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的夜晚永远都是那么热闹,除了长宁街这样的主干道要宵禁以外,其他街坊在一更之后都还是灯火辉煌,最出名当属西市的玥鸣楼。
城里无人不知的一句诗“玥鸣重楼裙叠香”。不管是得空歇脚,还是请客喝茶。但凡是几个老爷们在一起,绝对会讨论起那里的温柔乡。更是有天南地北的文人骚客来此散尽家财消受一番的神秘感。
玥明楼共三层。一楼宴饮厅,名为一重堂;二楼名双重宴,是单间客房;三楼为身份贵重的客人准备,名为三重天。一般的文人骚客,也只能在一重堂。那些醉酒耍赖的客人,都会被扔出门外。偶尔赶上新酒出窖,管事儿的还会取两坛来请大家尝尝鲜。
不过,这楼里仆人丫鬟虽然不少,却很少见掌柜露面。曾经双重宴中夜阑房的客人撒泼,将侍奉的乐妓和舞妓赶了出来,跑到楼梯间大吵大闹,要求见掌柜。
这一闹,两层楼看热闹的客人里,但凡是有点官职的基本都认得这几人。嚷叫之间,楼梯尽头走出来一人,侧身站在楼梯口。此人身材肥硕,穿云锦织金袍,脚踩镶翠墨靴;眼睛被满脸横肉挤成一条缝,扔掩不住刁滑的目光。
这胖子用带着翠玉指环的手,一折折的打开手中的纸扇,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几人。那几个闹事者中的带头人大声问到:“你就是掌柜?”胖子身子犹如一座石山,不疼不痒的道:“不是,不过这里我说了算。” 这几人叫嚣道:“叫你们掌柜的出来!老子有话问他!”
“我们掌柜的不在,我说话比掌柜的管用。你们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
胖子头也不回。几个闹事者叫嚷着:“老子看上了那乐师,要她陪我过夜,这表子竟然不肯!老子倒要问问你,你这妓院是怎么开的?”
“哦?有这等事?”胖子“啪”的一声收起扇子,拿在手里敲打起来,并问道:“乐师何在?”从楼梯拐角处走来一女子,头发披散着,衣衫凌乱的向胖子作揖说到:“在此。”胖子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美人,突然用极其洪亮的声音说:“好!这才是我玥鸣楼的人!从今天起,你就服侍三重天的客人。”女子听后跪倒在地,颤声回道:“是!筱琴多谢邱掌事!”那闹事的人火冒三丈:“你竟敢羞辱我!老子可是巡城营副统领!快叫你们掌柜的滚出来,给老子磕头认罪!”
胖子欲张口时,身旁夜雨染荷房出来一人,隔着楼梯正中的屏风,怒声呵道:“狗东西,口出狂言!”领头人听了后正欲大骂,又突然想到什么抖了一下,好似五雷轰顶。抬头一看纸门上的影子,更是直接吓到匍匐跪地,“明日来见我!”说完三重天那人就回到了屋子。
几人见到了上司,转身欲走。胖子却道:“这位官爷留步,砸坏的东西,吓坏的人得给个说法吧。”领头人回过头,憋红着脸问到:“你还想怎样?!”胖子微微一笑,脸上的肥肉牵动着眼睛,却更细了些。“官爷不想认错,那就赔银子。若现在不想赔,我自会派人去官爷府上取。”
听后领头人扭过头去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几个人都将钱袋拿了出来。胖子转身走向三重天的同时说道:“你吓到了谁就自己去把银子给谁,砸坏的东西给门口的小二。官爷慢走……”
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敢撒泼耍赖。
启祥十年,凝海楼台放出消息说“银菅长虹”已重出江湖,正在寻找旧主报恩。江湖顿时流言四起。
玥鸣楼三重天春雨染桃的内室,一红衫女子坐在塌上细看着账本。秋掌事悄声的推门进来,坐在了桌前低声说道:“江湖上消息,郑耘天在找旧主报恩。”红衫女子听后放下账本,将身子倚到身旁的凭几上。头上的寒雪梅花步摇也轻垂了下来,眼光流转。邱珏接着说:“此事可疑。”
女子抻了一下袖子回道“他找他的,关咱们什么事。山庄被毁这么多年了,他现在出来找旧主,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大姐难得回来一次。好生休息,弟弟先下去了。”
秋珏退至门口时,不动声色的朝侧门弹出两颗翠珠。门外一人的气户、灵虚两穴被打中,瞬时动弹不得。怕是她自己都没想到,屋内居然有隔空打穴的高手。
秋珏拉开侧门,红衫女子笑道:“你本领一点没退步,真是难为你这满身的油水了。”秋珏将门外之人扭带进了内室质问道:“阳春,竟一点也没瞧出你还有别的来头。谁派你来的?”阳春一言不发,红衫女子站起身,在她身边踱步:“你不想说,我也猜的到你的来头。长乐坊是永安城里洛神瑛最大的买主,你这满身的洛神香还有头上的三只银簪;有两支里面藏有红信石,另一只则是一把袖匕。我说的不错吧。”阳春看向眼前的女子,红衫女子接着说:“长乐坊有一个规矩,所有女子的头发里会藏一种叫绣情草的花。二弟,把她的发髻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阳春低头不语,邱珏取下她头上的三支银簪,青丝落下,一朵淡紫色的花也飘落到阳春脚边。
女子拈起绣情草,打量着说道:“把这绣情草放到头发里,可使女子格外楚楚动人。得到的男子阳气越多,这花就越鲜艳。没有土没有水,也生动无比。二弟,把这花送去西香阁。”
“难怪长乐坊的歌舞不怎么样,生意也还是那么好。原来全靠这东西。”秋珏按着阳春:“大姐,她怎么处置?”女子不紧不慢到塌上坐下,说:“将她关到虫牢。”
阳春听说过虫牢的可怕,突然哭着哀求道:“掌柜的饶命!奴家愿效忠掌柜的!当牛做马在所不辞,求掌柜的饶命啊!”
秋珏问道:“大姐为何不用她,反将那长乐坊一军?”
“因为她太没用了。一会儿先把银簪里的红信石化水涂抹到她脸上,带她脸皮脱落后再丢去虫牢。”
“大姐要她脸皮做什么?”
“你以为玥鸣楼就她一个长乐坊的人吗?”
女子又拿起账本,与秋珏说道“明日我须启程去趟凝海楼台会个故人。”
“是,弟弟这就去备车。”
“你去东祥居让尧儿跟我一块儿走。”
玥鸣楼的侧门外是荷花池,到“流虹映榭”的这段路上没有烛灯,却仍然能看到湖里的荷花熠熠生辉。原本幽暗湖水被玥鸣楼的灯火通明照亮,卵石路被月光铺成了银河上的仙桥,石子微泛着光亮,似一颗颗星星。桥上有一对对男女正在谈情说爱。秋珏箭步如飞的绕过了这些人。
上了“流虹映榭”,便有了烛光在旁照路,湖里的锦鲤游在灯火之下时隐时现,有几个贵妇还在赏鱼。“流虹映榭”再往前的便是荷韵亭,也是玥鸣楼后湖西侧的中心岛。轻风伴着荷花微香,撩动着的亭子四周长垂的红色纱帘。当中隐现一长发女子,慵懒的倚在石栏上。这亭子像极了开在湖中的一株巨大荷花。
“穿这么少,你也不怕着凉。”秋珏说着捡起长发女子掉落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女子白玉凝脂似的手,捏着一盏琉璃酒杯,另一手握着青玉酒瓶。扭过白皙的面容,看了一眼秋珏“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秋珏叹了口气,将她手里的酒器接来“大姐要是看见你这样,又该罚你了。”女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开始理那乱糟糟发丝。秋珏在旁边坐下,从怀中取出绣情草交给女子,女子看了眼“这花你是从哪里搞来的?中原很难见到。”秋珏倒了杯葡萄酒饮了一口“从阳春身上发现的,长乐坊用这东西留客。”,花被女子扔到了石桌上,秋珏又倒了一杯酒“你有没有办法制出相克的香剂?”她听完后恼怒道“制药去幽冥谷,或者去千瘴山!我又不是药圣毒神的,找我作甚!”
秋珏弯下大肥腰,捡起又掉在地上的披风:“你不要再生大姐的气了,你以后会知道她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好?若不是为了稳固她在朝廷的地位,怎会排人去勾引华郎。”
万籁俱静,飘过一阵荷花的幽香。女子抬起下巴,眼泪闪过。
“西香阁近来有扬雪打理,收收心回越花宫吧。”秋珏走的时候留下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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