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定离手，压大压小！客官，您是要买大，还是买小？”一只雪白柔夷按着装着赌大小用的骰子的盅，女子眼波流转，看着这一圈神色疯癫的男人。
她询问的男人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甚至看起来像是打了一层蜡一样，下巴上有些胡茬，眼珠上遍布血丝，有些邋遢。
新帝登基三年有余，定年号为宁安。
确实也不负这年号的寓意，现在百姓除了吃饱喝足以外，还多了一些玩头，瓦子勾栏日夜都开着，说是一些下流之地，实际上却热闹得很，就连那些和皇室沾亲带故的人都少不得来这里转几圈，要说生意，和那专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差不多。
虽是富足，但是也不乏有些市井流氓出来玩乐的，就比如眼前这个。
美貌女子见他手头无甚筹码，故作可惜：“哎呀，客官，咱们有咱们的规矩，没钱可行不通……”
“我没钱，但是我有用来抵钱的物什。”男子眼睛通红，看起来像是好几宿没睡了。他从腿边抱上来一个孩子：“我用她抵。”
见他把孩子都抱上来了，皆是一片哗然。
赌这东西，有输就有赢，输的人，有输钱的，有拿人抵钱的，哪种都不稀奇，但是像桑老二这种把全家都抵出去的，还真是不常见。
那女子却不在意他抵出去多少，一双招子满是精明，打量着这个饿的面呈菜色的孩子，突然笑出了声：“好，抵了！”
桑老二贼似的眼睛紧盯着女子手上的盅，嘴里不断念叨着：“小小小小……一定是小……”
盅盖一开，女子往那儿看了一眼，轻笑了一下。她说的话仿佛是有点遗憾的，然而语气却一点都不遗憾：“哎呀，可惜了。要不再来一盘？”
说着，她手掌立于耳侧，四指往前微压，身后立刻有人上前架着小姑娘走了。
男人输了，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面前的骰子，似乎是多盯几眼就能改变骰子的点数，对于那被拉走的女儿，他甚至都没分眼去看。
桑榆晚看着“自己”亲爹给自己卖了出去，也不哭不闹，就那么让这几个大汉架着走，一边在心里狂敲系统：“064！你人呢？”
一道活泼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系统064，竭诚为您服务！]
桑榆晚问道：“按照接下来的剧本，我要去哪里？”
064：[被赌场的黑心老板娘卖到青楼，然后在青楼被男主救下。]
桑榆晚当场黑脸。
踏马的我要被卖到青楼你怎么不早说？！
064作为寄生在桑榆晚体内的系统，是可以听到她的吐槽的，在分析了此刻宿主的愤怒值以后，它当即做出弥补：[别急呐亲，您也可以通过支付历练值来修改剧情发展。]
历练值，就是桑榆晚通过完成各种任务获得的奖励，其他倒霉宿主是怎么获取的她不知道，反正她是在这儿帮着废物老爹种地获得的。
历练值虽宝贵，然而桑榆晚觉得自己的自由和贞洁更价高。
于是在064说完后她就选择了兑换。
“换换换！我才不要去青楼！”
话音刚落，200历练值蹭的少了一半。
064欢快的声音再度响起：[剧情更改服务兑换成功！]
桑榆晚肉疼不已。
历练值刚扣除，赌场大门轰的一声被人打开，门口站着的人愣了一瞬，随即便摆出了一副谄媚的神情：“呦，褚小爷可是好久没来了，来玩一盘吗？”
064的声音响起：[目标人物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桑榆晚总觉得这个系统不太冷静。
出于好奇，她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贵气的纨绔子弟，身上穿的衣服上有些金线绣成的花的图案，却不显土气，身侧挂着一块玉佩，眉宇轩昂，神气非凡。手里的象牙小扇轻摇，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在那位小公子身侧，还有几个同样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少年，估计是与男主玩的好的一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只不过穿的没他那么惹眼，惹眼到他只要往那儿一站，就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桑榆晚愣愣地看着他。
褚季野高傲地扬着头，看到桑榆晚这边的时候也愣住了，似乎是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正好撞见有人卖孩子。随即挥手随便叫了一个人过来，遥遥指了一下，估计是再问她的情况。
方才还在给客人摇骰子的老板娘也走了过来，听见褚家这小爷打听，便给了大汉一个手势，大汉立即住了脚。老板娘笑道：“这姑娘啊，是店里一位客人带来抵钱用的，您也知道，这几年收成不好，要玩总得玩得起。”
“对，就是要玩得起！”褚季野蹭的一声，把扇子合回了手心，“这姑娘，你要转手卖多少？”
一同前来的纨绔齐声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纷纷道这木头开窍了。
“开窍个屁！”褚季野笑骂，“府里的人待久了也就做事不认真了，我娘念叨好几回了，我看着这小姑娘看起来像是个手脚伶俐的，带回去当丫头。”
桑榆晚闻言，立马装出一副入世未深，楚楚可怜的样子。
064：[……]
不给你绑定一个绿茶系统真的是可惜了。
老板娘转头看了眼桑榆晚，上下打了两个转，就好像是在思量什么牲畜的价钱。
“好说，”老板娘倚着店里的桌子，风情万种地说，“这小姑娘我也是刚到手，也不懂什么规矩，便宜一点，三金。”
旁边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闻言咋舌：“三金，这还便宜？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敢要这么高的价？旁边寻香阁的姐儿这个价也买的。”
老板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瞧您说的，寻香阁您见得着的那些都是些什么货色呀？不吹牛的说，那些姐儿我这儿都看不上眼，打眼一瞧，我店里的这些姑娘们起码干净。”
——这无疑是在打这少年的脸了，桑榆晚只看见这黑衣少年哄的一下连头带脸都红了。
吵闹间，桑榆晚听见为首的少年好听的声音说道：“就她，三金，我买了。”
与此同时，064兴奋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历练值加25。请宿主再接再厉！]
桑榆晚一脸憔悴：“厉不了。”
064：“……？”
它不理解。
桑榆晚的肚子适时叫了一声，她羞涩道：“我饿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快两个月了，原主16的岁数，10岁的个子，随便往哪里一缩就是瘦瘦小小一团，若非她此刻就在这身体里，她都得心疼一下。
实在也不是她不想长，只是这家太穷，一来到这儿，她首先看见的就是一间抹了泥的茅草房和不务正业的爹，家里那二亩地还是她去种的。
说多了都是泪啊。
桑榆晚被拖到褚季野面前的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她在心里狂风暴雨般地批判着自己没有眼力见的肚子，然而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这就是一个小可怜见了生人害怕又害羞的神情。
褚季野轻笑一声：“走，我先带你去吃顿饭，然后我们回家。”
桑榆晚想着自己此刻是一个16岁的乡野丫头，并未见过甚大世面的人设，再加上腹中空空，064也没把完整剧本给她，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她点点头，声如蚊呐：“我想吃面。”
褚季野笑得温柔：“好。”
随后，褚季野便带着她走出了赌场，走之前她还看了“亲爹”一眼，发现桑老二正盯着老板娘手里把玩着的三块金，眼神又悔又恨——当然不是悔恨自己把女儿卖出去。
那一群纨绔就在他们身后调侃吵闹着：“褚大少，玩两把再走呗，实在不行让老板娘做个面给小姑娘吃。”
褚季野摆了摆手，没理这群人，直接走了。
走在街上，桑榆晚物色了一路那些小吃，结果褚季野正眼都不瞧一下，出了这片儿来到了一个一眼看过去就不便宜的店，门框以上有个牌匾，写着“仙人居”。
桑榆晚明白了，像男主这种大户人家，即便是给随随便便买来的一个丫头吃饭也不在路边的摊铺上买碗面了事，非得找家酒楼，叫个面，再点几个菜，一壶酒，最好再叫个唱曲儿的，边听曲儿边喝酒。
桑榆晚埋头吃着面，听着不知所云的小曲儿，不时抬头看一眼面前那盘油光诱人的菜。
天知道她有多长时间没沾过油荤了，此刻看着一盘清炒小白菜都要没出息的流口水。
褚季野就像有读心术一般，把那盘还未动过的菜往前一推：“想吃就吃，我又不拦着你。”
桑榆晚还是不敢动筷。
据064给她透露的极其有限的剧本里，褚季野是一代武将，杀人不眨眼的那种，谁知道面前这个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纨绔是何时成了那狠厉性子？
见她这般，褚季野以为她是没什么见识，不敢吃，便整盘端起直接倒进了她的面碗里，嘴里还嘟囔着：“真麻烦。”
桑榆晚迅速思索了一下自己的人设，然后朝着褚季野露出了一个无知的笑容，然后就低头大快朵颐。
褚季野看到面前邋里邋遢的少女朝自己一笑，唇侧的笑窝便露了出来。
他端起酒杯浅喝了一口。
这女孩……笑起来还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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