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微是诧异的。
她透过泪眼婆娑看着那个在光下泛着一圈柔和光晕的少年，愣了神，都忘了接着哭了。
党成言看着眼前这个只是呆呆望着他的女孩，注意到她脸颊上有在光下泛着波粼的水渍，他知道，她伤心极了。
随后，党成言和段微错开视线，只是捏着那本化学书，坐到了她的旁边，未置一语。
段微懵圈了，这一瞬间发生的情况让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党成言会在这儿，为什么他会坐到一个他不熟的同学旁边，还有，他为什么不说话啊……
段微悄悄瞄了眼旁边的党成言，只见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手里把玩着她的化学书，手臂上纹路明显的筋脉随着动作起伏在昏黄的路灯下怒张，而少年的眸子在昏黄中晦暗不明。
两人气氛静谧，独余段微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皂香混合着烟酒的气味。
听着四周的喧嚣，而党成言只是沉默着，段微缓缓收紧手指，攥紧手下的衣服。
他是有什么事儿吗？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要不我还是走吧，可是……
段微看了眼他手里把玩着的书本，斟酌着怎么问他要过来。
......
“你是……叫段微吧？”
良久，就在段微要起身逃跑的时候，党成言打破了沉默。
“嗯。”
段微从喉咙中溢出一声，原来没认错人啊。
接着，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党成言想问她为什么哭，可是在思索良久后发现，他没有立场去这样做，因为他们压根不认识，甚至连段微的名字都是他想了好久后才想起的。
好吧，他承认是他冲动了，是他在看到这个女孩那一瞬间的破碎后冲动了。
党成言心里微微诧异自己的行为，这不像他，平时他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毕竟接触社会久了之后，早已经习惯了用淡漠去应对很多问题。
更何况，现在还是因为一个压根不熟的女生。
......
段微见党成言又不说话了，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路过吗？”
听到弱弱的声音，党成言偏头看向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女孩，无奈地笑了，他能怎么说，说他特意从街对面过来找她吗？
“嗯。”
段微听到后轻轻应了一声，“这样啊。”
党成言看看段微还挂着泪痕的侧脸，终于问出口。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我看你一直坐这儿……”
哭鼻子。
“天黑了，你一个人坐这儿不太安全。”
段微一怔，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抿了抿嘴。
......
“老是记不住书上的东西，有点烦躁。”说完段微心虚的瞟了眼党成言手里那本快被她翻烂的书。
党成言听了，嘴角勾起。
他知道她是在骗人，她刚刚抬头看自己的那一瞬，眼里的破碎和委屈藏得不够好，让他嗅到了一丝原因。
但，他没拆穿。
“那我应该要比你烦躁，毕竟我那化学书还像新书一样。”
他想用自嘲来逗逗她。
这一刻善解人意的党成言和段微印象里那个狠厉的少年不太一样，这让她不知所措。
段微绞着手指，顺着他接话。
“你也会烦躁成绩啊。”
话出口，段微便听到党成言笑出声。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对什么都满不在乎？”
瞬间，段微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大妥，抬头焦灼地看向他，连连摆手。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顺着他的话脱口而出。
看到女孩窘的满脸通红，党成言笑了笑，原不甚在意，可他就想逗逗她。
“是吗？”
看着党成言一脸玩味的笑，段微瞠目结舌，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嘴比较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顺着你的话乱说的。”
看着女孩的恳切，党成言愈发觉得，她是个单纯的人，而他周围早已不见这么单纯的人了。
党成言笑了，而路灯柔和的光影模糊了少年脸庞凌厉的棱角，独余笑眼中的爽朗。
段微看着党成言的眼睛，一时竟陷了进去。
她知道，那是沼泽，可她放弃挣扎，因为她早已溺死在这一滩泥泞中。
“党哥！”
一声遥远缥缈的呼喊将二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两人循声看向街对面，只见程毅在冲这边招着手。
见此，党成言正色，知道他得回去了，随即站起身，低头却看到女孩还是只呆呆地看着他。
刹那，党成言感觉心底像有羽毛拂过，痒痒的。
党成言把书递给段微，然后道：“我走了，你待着吧，别待太晚，不安全。”
说罢，党成言转身向对面走去，干脆利落。
段微看着那抹笔挺的身影渐渐没入车流，攥紧了手里的书，那上面还有党成言留下的余温。
……
街这边，程毅看着党成言在车流中走走停停，眉头紧皱，就在党成言出来这一会儿，出事儿了。
想了想刚刚包间里的那档子混乱，程毅烦躁的点了根烟，他甚至都顾不上多看几眼刚刚党成言身边坐着的女孩。
走到跟前，党成言发现程毅神色不对。
“我就出来一会儿，你这么着急招呼我干鸡毛啊。”
“出事儿了党哥，就这么一会儿，龚雪差点没把包间闹翻天。”
“龚雪？今儿又没叫她，她来干嘛？”
“哎，不知道谁给龚雪叫来了，一来就看见夫仔身上挂着那个女生，龚雪上去直接甩了那女的一巴掌，差点没打起来。”
“哪个女的？”
“诶呦，就郑天带来的那几个里的一个，我也分不清。”
……
党成言一边听着程毅在旁边叽叽喳喳，一边被程毅拽着快步往店里走。
混乱间，党成言回头看向街对面，那个小小的人影仍在原地，被罩在昏黄的光影下。
……
一上二楼，两人还没到包间呢，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只见不远处包厢的门儿被踹开，党成言和程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李家夫阴沉着脸色拽着龚雪出来，两人对视一眼，怔在原地。
“李家夫，你他妈真是个王八蛋！”
龚雪用力甩开李家夫的拖拽，带着哭腔大声发泄着。
周围的散桌客人和服务生都被吸引了目光，朝这边好奇的打量。
而党成言和程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呆站在原地看着这让人焦心的一幕，不是他们不帮兄弟，实在是兄弟没做对，他们不好帮腔啊。
李家夫沉着一张脸，未发一言，只是低头打量着龚雪通红的眼睛，他的龚雪哭了。
见李家夫不说话也不解释，只阴沉着脸色，龚雪的心被揪住了。
他为什么不说话？他心疼里面那个小贱人？
龚雪心下一片凄凉，冷笑一声，抬脚就走。
李家夫见此只是一把将龚雪死死拽住。
龚雪气急，转身甩了李家夫一巴掌。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肃清了二楼食客们嘈杂纷乱的交谈声，也让李家夫酒醒了几分。
“去找里面那小妖精去吧！”
说罢龚雪转身就走，独留李家夫偏着头呆愣在原地。
见情况不对，党成言和程毅连忙上前，想拦住要走的龚雪。
“诶诶，龚雪，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纯属误会，误会啊！”
程毅挡住龚雪怒气冲冲的步伐，陪着一张笑脸，想缓和一下这糟糕的气氛。
党成言见这种情况，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只一个劲儿的冲李家夫使眼色，可李家夫非但没动作，还他妈的转身进包间了！
哎，兄弟难堪大任，他俩得负起责吧。
两人挡着龚雪意在把她堵回包厢，谁知，包厢里随后冲出龚雪的几个姐妹，一把搡开两人，拥着龚雪扬长而去。
临走还放话，“什么玩意儿！”
党成言和程毅一脸懵圈地回到包间，只见众人不发一言。
良久，郑天和党成言打了招呼，走了。
随后体校一干人等也都陆陆续续走了，独留党成言这帮人。
而李家夫苦笑着看向他俩，只一仰头把面前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
三人最后结了账才走，出来时，夜已深。
党成言下意识看向街对面，空荡荡的，独余一柱光影。
那晚的闹剧最终以李家夫烂醉结束，而他喝成这样，家是回不了了，只给李爸打电话找了个借口，便跟党成言回家了。
夜里，半睡半醒间，党成言听见李家夫呢喃着龚雪的名字，当即烦躁得很，一脚把李家夫踹到地下。
而那位只在地上打了个滚，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他为什么烦躁？
党成言说不出来，但如果没有这档子插曲，他也许还能和段微多呆一会儿。
想到这儿，党成言干脆起来把李家夫身上裹着的被子也拽走了，这才安心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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