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天下传闻,一位原本无名无籍的英杰,心怀大义,眷顾苍生,为了除魔卫道舍身破阵,诛杀魔祖,声名乍起,威震天下。

天下人都在幻想着那位英雄的英姿,渴望成为那样的人物,来来往往的行人话语间满是对英杰的景仰。但只有英雄自己才知道,江湖传闻多胡编乱造画蛇添足,当不得真。

娰琬在行路上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袍,华贵的衣服显得他越发秀美。遇到的求救的落难者,被他带着躲避追杀后夸赞他。“你真是个好人。”两个人正躲在墙角,说话的时候娰琬冲他把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不要说话。但不知怎么的敌人还是被引了过来,两个人逃亡的时候还是被放了冷箭。

等躲到安全的地方,获救者才对他说:“连累你了。”娰琬心里无奈地想,你才知道啊。

他先用温开水浸泡白色纱布,然后用纱布轻轻擦除伤者伤口上的污渍。“疼吗?”他擦的时候询问对方。“没事。”伤者仰头答道,微弱的心跳隐隐一声声跳动,带着温暖的血源流遍全身。娰琬又用棉签沾上碘酒,轻轻的把碘酒涂在伤口上。在包扎的时候第一圈环绕稍作斜状,第二圈、第三圈作环形,并将第一圈斜出的一角压于环形圈内,最后将带尾剪开成两头打结。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并没有什么效果。小可怜人该变苍白的脸色还是变得苍白,该变得痛苦的呼吸依旧变得痛苦,哪怕是气息都像是一片羽毛落地一样轻。娰琬简直不想再让他忍受这种地狱般的煎熬。娰琬从心里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可是那人的眸光依旧越发明亮,微抿的嘴唇难以再发出声音。

娰琬沉思了好一会儿,放弃了自己的心理防线,无视对方雪亮清明的眼神把水合溴化物注射进对方的手臂里。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伤者原本抓紧的手已经在这个过程里松开了。

“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娰琬看上去非常真诚地说,哪怕是直接面对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人渐渐失去了气息,丝毫没有触动自己并不存在的良心。

娰琬先用匕首从头部割开为了维持完整性缓慢地把紧致的人皮剥了开来,毕竟这里的人皮也算是通用硬货。然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在那张人皮上涂满了致毒之物,白皙细腻的双手看上去干净得一尘不染,蓝色的带着袖扣的袖口露出半截白皙手腕。百种毒物,施加百遍。似乎是有晶莹的汗水并不显眼地流过他乌黑的颊发,但是那双沉着的眼睛可以显示心神无比专一,侧面可见白皙的鼻尖,思考异常敏锐。

然后他在皮肉里塞满毒虫作为填充物,让毒虫啃食掉最后的血肉,毕竟没有任何用处的血肉,自然可以弃之如履。

在经过种种五个步骤,浇毒,炼皮,融骨,填型,画焚,才能够成为一具合格的傀儡。由于重新填充的躯壳实在没法看,娰琬只能用其他东西填充进去,污损的地方用不同的颜料掩盖,替躯壳画好妆容。娰琬亲自替缝合之后的躯壳画上眼影,整理遗容,然后投入烈火中凄惨地燃烧。地上散落着那根属于无人知晓的过去的玉穗,有珠玉点缀。火炉里似乎有灰色的影子跌跌幢幢,又像是浴火的凤凰凝结的虚影彷徨。

天边赤红色的日光如火如荼染红了大地,照亮并唤醒了一个个惺忪懒散的生灵,夕阳欲沉沉睡去,不知远处是谁在吹笛,哀鸿吹响了入暮的号角。到了前方,人的穿着逐渐朴素,车马渐渐稀少。紫色的夜空像是棋盘一样陈列着大大小小的星辰,又像是地图一样散布着万千银湾。天边的月牙勾出浅淡的弧度,皎皎当空不染尘埃。娰琬敲响了柴门,门口停着一辆小推车。“老婆婆,可以在您这里借宿一晚吗?”娰琬很有礼貌地问她。她看出了娰琬即使穿着暗淡但也是华贵不显的,心中似乎有些纳闷,无所谓地指了指厨房的那一堆干稻草,娰琬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晚上把披风脱下来当成被子盖着,耳边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天一大早就帮助老人家劈柴。娰琬在厨房的花瓶边上意外地发现了一瓶耗子药。角落里摆放着一顶崭新的皮革帽子和刺绣披风。他沿着水缸的缝隙发现里面倒了两具尸体。他扭头就看了一眼家里的水缸快要见底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老婆婆自己在这里拿着娰琬劈柴剩下的斧头,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劈柴。过了一会儿功夫,又一个人坐在门口看着路边的情况。

娰琬刚刚挑完水回来,桌子上放着他刚摘的还带着新鲜的露水的鲜花。“这样新鲜的花,也不符合我这个年纪了。”老人家沉闷的声音显得并不愉悦,敲打着娰琬。他像是毫不知情,没有发现老婆婆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只是关心地问候了她几句。

桌上已经摆放着碗筷。“你快来吃饭了。”老婆婆冲他吆喝着招呼着他来。

他走到饭桶边,用大瓢沟搅拌着饭桶里面的伙食,看着上面的漂浮物,在看着底下的汤水。若有所思地纳罕道:“大鱼欢快地吃肉,虾米喝粥,水草只怕是连口汤都喝不上。”

他先为老婆婆盛饭,再轮到自己。老婆婆原本就是蜡黄的脸色,眼神严肃地盯着娰琬看,嘱咐他别再出去乱说。窗外的桑树上传来蚕食桑叶的窸窣声,声声齐鸣,连带织响了整个夏天的余荫。

娰琬住了十几日,离去的时候带上了那顶皮帽,夕阳的光线显得他的眼睛发出琉璃般的光芒,浸透了烈日血红的余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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