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在腐叶的腥气中睁开眼。
头顶的天空像被泼了层浓墨，没有星辰月影，却诡异地能看清周遭——扭曲的焦黑树干直插天际，枝桠间垂挂着某种荧光丝絮，像是蛛网又像是凝固的烟灰。她撑起身子，掌心立即陷入某种黏腻的腐殖质，暗红色苔藓顺着她手腕攀爬，又在她惊叫甩手时簌簌脱落成灰烬。
"阿焕..."这个名字比思维更早冲出喉咙，惊起树梢几只骨翼妖鸟。她突然捂住嘴，耳垂发烫得像是被那些荧光丝絮灼伤。
灌木丛炸开的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死。
那只妖有着暗紫色鳞片覆盖的躯体，前肢是两柄弯曲骨刃，六只复眼在额头裂成扇形。它扑来的轨迹带起硫磺味的火星，林婉儿踉跄后退时被树根绊倒，后脑撞上树干震落大片荧光丝絮——那些光点落在妖物身上，竟烧得它嘶吼翻滚。
"别动！"她鬼使神差地喊出声。
妖物突然僵直如石雕，骨刃距离她咽喉仅剩三寸。林婉儿清晰感觉到某种丝线在神经末梢绷紧，仿佛自己正握着提线木偶的银链。她试探着动动手指，妖物的骨刃立即调转方向，将偷袭的另一只小妖劈成两半。
黑血泼洒在苔藓上滋滋作响，林婉儿强忍恶心站起身。当她凝视妖物的复眼，那些晶体状的视觉单元突然开始重组，最终定格成类似人类瞳孔的圆孔。某种温热的东西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她听到自己说："跟着我。"
契约成立的刹那，妖物背脊鳞片层层翻起，露出下方新生的靛蓝色绒毛。林婉儿突然饿得眼前发黑，这才发现荧光苔藓丛里躺着几具小型妖尸——形似穿山甲却长着毒蝎尾针。
篝火点燃时她才惊觉，这里的火焰是青白色。妖物安静蹲坐在三步外，用骨刃串起妖尸翻烤。当暗紫色甲壳在火中褪成灰白，渗出的油脂竟散发松木清香。
"你吃吗？"林婉儿掰下烤熟的妖腿，肉质纹理像顶级和牛。妖物的复眼突然高频闪烁，前肢在地上划出深痕——她这才发现对方脊柱末端新生的绒毛，正拼成模糊的汉字：【毒】。
撕咬烤肉的瞬间，林婉儿险些落泪。肉质在舌尖炸开的鲜甜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的深海实验室，想起自己偷偷给怀孕检测仪贴上的婴儿贴纸，想起那个总说要当哥哥的傻小子把防护服反穿的滑稽模样。
"要活着回去。"她抹了把脸，抹到满手荧光粉尘。契约妖突然竖起骨刃，绒毛在脊背拼出新字：【东南】、【群袭】。
树影深处亮起密密麻麻的复眼，林婉儿攥紧还在滴血的妖腿骨。当第一波袭击者扑来时，她清晰感受到契约妖体内涌动的能量——那些暗紫色鳞片正在剥落，露出下方更锐利的晶体层。而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细针在挑动记忆的抽屉。
"留个活口！"她踢飞某只蝎尾妖，突然发现契约妖的攻击轨迹开始带着战术性包抄。那些骨刃精准挑断袭击者的发声器官，六只复眼甚至能预判三百二十度死角的偷袭。
当最后一只妖物被钉在树干，林婉儿按住它抽搐的头部。某种本能驱使她瞳孔收缩，视野突然浮现半透明的神经脉络图——这具躯体里十七处能量节点正在发亮。
"这里。"她指尖按向妖物后颈，皮下立即鼓起核桃大的肉瘤。契约妖的骨刃精准剖开那个位置，取出颗跳动的暗金色结晶。
结晶融入掌心的瞬间，林婉儿听到虚空中的潮声。契约妖的复眼突然渗出黏液，绒毛拼出颤抖的笔画：【王】、【巢】、【吃】。
她捏碎结晶残渣，看荧光粉末随风飘向东南方。那里隐约有山脉轮廓，峰顶盘旋着某种翼展超过百米的阴影。契约妖突然伏低身躯，新生的晶体鳞片全部倒竖——这是她第一次在这怪物身上看到"恐惧"。
"先找水源。"林婉儿将毒蝎尾针别在腰间，突然发现契约妖的骨刃上浮现细密纹路——那是阿焕小时候在潜艇舱画给她的平安符。
暗火在瞳孔深处摇曳，她咬破手指在妖物额头画下血契。当东南方传来震天嘶吼时，林婉儿没发现自己的影子正缓慢长出龙类尾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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