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没有星星,只有黑云笼着月亮。晚上凉意十足,街上很少有人经过。即使有,那么也是紧赶着回家的人。
在街道旁有一个孤零零的酒馆,里面的灯火从窗子里飘出来,在夜里格外诱人。
“路上小心!”
“嗯,我明儿再来。”
一位穿着宽厚风衣的男人从酒馆里走了出来,朝着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的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席安从酒馆的外面走过,她瞟了一眼酒馆大门上方,有“大罗酒馆”几个大字。
夜里的风吹得急促,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雨来临。她将大衣裹紧身子,本来打算径直走了的,可身上却发冷。
酒馆里的灯火吸引着她进入,明明都走过了,但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转身进入酒馆。
“要不是他有孩子,我跟你说不到凌晨一两点钟都不会喝完走人的……”
魁梧的男人把手搭在吧台上,与旁边一个短发女人交谈着。
看着席安进入,他转头问道:“喝点什么?”
酒馆很小,但却具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里头人并不多,席安找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
“我要一杯热的咖啡。”
席安说完后用手托住下巴,看向窗外的黑夜。酒保点了点头,转身开始制作。
魁梧男人继续聊着天,都是一些关于家常、时政、民生的话题。
酒保将咖啡端给席安说了句请慢用,然后转身离去。
席安喝着咖啡静静地听,得知了这家店的老板就是这个魁梧的男人,他名叫罗坚,是一位退伍军人。
聊着聊着,短发女人喝了一口蓝色的鸡尾酒,突然有个东西映入了眼帘。
“最近怎么没人弹琴了?”
短发女人指了指吧台旁边的钢琴,向罗坚问道:“也不见那小伙子来。”
罗坚拿了杯啤酒,看了一眼钢琴说道:“我也在找这小子,他也从上周三就再也没到过店里。眼看就要发工资了,他怎么会这个时候不辞而别呢?”
“那钢琴还是我花了两万给他整的新的三角琴,看来也是白买了,明天我就准备卖掉。”
女人看向钢琴,它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防尘罩,就在那里静静地躺着。
女人叹了口气:“多怀念他的独奏……”
罗坚喝了一口啤酒附和说:“是啊,他不论是经典曲目还是自己即兴,都弹得很好,而且他还是一位勤恳的帮手。”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罗坚站了起来,走向那一架钢琴。
他坐了下来,一把扯开防尘罩,露出了崭新乌黑油亮的三角琴。
“这还是坦威施牌的,这么好的琴,他咋就不来了呢?”
酒保很感慨地回答:“是啊,那天那么多人都来看他演奏,可为什么就不来了呢?”
其他客人也附和,都怀念那个年轻人高超的琴技。
“好了,老林,没听客人说想听歌吗?”
罗坚看向酒保老林,带着笑意。
酒保老林擦着杯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我都好久没弹过了,自从那人来后。”
底下有些客人说道:“我们也好久没听你弹过了。”
“算了,我的手都锈了,况且谱也没有……”
只见罗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文件袋,从中抽出了几张曲子朝着老林挥了挥。
“有的,所有他弹过的曲子的谱都留在了店里。”
“我这……”
老林还想说什么。
“林师傅,以后还是你弹吧,我给你加薪!”
“加薪”二字语气强烈,老林笑了出来。
“加薪,你给你老婆买的还是A货,你拿什么给我加薪。”
大家都笑了出来,酒馆里的气氛一下热了起来。席安不由得从沉思中抬起了头,看向吧台旁边。
林师傅整了整领子上的蝴蝶结,在大家的掌声中走出了吧台。
“你帮我……”
“行行行我帮你,你赶快弹吧!”
罗坚站起身来急忙推着老林坐下。
老林从文件袋中翻找了一会儿,选中了一首曲子,拿出了谱。这时,大家又鼓了一阵掌。
他轻轻推开琴盖,看着谱子准备开弹。
席安的目光紧紧注视着老林,若有所思。
琴声响起,底下有些客人一听就听出是经典曲目《Fly me to the moon》。
老林熟练地弹着,身体随着琴声左右摆动。
大伙儿都听得专心,也跟着音乐左右摇摆。
老林大概五十多岁,头发乌黑油亮,身材中等且硬朗。穿着经典的西式侍者装扮,蝴蝶结配黑色马甲,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胡子,看上去像一位非凡的绅士。
众人的思绪随着琴声摇摆起伏,但是到了即兴部分,老林却弹得跌跌撞撞的,两只手也乱了阵脚。这把众人的思绪强拉了回来。
老林神色有一丝慌张,但还是三两下即兴完又重复了一遍主旋律后收尾。
大家都鼓着掌,唯独席安没有。她听着老林的琴声,面色有些许凝重。
老林急忙从钢琴前离开,罗坚打着圆场。
“林师傅是古典出身的,功能谱看不习惯……”
“没事,已经很好了。”
底下的人应答着,还要求老林弹一首古典,但老林却说什么也不愿意。
这时,大家露出极失望的神情,罗坚尴尬地陪着笑脸,看向钟表,心想着该打烊了。
此时,大家都在想着一人,就是那位神秘且技艺高超的钢琴师。
席安沉思着什么,她自己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想法。
就在大家喝的差不多准备走时,天上却恰好不紧不慢地下起了雨,钟表指向十一点。
人们露出一脸懊恼的神情,但还是拿出雨具准备离开,因为已经晚了,需要快点回到家里。
席安这时并不打算走,而是看向钢琴。
“走了。”
吧台前的短发女人给罗坚打了个招呼,收拾完东西随着客人们往外面走着。
突然,所有人都被闪电击中了似的一惊,随即停下脚步齐刷刷地向后看去。
有一个特殊的旋律包裹住人们的耳朵,包裹住整个酒馆,即使是已经走了的客人都转身向店里看去。
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回来了!
这段旋律正是那位神秘钢琴师经常弹的一首原创曲子,而且弹奏的感觉与那位钢琴师本人一模一样,只是多了点温柔的气质。
梦幻中流露出一丝悲伤,仿佛是面戴薄纱的情人携手与我进行共舞。
这是一首爵士风格的华尔兹,前一段是在云端漫舞,最不真实的梦境却最能打动人。
舞步时快时慢,重复往返中也并不觉单调。在三角琴中藏着一个世界,是一个自由却遥不可及的世界。
后一段则更侧重于情感就露,起伏很大仍是优雅。
在云端也会下雨,在雨中情人找不到自己。因为内心开始慌乱所以舞步变得忽快忽慢的,不自然的,焦虑的,不安的。
当明白一切皆虚幻时只好自己一个人独舞,随着大雨,幻想着之前遥不可及的梦境。在雨中,自己才会真正知道自己仍然孑然一身。
钟表还在不停地走着,大家都不愿离去。
罗坚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弹琴的席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席安黑色的大衣左右摇摆时,似乎那位在他店里兼职的钢琴师又重新出现了。
老林惊诧得快哭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席安。
到了即兴部分,席安的手指像是生出了翅膀似的飞快地飞翔,强烈的情感随着音乐的摇摆倾泄而出。无数音符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首最浪漫的歌。
孤独,压抑,不安,恐慌使舞曲跌宕起伏,直至最后梦醒,所有的一切华为乌有。
主旋律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是温柔的,是回忆特有的温柔。席安对于和弦熟练的运用,使钢琴可以随意地表情达意。
雨还在下,雨夜似乎成为了对这一角浪漫的保护。
当席安摁完最后一个音时,她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众人还沉醉在这无穷无尽的浪漫里,还在随着音乐起舞。人们似乎都凝固在了一起,他们也许又再一次触及到了从脑袋里面跑出的思绪。
席安快步走出酒馆大门,撑着伞加速离开。就在她走出几步路时后面出现了一个声音。
“你究竟是他什么人……”
是那个短发女人的声音。
席安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仇人。”
席安撂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顶着雨走,她像是夹着什么东西,伞也没顾着打。
“你知道他去哪里……”
短发女人还想问什么,但席安已经走远了。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想去找到她时才发现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酒馆里只剩着呆若木鸡的两人。
“她好像把谱子都拿走了。”
“哦……”
“那人究竟是那小伙子的什么人,感觉也不一般啊。”
“哦……”
“你说呢老林?”
“啊?”
“你啊个鬼……”
席安在酒店里翻着这些谱子,借着昏黄的台灯,她痴痴地看着谱子上的标注和手写的音符,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
很快,她看得累了下来。随着思绪不断升空,她再一次来到了云端,当她独自起舞时眼角掠过一个人影。
她猛然一回头,醒了过来。
时钟指向六点,秒针不停地走着。
席安闭上眼睛回忆着梦境,不忍它离自己而去。但是梦境只剩下了轮廓,看着这朦胧的浪漫,她眼里又充满了泪水。
我一定在找到你之后亲手把你了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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