中抽出一半给我,本来我们可以很好的合作,可惜他并不听我的吩咐,屡次想杀你,我为了不让他破坏我的计划,才亲手杀了他,他死有余辜。”

许浩义道:“可是就算你杀再多的人,你的计划也不过是南柯一梦。”

“难道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之力就能阻止我吗?那你就错了,早在这个时候,建文帝就应该死了。”

“我想错的应该还是你,你一定没有想到,就在你来信催我速去北平刺杀朱棣的时候,我也已传信给展随风,告诉了他真正的北条重时敬已到了帝都。”

朱鸿轩惊道:“展随风还活着?”

许浩义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从藤原信织的话语中感觉到他还活着。藤原信织那日还告诉我说要去帮一个人杀人,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救过他两次的救命恩人展随风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让他去杀人了。”

“就算这样,难道他们两个人能敌得过沧心、察都喀满和陶然风?”

“陶然风来了之后,以二敌三当然应付不了,但是对付沧心和察都喀满只需要展随风一人就已足够,而你的最后一张王牌陶然风早已被藤原信织诛杀在南京城外,南线失利,你认为你还会有什么胜算吗?”

朱鸿轩的脸色微变,那种笑容也从他的脸上彻底的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惜缘突然出现在了两个男人中间。

许浩义经惊道:“惜缘!你怎么会在这里?”

惜缘紧紧抱着他道:“你忘了我是朱鸿轩的人吗?进出王府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了。”

“你是朱鸿轩的人?”许浩义有些吃惊。

“是啊,那晚在船上,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

她的语气很温柔,对这样的女人,没有谁会有所防备,对一个人没有了任何戒心,那么这个人无疑已处在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所以他受伤了,是惜缘用无艳匕刺伤了他的腹部。

朱鸿轩道:“输的应该是你,陶然风并不是我的最后一张王牌,她才是。”

许浩义看着惜缘走到朱鸿轩身边,手抚伤口,道:“那晚在船上你说你杀了铁引秋,我就猜到你是朱鸿轩的人,但我一直相信你不会杀我的。”

惜缘道:“我原本是不想杀你的,但我后来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惜缘道:“因为你看宾琦璐的眼神,我嫉妒,我恨!”

许浩义想起清晨在永定门外的宾琦璐,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他也原谅了惜缘。

朱鸿轩哈哈大笑道:“许浩义,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情场上你输了,这场游戏,你也输了!”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得意的微笑,可是这次的笑容也很快就消失了,只听得惜缘道:“朱鸿轩,你也输了,输得很惨。”

说话之间已连点朱鸿轩五处大穴,对一个人没有任何的防备真的是件可悲的事。

许浩义这时又挺直腰板,道:“你一定很失望吧,你也一定想不到,到了最后我也演了一场戏。如果不是这样,又如何能靠近你,并制住你剑神的穴道呢。”

这一出戏真的让朱鸿轩措手不及。

许浩义一剑在手,道:“杀了朱棣,再废了你的武功,我就算履行了当初对琦璐的承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是人所无法预知的。

谁都想不到回到许浩义身边的惜缘,这时又会把无艳匕支在许浩义的颈脖。

许浩义回头不解地看着这个女人,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惜缘道:“抱歉,浩义,我不会让你杀任何人的,今天要死的人是你。”

朱鸿轩突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今天最后的赢家竟然会是这个小丫头,可悲、可叹。”

惜缘道:“浩义,我刚才没有演戏,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得不到的人,谁都别想得到!”

——太爱一个人有时候竟然也会成为杀人的借口。

许浩义深吸一口气,道:“爱到深处终成恨,你动手吧,我不怪你。但在我死之前,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一定要杀了朱棣,废了朱鸿轩的武功。”

“因为你的承诺?”

“是的。”许浩义的口气非常平静。

“可这不是我的承诺!”惜缘的眼角流下了泪,她的手在颤抖,她舍不得,这毕竟是自己最深爱的男人。

朱鸿轩道:“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替你动手吧!”

朱鸿轩就是剑神,惜缘的点穴竟然在顷刻间就被他用内功冲开。

像鹰,似风,朱鸿轩握剑扑去,一剑就将惜缘贯心倒地。

许浩义忙打滚避过,朱鸿轩没有再进招,因为此地已不宜久留。

只听得门外几声惨呼后,一切又重归于宁静。

许浩义一看惜缘,已是奄奄一息。

他并不怪这个女人刚才想要杀他,嫉妒是女人的天性。

惜缘聚起正在渐渐散开的真力,道:“浩义,我真的不想杀你,我只是想让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和我一起远走高飞。”

许浩义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惜缘又道:“浩义,真的对不起了,我不能为你生下你的儿子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这个刺客动容,这句话无疑就是唯一的,它无情地撕裂了许浩义本来就已伤得很深的心,他的心彻底的碎了。

许浩义紧紧抱住惜缘,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惜缘惨然一笑,道:“我会在天国等你,等你和我们母子团聚。”

许浩义第一次流下了泪,虽然只有一滴,却饱含了他十几年来所有的真情流露。他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但这滴泪还是没有挽留住惜缘,她还是离开了,带着美好的心愿离开了。

看着怀中的美丽容颜,再看看龙椅上丑陋的面孔,他选择了离开。

他终于把心口原本以为会永远留着的烙印割下了,他已经为了这个承诺付出和牺牲了太多。

他已决定今生不会再用剑,那一刻,他真的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一个连灵魂和痛苦都没有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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