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吹开了尤愔的衣角,露出里面的纱衣。那双眼睛浩如烟海,似乎包含了浩瀚三千的晨星,又像是能够把一切都吸进去的黑洞,无穷无尽。
尤愔看到散晚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了弧度,单薄的眼皮抬起,脸上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无人在意周边雨水浸润花草汁液,茎干隐隐有些下垂。微风吹来,一股糜烂的气息传遍东西南北。几棵歪歪斜斜的老树还在给他们遮风挡雨,尽管那上面早已经蛀满了虫斑。
“在看什么呢?”
尤愔的目光落过散晚笔直的肩和脊背,散晚的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头,直到他扫过散晚的脸,无形之中触摸到散晚的眼睛。
他是被挂在苍白墙壁上微微颤抖的绝美画卷,也是燃烧烟灰想要吞食一切的焰火。
他是用根系吸收地底稀少水分为生的一株绿植,也是无尽沙漠里幽渺的一抹尘埃。
他是黑白棋盘上偷天换日的棋子,也是照亮黄昏时分的廖小萤火。
极致的矛盾感,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大收藏家尤愔,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那就是喜欢收藏一切他认为有价值的藏品。这一点,想必他的藏品都是这样认为的。无论是光彩夺目的首饰珠宝,还是浩瀚如海的书籍,甚至是一切他觉得有存在意义的动物骸骨,都会陈列在他的收藏柜里面。当然也包括在他心目中的有价值的人类,诸如用美德才学作为点缀。尤愔天生就喜欢光彩溢目的东西,而美好的东西就该被占有,然后死死锁在他的收藏柜里,等待着他的宠幸。
他轻轻地抿了抿嘴角,玫瑰般的瞳孔呈现着一种梦幻般的美感。在散晚路过他身边之后,他轻轻地吸了一口空气,甚至忽视了散晚的疑问,“好头颅,谁当斫之。”他比了个手势,不紧不慢道。长长的斗篷遮盖了浓密如海藻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同时也盖住了他的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在他的身上隐隐可以嗅到令人安心的甘木的芬芳。
下属接受到了他的消息,开始派人对散晚下手。
浓暗的夜色中,一连串攀爬藤架的玫瑰花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簌簌抖落几片纤长的花瓣,拉长了影子想要追赶那一个疾奔的身影。那个身影越跑越快,逐渐远离家乡,故国……
她好不容易来到了小镇,当她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后,主人告诉走投无路的她。“有一个好心人也许会帮助你。”好心人给她指路,他的嘴角微微一笑,直接伸手指向了散晚的方向。既然之前散晚破坏了他的计划,那他也不介意给散晚添点堵。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兔子先生的小屋外传来,像是电锯发动时的刺耳噪声,一整夜都没有合上眼的兔子先生懊恼地爬了起来,满是责怪地打开了门,面前猩红色的鸢尾花雨进入他的眼帘,像是雨滴打落在了他的身上,微风乍起把花瓣送进他的怀里,飘上了他满身的白色披风,像是尖尾雨燕飞旋徘徊。一个头戴花冠的姑娘撞入他的眼帘,头上的红花凋零地只剩下了黄色的花蕊,白裙像是一朵凋零的白花。
小辙甚至可以看见兔子先生红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直视她的灵魂深处。
“你找谁?”
“找兔子先生。”
下一刻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兔子先生没有注意到她颤抖的双手,以及扯动的嘴角,把她安全地请进了屋内的同时白皙的双手不着痕迹地轻抚过门框上的刻痕,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兔子先生坐在一边看书。红色的头绳衬得流浪儿的眼睛像是一轮月亮,发出明净纯洁的光彩。黑暗中的幻影倒映在她的眼睛里,折射出一轮彩虹。兔子先生随着她解释的声音越来越轻,看着她可怜兮兮地动了动嘴角。“过来吧。”
在她起身的时候红色的头绳掉落,沾上了地上的灰尘,地面上的尘土都沾染了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白皙的手刚想要落地把东西捞上来,兔子先生一把夺过她的手拿了一个蓝色的头绳给她,眼神像是在看一尾水潭里面即将要被打捞上来的鲤鱼:“用这个吧。”
黄昏的微光洒满大地,给一池清泉染上了明亮的光辉。波光粼粼,似有游鱼在其中嬉戏。
“兔子先生,今天天色晚了。”兔子先生微微闭上了眼睛,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遮盖住眼底变幻万千的斑斓色彩。小辙耳边坠着精致而明丽的纤长银饰,黑色纱衣薄凉如水,浓丽似漆。
兔子先生坐在床头,给小辙讲故事。“在熊熊烈火中,勇士砍下了恶龙的头颅,把它砌进了最古老的城墙里面……”
小辙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痴罔的光亮,手指不安分地跳动着,像是她起起伏伏的呼吸。
深夜,可以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兔子先生若无其事地看了小辙一眼,他伸出手触摸到小辙的鼻息。他收回手,对方就像无依无靠的浮萍一样,倒在了软塌上。
冰冷的床帏边上洒下一层朦胧的月光给染上了一圈白,漆黑的四壁显得愈发静谧。天空中闪烁的星星好奇地探看着可怜的小辙,月儿轻轻把月光落在她的枕边。
外面的架子上晾晒着一串衣物,红色的头绳挂在上面,晶莹剔透的水滴显得亮晶晶的。
“晚安,兔子先生。”几只调皮的飞萤围绕着她,三两光点聚合又散开在空气中。
“晚安。”兔子先生轻轻触及她的长发,伸出手的时候抓住了一只闪亮的萤火虫,像是被飞蛾寻找的黑暗中唯一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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