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迷蒙,雄鸡还未打鸣,太阳还未升起,草地上结着薄薄的霜。
段钺轻轻推开柴门离开家,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当他抵达粮仓时,守仓的那人还在呼呼大睡,段钺没有唤醒他,只是从怀里掏出蜡烛点燃,借着微弱的烛光静静看书。等那人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我怎么又睡着了,这都晌午了,你下次可以叫醒我的。”
“无妨,现在轮到我值班了,你快家去吧。”
见那人离开了,段钺拿出馒头,就着冷水,一边吃一边看书。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段钺看向来人,是县尉张正。
张正面相憨厚,身材魁梧,此时正提着一只烧鸡进门。
“我上次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恐怕要辜负张县尉美意了。”
张正眸光一闪,大度道:“没事,你家中还有老娘和幼妹,谨慎点也是应该的。”
“谢张县尉体谅。”
张正又与他闲话几句,留下那只烧鸡就离去了,段钺静静地看着那只色泽诱人的烧鸡,过了一会儿,就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块肉吞入腹中,就没再动那只烧鸡,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忽然晕了过去,摔倒在地。
暗中等着的那人见状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这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就这小口都能把人迷晕过去,幸好没误县尉的事。”
......
火光照在段钺俊秀的脸上,给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打下一片阴影,不一会儿,他皱着眉醒来,摇摇晃晃起身,怔怔地看着眼前燃起熊熊大火的粮仓。
赶来的张正焦急道:
“怎么回事,粮仓怎会着火了?这下麻烦了,王宏必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快逃吧!”
段钺似乎被吓得呆住了,道:“那我母亲和妹妹怎么办?”
“已经来不及回头去带上她们了,落在王宏手中,她们不死也要掉层皮,可没办法了,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我不能走,我不能丢下她们。”
“那可怎么是好!”张正焦急地来回踱步,咬牙道:“没办法了,那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除掉王宏了!”他眼中略过一丝狠辣,死死盯着段钺。
“只要能救母亲和妹妹,我听张县尉的。”
张正心中一喜,急道:“那我们快走!”
段钺望着熊熊燃烧的粮仓,火红光影在他眼中扭曲着,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张正早就知道段钺此人机敏非常,乐水县之前闹过匪患,那些匪徒进村抢粮却不伤人,还行踪隐秘,问村民,村民们也说不出他们逃往了何处,东指西指把张正他们累得够呛还半点线索都找不到,匪徒们多次进村劫掠粮食,百姓缴纳不上赋税,张正也因此被县丞王宏百般刁难。
张正苦查无果,甚至搜遍附近山岭,都未寻到贼窝,眼看王宏看他的眼神日益不善,他心焦不已,此时,段钺入了他的眼,张正见他文弱,半点不把他放在眼里,粗声道:
“滚远点,别碍事,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段钺不恼,平静道:“张县尉找不到土匪,想来是忽略了一点线索。”
“什么线索?你都知道什么?快说!”
“张县尉没发现吗?每次提起那些土匪,村民们面上并无愤慨之色,我猜,土匪就是村民。”
“哈!你疯了吗?村民冒着生命危险装作土匪去抢自己的粮食?图的什么?”
“图不用缴纳繁重的赋税。”
张正面色一凝,赶紧带人去搜村民家里,果然发现了被藏起来的粮食,他又看向段钺,只是这次眼中再无半分轻视。村民们知道是段钺告发他们后,纷纷咒骂道:
“失了良心的狗贼!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年年增重赋税,年年抓人充军,哪还有半点活路啊!”
“我看,我们不如反了吧!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张正听到这句话,眼中一闪。
段钺好似被骂得愧疚了,对张正说:
“张县尉不如饶过他们这次吧,就说粮食追回来了,土匪侥幸逃脱,你若放过他们这一次,他们想必会牢记恩情的。”段钺说着,看向村民中的一人。
那人身材高壮,站了出来,对张正道:
“张县尉若能饶我们这一次,以后听凭县尉差遣,不敢有二话!”他身后的人也纷纷应道。
张正心中大喜,他对压在他头上的县丞王宏记恨已久,早有反心,终于等到老天给他送来机会,他可以趁此收割民心,聚起村民和他手下的官兵,杀了王宏,夺下乐水县。
但那天过后他迟迟没有动手,就是在等段钺,段钺聪明过人,弱点又明显,就是他那母亲和妹妹,十分好拿捏,这样趁手的刀,张正舍不得放过,但没想到他如何利诱段钺都不肯加入他共举大计,他只好命人烧了粮仓,逼得段钺不得不反。
张正带人去攻县衙,他以为段钺不擅武,就没有带他。张正一走,就有人找到段钺,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正是那日站了出来与张正对话的高壮汉子。
“多谢公子计策,让我们得以存下余粮,不至活活饿死,我们知公子非池中物,都愿跟随公子左右,为公子效命!”
乐水县赋税越发繁重,村民们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即使饿得面黄肌瘦也不敢吃,可不吃哪来的力气种地,不种地没有收成交税,就是死路一条,正当村民们绝望不已时,段钺有如天降,给他们出了伪装土匪进村抢粮的计策,又教他们如何应对张正。
段钺扶起他,笑道:“乱世不仁,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我虽力量微薄,也想为大家出一份力,感念诸位信任,定不敢辜负乡亲父老们所托!”
“公子仁义!”那壮汉又问道:“敢问公子我们还要再在张正面前演戏吗?”
“当然,张正此人勇武有余而智计不足,用来当挡箭牌再顺手不过,让他再给我们探探路吧。”
......
半个月后钟府里,钟运泽把钟恒瑾和李常洛叫到了书房,皱眉道:
“我收到消息,与我们江州毗邻的东州有百姓起义,且来势汹汹,已经接连攻下乐水、平通、大泽、铜城四县了,我担心战火怕是要烧到我们江州啊,这次叫你们来,是希望你们这段时间行事小心些,对了,我还给姣姣寻了个武师傅,瑾儿你若得空也指点姣姣几句。”
李常洛早有预料,前世钟运泽也是给她寻了个会武的女子作师傅,她已习得了一点防身之术,但还是没有拒绝舅舅的好意。只是开口宽慰钟运泽道:
“舅舅不必忧心,我倒觉得东州战火不会波及我们江州的。”
“姣姣何出此言?”
“东州太守任人唯亲,纵容手底下的人四处作恶,早失了民心,而且东州军军纪涣散,难成大气候,那群起义军能连克四县,勇武可见一般,但终归不是正规军,有力有不逮之时,两者旗鼓相当,战况胶着,想必也抽不出更多的兵力来扰江州了。”
“姣姣说得有理。”
“不过是粗浅之言,舅舅听着玩就好,只是望舅舅千万保重身体,万勿忧心过甚。”
“好好好,舅舅会注意的。”
李常洛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依我看,反倒是平州舅舅需留心一些。”
“这又是为何?”
李常洛总不能说因为自己重生了,她只能笑道:“感觉而已,许是因为平州太守为人不太磊落吧。”
钟运泽也笑了,无奈道:“你啊。”
晚上李常洛坐在榻上看书,总觉有些心神不宁,她起身想找姆妈陪自己睡,刚一起身,便觉天旋地转,跌倒在地,视线中最后一幕,就是一蒙面黑衣人把她抱起来带走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