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山脚下一处茶摊,路过的行人多在此处休息。
在边沿茶席上有一妙龄少女,肤如凝脂,白里透红的脸蛋看上去玲珑可爱,晶莹剔透的双眸纯净如清水;娇贵而无娇气,是温室花更是世间少有佳人。
“解姐姐,这路上多有劳烦,一起坐下歇息吧。”
面对少女怜心,解甯暗领好意,回道:“多谢小姐垂怜,未到段府属下绝不松懈。”
手持宝剑,自始至终警惕周围动静,如今的无量宫不比从前,复杂至极。师父与新宫主的大业已经开始,沈荫芽小姐这门联姻不能有差池。
沈荫芽身边其他无量宫弟子劝她不要理会解甯,称她向来不知好歹,仗着前宫主亲传弟子身份,目中无人、盲目自大!岂止这些随行弟子,因她性格冷傲,难以合群,仿佛傀儡只顾听命行事,毫无感情,无量宫中又颇得上级称赞,时常遭受同门孤立排挤。唯有师父无量宫前宫主楚天珏自收她入门开始便善待于她。也不奢望沈小姐拒听流言,她自己做好份内之事便可。
这位五小姐沈荫芽自幼体弱,不出房门。这一次远赴京中段府,第一次出行便危险重重。
衡朝天下李氏重夺政权,然而根基已动。民间信服力难同往日。江湖武林动乱纷纷,杀人私斗早已无王法可言。
如今六大世家京中段氏、雁北独孤氏名气最盛。
凤阳慕容氏、惠东司氏、岐州赵氏与程氏四家又互相拉拢挑拨,近二十年来争那武林盟主之位死伤甚广。
除此六家为首的武林名门,江湖帮派中也有势力虎视眈眈,京州境内只怕埋伏重重。
况,瑶州之内无人不知无量宫与天龙帮恩怨。
此行天龙帮与段氏仇家必定多加阻拦,如今还在瑶州北界,怎能心安。
敌在暗,总有防不胜防。
在荒野孤桥上,两侧河畔跳出十来个杀手。
这些黑衣蒙面人身手不差,随行的不少无量宫精英弟子在桥上未能及时下马直接被剑刃刺伤,桥窄人多解甯只能不顾其他同门,下马独自一人牵着缰绳挡在前面保护沈荫芽逃离。
沿途沈荫芽不忍身后无量宫弟子惨死,见解甯武功厉害,求她回去搭救其它人,自己一人可以自保,解甯没同意只强拉马缰继续往前跑。
跑到一处隐蔽之地,隐藏好小姐,她才折返回去。
一众人回来,多有刀伤剑痕。
埋伏之人剑招路数与天龙帮“天龙剑法”相似,极可能是对方派出的杀手。想到绝不止这一波伏击,必须运功调息尽可能恢复气力。
其他无量宫弟子也是在沈荫芽的帮忙下包扎伤势,休整半日继续出发。
这一缓下来固然耽搁时间所幸一路上在未遇到埋伏,趁夜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听客家说,过了此店方圆二十里再无场所打尖住店,时至九月,路上野瓜野果也不剩什么,沿途充饥没些干粮可过不去。
无量宫也是大派,一行钱银辎重也不少,花钱买了几袋干粮,充做路食。
“小姐,前方乃是密林,多有埋伏,我先行打探。”
得小姐默许,她快马冲在前头,越往前刀剑铿锵之声愈发浓重。
她牵马步行不过十来步转角就见一众黑衣杀手围攻两个带着斗笠之人。
其中身材高挑有些削瘦的人看身形是男子,拿一把磨损较重的长剑,一人几乎抵住全部杀手,他剑路数招轻简充实,施展出来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绝对是用短兵的行家。只是他剑刃多数都是砍在杀手兵器上,靠拳脚功夫打退敌众,好似有心放生。
另一旁穿白衣的剑客身材娇弱纤细,必是女儿身。剑术造诣远差同行男子,力道上也逊色很多。想必二人初出江湖,生杀之事都不熟练,女子毕竟弱些,男子分心去救反倒令自己处境也变得不良,若是过会男子体力衰竭,两人都得命丧此地。
她观摩这帮杀手招式定是天龙帮众,猜是误认那白衣女子是沈小姐便动手,心想总是要与天龙帮对上,他日敌在暗总是不利,今日何不趁有人相助一道杀了他们。
解甯也不多想,持剑便上。她手下可没有活口,一剑封喉,直入脏腑。
没一会时间,林内九名天龙帮众都死在解甯手上。
望着杀人不眨眼的翠衣女子,看她面色淡然,好似杀人如劈柴。沈萦心有寒颤却不做言表,淡淡询问对方身份。
“无量宫弟子,你等哪里来?”
师兄妹相视一觑,沈萦率先回答:“江湖散人,我兄妹单姓胡。”
沈萦、庄晓婷二人自受到马老黑伏击后,便警惕起来,他二人也不傻,知道对方冲着师父让他们带往武当的的那幅画。自此一路心虚,遇人搭话便跑,可这样反倒引人怀疑,遭了不少罪,生了几个误会,还成了铁剑门的“通缉犯”。
只好找钓翁买了两顶斗笠遮掩身份,一心要将画送往武当山。
这次胡口捏来句姓“胡”,行了五天路,他人问起来历,张、孙、王、钱这种常见姓氏随口就来。
手上配剑也范不着装个剑鞘,一路来武器断了又断,每次都捡些掉落的兵刃,应急时还不便收着。
“请等我片刻。”
解甯话语刚落就去把自己的马匹牵来还将自己的佩剑一同赠予“胡”家兄妹,只道一句,“无需道谢,此恩他日还与无量宫即可。”
师妹毕竟是女儿身一路徒步多有劳累,一路上难免与人打斗,一把趁手兵刃收下绝无坏处。
“多谢好意,他日必亲自登门无量宫。”
沈萦依旧保持警惕,无量宫听起来该是什么江湖势力,这一路遇到的“瑶北曹家”“铁剑门”自诩名门正派却也做得恃强凌弱之事,难保眼前之人不是面善心恶。
但眼前物品都是所需,不管对方是否别有用心收下无妨,是恩则报,另有图谋也不予其计较。
送别二人,解甯仍是面无表情。此举有悖人伦,但也为了小姐安全。
沈萦持着无量宫佩剑,与沈荫芽一样穿白色着装的庄晓婷更是骑着带有无量宫配饰的马匹,没多久又遭天龙帮围攻。
这帮人想来是昨日傍晚袭击他们的人,那种花哨剑法也不知是每个人都错练,还是教的人有心如此,看似宏伟实则欠缺威力。
但是众人施展,单独几招确实存有威胁,昨日首次交锋沈萦衣着上破洞多了不少,甚至臂膀上差点被划破。好在是天昏地暗的让他们钻在草丛中躲过追击。
今是第三次交手,基本熟悉他们剑招路数,只需避开那三招有威胁的招式,剩下的对他来说应付起来轻松许多。
不过,对方好似来了个有头有脸的。
来人面上额角、鼻梁、唇下三处伤疤,眼神也是不似善茬好似杀人如麻的恶徒,这气质必是长久私斗所致。
“在下天龙帮范东田昨日申时交手,我虽未出面也在远处观摩,二位武功不像无量宫路数,不知是哪路英杰。”
这句是实话,那时他误以为是无量宫之人乔装为路人遂派人出手,二人功夫虽不似无量宫路数,却难免有漏网之鱼嫌隙。
只是如今惹到了不少麻烦,要是赶尽杀绝只怕陷自己入绝地。还是盘清身份为好。
“江湖散人。”沈萦回。
“既是散人,何须插手我两派恩怨。”
庄晓婷听出不对,忙喊:“哪次不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伏杀我兄妹二人!”
去往京州路上范东田都有设伏,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近几天先是伏了烈毒堂的人,又打了虎牙帮的队伍,这些人偏偏都不报家门遮掩的让人看不出来路。
“呵呵,事出有因还望见谅,看二位如今模样好像与无量宫有些亲近啊……”
他说得很暧昧,这两人不使无量宫招式却又偏偏也是往京州方向去,现在身上还拿着无量宫的东西,照往常自然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可如今一连得罪两家人手,要是被无量宫伺机利用起来总是不好。
“与无量宫谈不上熟悉。”
对方又问起马匹、佩剑从何来,庄晓婷则直截了当的回一句捡来的。
辨别不了真假,不过看那白衣女子的性格绝对不像无量宫五小姐民间流传出得那种娇柔温顺,就算是无量宫派来探路的放在前不让他们折返也不打紧。范东田挥手让帮众放行,沈萦仍是一面警惕生怕他们使暗招,庄晓婷也下马紧握长剑做好准备。
沈萦二人气力消耗太多,自然弱势。走过数里,他们也没使什么绊子,悬着的心才放下。
真是难得!一路上武林正派多行不端,这范东田面相凶狠,却还是条言出必行的真汉子。好在今夜无雨,露宿一晚也能将就。
解甯算盘落空,不久冤家路窄又要交锋。
第二日再走一日,无食可餐,仅喝些露水止渴充饥。到了傍晚眼前灯火通明,竟有一家酒楼立在湖上。
京州与瑶州边界唯有一家酒楼名曰“湖上仙”。
天下酒家三千,京中“醉三宵”世间第一,可第二位湖上仙必有资格去争。
湖上仙亦非常人能进,并不是门卫刁难,他里面客房、伙食的价格在沈、庄二人看来有些消受不起,身上的钱撑不过几日。
他二人不好意思直接跑开,也是想着各种借口准备离座,只是这服务的小厮实在热心,只怕除了给他们付钱,要什么都能想到办法。
二人一脸窘迫无可奈何之时,忽有人在身后道句“客家只管上些佳肴美食,此桌费用算我账上。”
这声音如怎会不熟悉,沈萦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庄晓婷率先站起来谢绝道:“慕容公子好意我等心领,只是承受不起。”
“不必如此,这是歉礼。先前欺瞒二位陪个不是。”
他一面真诚躬身作揖,沈萦此刻心境杂乱难做回复,庄晓婷继续出言婉拒。
慕容也没做久留,朝小厮吩咐几句就与兄妹二人咱别。
对方好似真心,或许他们间真有误会,踌躇之间,她还是抿唇发问:“公子,可否告知真名,几番恩惠晓婷此生必报!”
“慕容黎,子循是我的小字。”
对方立即做了回复,庄晓婷还欲搭话却被沈萦拉住,慕容黎也识趣的走开。其实他们确实对不起慕容黎。
缪城中他有欠考究,盲目强加其罪,认为师弟之死慕容黎难辞其咎,后来见他与贼手好像不是同路,才明白二者并非一党。即便目的是他们手上的画,昔日救命之恩又如何不报,只能另寻机会。
庄晓婷则不然,她比师兄多接触慕容三日,谈不上情愫,受了太多恩惠对他强加了太多美好幻想,导致知道他图谋不轨与刻意隐瞒后失望。
毕竟有所期望才会失望。
这顿“嗟来之食”二人纠结之下还是享用了,麻痹自己,寻思他日报答。
二人住所慕容黎更是提前预订,酒楼小厮见他们吃完马上领他们上了三楼。
这里客房绝不是瑶州任何城县内的客栈能相提并论。湖上仙的“仙”字岂是浪得虚名。
打开窗户往下看去湖水波澜、月光皎洁,碧景湖底深处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日光照耀后整片湖水如翡翠般靓丽。名湖名楼,也难怪客源不减。
这几日总是遇到各种事情,难以入眠沈萦便想外出走动,散散心,身后有一双眼睛恶铮铮得盯着他,早察觉到却不去理会。
直到出客栈,身后掌风临至,他才侧身躲开反制一掌。
袭击者是翟建,这一对招他不由暗衬几日不见,这小子身手反应竟然提升不少。
“是你?”沈萦认出他,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慕容黎授意让其夺“画”还是什么别的事情。
“小子害我良苦!岂能让你活着!”
言毕,沈萦也明白缘由,武当有自少林“龙爪手”演变而来的擒拿功夫“虎爪手”,师门祖宗上有一高人,拓出十二路指爪招数,因招招拿人腰眼,难免损阴绝嗣。因其招式狠辣断子绝孙、毁灭门户只得添上“绝户”彰显其狠毒,告诫修习者慎用。唯亲传弟子可学,且只能于绝境施展。
那日,师妹存危。他又连番打斗奔走数里,体力耗去太多,算是到了用这门外招的地步。
“当日情况所逼,只怪你心生贪念。”
“强词夺理!”
翟建也是懒得与他废话,展开一路“长拳”攻势,这门拳法总三十二式,路数长不易被他人看透破解。饶是沈萦悟性了得,再次对上也没看破其招数。
当时翟建输在兵刃与力道上,他拳招乃是父亲随一拳法大师习得转授予他,苦练二十载才有所成就,才隔了六日未见,在这初出茅庐的小子面前竟占不到上风。
而且,他此番施展的招数绝不是武当绵掌!
几日来敌暗我明,不仅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实力上也必须增进。“绝户虎爪手”不易施展,调用那股内力又有损身体,且刀剑上仅“绕指柔剑”、“两仪剑阵”、“神门十三剑”“玄虚刀法”四种。武功尽数被人掌握则难有翻身。
师父有一道友乃全真教高人道号“长虚子”,得到一页残图与师父一同钻研奥秘,发现是一门道家绝学称它“太乙五行式”,此招玄妙,在道家功夫上无论是武当“绵掌”还是全真“昊天掌”、“三花聚顶掌”都能运用上去。
“太乙五行式”师父未曾教过,但那位全真道长曾教过他“昊天掌”,与长拳一样同为武林中流招数,原本只是初窥门径,知形不通巧,道理也是半知半解,但这几日多加练习,毕竟同为道家武功,道理总有相通,也练得有所小成。
僵持数招,沈萦无心与他打斗,伺机卖个破绽,暗蓄一掌,翟建一时着急攻过去,一拳打空,反被绕于身后重重挨上一记,摔在地上。
也是怕对方一而再而三的上来,他拔剑佯装威胁道:“是非对错你我自知,你胆敢在动我师妹,先前那招苦头让你在吃一次无妨!”
翟建切齿不语,沈萦本不愿随意动手,一番打斗心头更是郁闷,加快步伐往湖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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