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渊边境。

平沙关熊熊的战火烧了五天四夜,火红色的火焰吞噬着天边的白色,犹如天神降下的红莲业火,无休止的杀戮在白天和黑夜中肆意燃烧。火海里被烧焦的尸体散发着腐肉的腥臭,没过脚踝的血泊溅起水花,落下士卒的残肢断臂。倒下战士手里依旧紧握着笨重的长矛,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唯有旌旗仍在滚滚狼烟中屹立不倒,摇曳着一抹赤红,在风中猎猎作响。

堆积如山的尸体里伸出一只血手,挣扎着从满是箭矢的尸堆里艰难的爬出来。这是一名将军,身穿着大渊最高权威的黑袍战甲,脸上戴着穷奇玄铁面具。只是此刻,他看起来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凶神,满身的血迹也早已覆盖住了战甲最初的颜色,浑身透露着一股死气。

“嗬!”的一声闷哼,萧远忍着剧痛将刺入肩骨箭矢徒手折断,住着一杆长矛艰难的稳住身形,而映入眼帘的全是为他而死的将士。

百米开外,骑着雄壮战马的敌军首领摆了摆手,让旗兵打下旗语,命令全军收弓弩。

“强弩之末。”敌军首领慕容云齐嘲讽一笑,已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驭马前行,而他身后一片黑压压的大军,也随着他的前进在慢慢向前压进。

一个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又身负重伤之人,又如何能在铁蹄下求生?

铁面下,男人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沾满血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一百步,九十步……敌人越来越近,萧远却未曾动过半分,疲倦的眼神里没有了悲怆,取而代之的是毅然决然的赴死之意。

沈怀无,这一次,是我食言了。

萧远握紧手中的兵器,目光犀利。作为大渊的将军,他只会战死,绝不做俘虏。

“不好!将军,有援军!”

“是渊国的援军!”

敌军阵营里,不知是谁先发现了敌情,高声呼喊着。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敌将孤零零的身后扬起了丈高的烟尘,以及那越来越浩荡人心的马蹄声,似有千军万马正朝着此地奔来。而那丈高的烟尘阵前,已隐约可见一红袍小将首当其冲,速度之快。

敌军首领心道不妙,反手迅速的拿起弯弓,搭上两支利箭拉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精巧的利箭突然破空而来,发出一声悲鸣,咻的一声,率先射中了他身下的战马。

马儿中箭瞬间狂乱不止,狠狠的将人从背上摔了下来,导致敌军首领手中放飞出去的箭矢也因此失去了准头,朝着天上放去,徒留一道破风的响声。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敌将身后突然飞出一个矫健的黑影,在灰暗的光线下,那黑影宛如一只展翅翱翔的大雁,奋力的展开着双翅,然后在万人瞩目中,猛的朝着他们将军掷下致命的一击。

“沈,怀,无!”看着马背上特殊的箭矢,敌军首领恨的咬牙切齿,放眼整个北境,能用这种箭的大渊兵也就只有沈怀无这个人了。

沈怀无自空中落下,稳稳的骑在马背上,一个侧身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盾牌,立在萧远身前,为他设下安全的屏障,而她自己则是骑马坐阵在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给我拿下他!”慕容云齐气的青筋暴起,比起渊国的将军萧远,这个阴魂不散的红袍小将才是他的眼中钉,心头刺。

“是!”左右副将得令,提着银枪铁斧就冲着沈怀无杀了过去。

沈怀无看了看身后的萧远,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得十分凝重,听着奔腾而来的马蹄声,紧紧的篡着手里的缰绳,身上的杀气也越发浓重。

两军交锋,刀剑无眼,不是你就是我亡。身后的萧远实在担心,却虚弱的还来不及开口,沈怀无就已经冲了出去 。

只见沈怀无纵马向前迎敌,一个仰身躺下,躲开了阵前敌将一记横扫而来的长枪,御马直冲着后方的斧头将军去了。

那斧头将军抡了一斧子却发现没人时,还未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直到两只袖箭刺穿了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他转身倒下时才猛然发现沈怀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马,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他身后,如同夜里行刺的刺客盘踞在地,手里正拿着一把精巧的袖箭对准自己。

一切发生的时间也不过顷刻,等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时,那敌将已经倒在了地上,含恨而亡。而沈怀无也已经回到了马背上,操起马背上的长枪正面与长枪将军对上,猛拼猛打,不过两个来回的功夫,就将人打退了回去。

沈怀无的打法透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劲。这样鱼死网破的打法,长枪将军不是头一次见,可当下的情景却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当他不经意扫了一眼沈怀无身后的人后,突然就明白了其中用意。

当长枪将军想操戈再战时,一只强劲霸道的箭矢从自己耳边破风擦过,只听一声低沉的“退下”在耳边响起,长枪将军尚未回过神来,自家将军已经一记长戟横空出世,直捣黄龙,将沈怀无的气势压了下去。

“哐当”的一声闷,沈怀无挥枪打飞那箭,双手持枪吃力的接下慕容何戈一戟,手中兵器被霸道的力道震的回震不止。

“好久不见啊,沈将军。”慕容何戈浅笑,轻蔑的眼神略过少年凶狠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猎物。沈怀无对于他的问候恍若未闻,毫不客气挥枪甩开他,不想却正中了慕容何戈的下怀,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被演了一出声东击西的戏码。

慕容何戈被沈怀无甩开后,并没有再与其纠缠,而是虚晃一枪将沈怀无逼退,直奔着她身后的萧远去了。

“萧远!”沈怀无心头一惊,却为时已晚。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萧远要命丧于此时,萧远自己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紧不慢侧身躲过那直冲心脏位置而来的长戟,反手抓住戟身,借力使力的将慕容何戈往自己身上拉近。右手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 锋利的匕首,朝着慕容何戈的脖颈划去。

慕容何戈:“!!!”

长枪将军:“殿下!!!”

锋利的刀刃划过战衣,发出金属刺耳声响,零星的火光在惊恐中燃起再熄灭。等到慕容何戈翻身落地后,已经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下意识的时候摸了摸自己被划破了的战甲,仍旧心有余悸。

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在危急关头放开了手里的宝戟,迅速翻身躲开,只怕此刻已经倒地不起了吧?

“滚开!”

未容他多想,被设计了一翻的沈怀无一记长枪扫了过来。慕容何戈躲过致命一击,却仍被枪身狠狠拍了一记。

眼看着大渊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慕容何戈等人只能先行离开。沙平关长达五天的“困兽之斗”也接近了尾声。

萧远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的,已经无法再支撑着自己早已透支的身体,脱力的倒在了沈怀无身上。

“萧远!”沈怀无抱着他,看着面具下不停溢出来的黑血,瞬间慌了神,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军医!快传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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