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并不算太宽敞,却挤着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估摸着计算也有十几人,烟味、酒味和香水味混杂在一块,组成了这一片的气息。
衣冠楚楚的贵公子哥嘴角带着揣摩不透的笑意,目光却又冰又利,翘着二郎腿坐在米白的软皮沙发上,戴着银色戒指的食指轻轻敲打在沙发皮面上,一手握着只玻璃杯,漫不经心地晃动着其中的酒液。
玻璃杯稍稍向下倾斜,猩红色的液体便顺着光亮的痕迹慢慢落在了光洁的地面上。
他玩味地开口,伸出手去,指尖轻柔的在身边跪坐在地上的女人颈肩处抚弄着,“沈窈,给你个机会。把它舔干净,我就放过你。”
悬在天花板顶上的灯光是偏暖色调的橘黄,沈窈却莫名觉得刺眼,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去看。
而沙发上坐着的男男女女纷纷望着她,其中夹杂着各色的目光,但无一是善意的注视。
包厢里沉浸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沈窈的身上,此时那无形的目光似都有了重量,沉沉的压在了她的肩头。
她想动,却似乎被定格在原地,连抬头都变成一个艰难费力的动作。
“怎么,沈窈,你不是演员吗?对你来说,这应该只是一场很简单的戏吧,我的这些朋友们可都等着你的表演呢。”沙发上的男人笑意更深,目光却如同毒蛇一般狠厉阴毒,他搭在沈窈肩上的五指也慢慢滑至颈间,细指慢慢地收缩,那张被卡在指间的白皙的脸一下变得扭曲涨红,他的声音也更加高昂疯狂,“不愿意吗?沈窈,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沈窈抬手却不敢反抗,颈间慢慢收拢的五指加大了力度,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映入男人那张放大的令人害怕的面庞,生机似乎在可见一点点流逝着。
绝望的浪潮从心头翻卷着涌动起来,几近濒死的熟悉感再一次临上心头,只是她才重生没多久,这么快又要被夺去生命。
沈窈的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只是她心知无路可退。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使劲浑身解数来勾引面前的公子哥,后来也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以至于现在放飞一时,悔恨一世。
男人身旁的男女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着,似乎早已熟视无睹,各自喝酒调笑着。
在脖颈间的手指慢慢松开时,沈窈得了喘息的机会,气息进入鼻腔间的那刻,她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一下瘫软下去,整张脸都被血液的冲涨憋成了血红色。
男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忽然笑了起来,他低头缓缓凑近沈窈,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着,带着烟味的话语从那两片一张一合的薄唇中慢慢吐出:“真狼狈啊。沈窈,记住了——你他妈就是个贱人。敢这么玩我,你就别怪我玩死你。”
“今天不把这酒舔干净,你看看谁能把你带出去。”
沈窈后怕的缩了缩身子,几乎是一点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抬手轻轻在喉间抚过,火辣辣的疼痛感便张狂的叫嚣起来。
她之前听了经纪人的话过来,原本是想要靠着她和这位公子哥之间的交情赌一把,实在没想到过他一点情面也不给。
猩红的酒液落在地面上,如同血花一样绽开,光亮被她的身子遮去大半,显得有些暗沉阴冷。她自认为并非是个多么有骨气的人,也从不觉得为五斗米折腰是屈辱之事,毕竟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活着就已经很难了,又怎么敢去求那几分丝毫不值钱的尊严呢。
沈窈用手掌支撑着前半身,两条小腿贴着地面,全身重量压向地面所带来的疼痛全部汇入了手肘和和膝盖处,她以一副动物四脚着地的模样,慢慢压低了脑袋,准备去跪舔那绽放于地面如血花似的酒液。
紧身的短上衣被动作牵带着向前,那一段纤细白皙的腰肢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连着包臀的短裙便勾勒出曼妙的身躯。
“哈哈哈哈…”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病态疯狂,他抬起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几乎没怎么控制力度就一脚踩在了沈窈那段白的亮眼的腰上,“沈窈,你在荀一凛面前也是这样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的?”
那一脚沉重的折在腰段上,沈窈吃痛的快要叫出声,却紧咬着着下唇,不敢让声音溢出去半分,只是眼里很快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她压根不敢抬头,自然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他只是笑,然后沙发上旁观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笑,那笑声如同恶魔的低语,凌冽如锋利的刀刃,卷至她的心中。
上方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声,转而沈窈就感觉到一小叠带着重量的东西落在了头顶,带着刺眼的红慢慢飘落在地面上,她微楞片刻,后腰处钻心的痛意似也被这思虑减轻了几分。
很快,头顶又传来了男人含笑的声音,他说:“沈窈,我还是想给你个机会。你不是喜欢钱吗?你扮作狗逗我们开心了,这些票子,包括今天张导那部戏的女二,我都可以给你。”
沈窈抬头,对上了男人那双暗如深夜的细眸,那目光阴冷狠毒,带着一种凌冽的残忍落在她身上,她舔了舔嘴角的血,也跟着笑,“成少,你是有钱人,应该也不屑于拿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来骗一个爱慕虚荣的穷鬼吧。”
被唤作成少的男人听到她的话,顿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他身边沙发上的男男女女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她抬起头望着这一群人,他们的笑容在灯光之下似乎变得这样扭曲可怕。
冷漠的如同审判的话语也随之而来。
“贱人,果然是贱人啊。”
而就在这个时刻,包厢门砰砰响起,随即房门便慢慢被人推开,西装革履的贵公子似乎喝了酒,撑着门框,懒懒散散地站着,正漫不经心地抬眼向包厢中的众人望去。
包厢里的众人似乎也很惊讶这位突然闯入的陌生男子,但当他们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位相当眼熟,就是圈里大名鼎鼎的草包二世祖——荀一凛,还给成少戴了顶大绿帽的狠人。
荀一凛目光随意的在众人身上游走,抬手扯了扯衬衫的领口,衣领处的扣子开着,露出大片的肌肤,而深深浅浅的红色唇印便错杂纷乱是落在这上面,他嘴角噙着笑,身子倚着门框说道:“成少,不好意思啊,来晚了点。你们这是…搞节目助兴啊?”
成少瞧见荀一凛的那一秒,神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强扯出一抹淡笑,他不紧不慢地挪开还踩在沈窈脊背上的脚,然后使着眼色叫着身边的模特去招呼荀一凛,他接上荀一凛的话说到:“荀少这才来啊,节目正到兴头上呢,要不要一起玩呀?”
模特似乎是不太满意被成少支开去招待荀一凛,撇了撇嘴,但很快又整理好表情,扭动着曼妙的身躯,风情万种的走到了荀一凛面前,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在了他敞开着衣领所展露的胸膛处,“荀少,能让人家和你一起喝一杯吗?”
荀一凛的目光慢慢扫过面前身姿曼妙的模特,明明脸上是有些痴汉的笑容,她却偏生觉得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尖锐冰冷。
他伸手过来,便相当熟稔地环住了模特纤细的腰肢,“好呀,美女的邀请,我自然要赏脸啊。”
模特听着这话,却不由得脊背发凉,但还是被他带动着向前走去。
荀一凛一边走,目光也在暗中不经意的从包厢内每一位男女身上扫过,最后直直地落在了背对着他,正跪在地上的沈窈。
“这位是…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他找了处空位落座,翘起了二郎腿,望着沈窈的侧脸,不由轻轻皱起了眉。
成少笑意更深,他伸展开双臂,靠在沙发背上,足尖轻点,慢慢勾起了沈窈紧紧低着的脑袋,调笑道:“这位是沈窈啊,荀少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来,阿窈,转过去,给荀少表演一下——你的绝技。”
沈窈撑着地面的手指不由的握紧成拳状,她想挪动自己的身子,却发现两腿像是粘在了地板上,身子也僵硬的无法动弹。
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在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缓慢而又艰难地撑着地面,挪动着僵硬的身躯。
在地上跪的有些久了,膝盖磕的着实疼痛,还有些酸麻的肿胀。
“荀少,想看点什么?”她将身子正对着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男人,那人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身边紧挨着的模特似也讥笑的望着。
许久,包厢里都没有传来任何回答声,荀一凛就那么微微抬着下颌,用着俯视的姿态,凝望着身下跪着的沈窈。
正当沈窈想要出声再问一遍时,荀一凛突然笑出了声,望着沈窈的眼睛也转而望向了成少,他朗声开口,开玩笑般的说着:“成少真不愧是铁石心肠,自己追过的女人都能这么玩。我倒是个怜香惜玉的,来,沈窈,坐到我身边来。”
他拍了拍自己一侧的空位,朝沈窈示意。
成少收了脸上的笑意,紧紧盯着着荀一凛,那锋利阴冷的目光如同箭矢,仿佛要狠狠地戳穿他的胸膛。
而荀一凛依旧摆着那副没心没肺的笑脸,见着沈窈只抬着脸看他,并未动身,便主动俯下身轻轻去拉动她的双臂。
两条细细的臂膀似乎还在微微发颤。
“荀少,你在我的游戏里,就应该遵循我的游戏规则吧。”成少也动了手,他的手紧紧压在荀一凛向沈窈伸出的那只手上,脸上挂着近乎威胁的冷笑。
两人互相对视着,包厢便落入一片寂静无言的诡异氛围中,他们谁也不肯让谁,但偏生家世地位相当,也不好把面子撕的太破。
大佬斗法,遭罪的自然就是无名小卒。
沈窈被他们两人压着,本就摇摇欲坠的身躯更是在支撑的边界断了线,她深知,打破僵局的关键就在于她,原本事端就因她而起,自然在沈窈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倒开始装晕,双方僵持不下的局面就只能迎来破灭。
只是原想着装晕,到了医院找机会开溜的沈窈,却真的一晕不起。
起身,四周是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沈窈摸着不见边界的黑暗,慢慢挪动着身躯。
只是每走一步,耳边传来的,如同恶鬼嘶吼般的声音就愈发清晰。那吼声带着冷意,落在耳边,却似乎钻入皮肉里。
脑海里也忽然涌现许许多多人的面孔,模样不算清晰,只是她却能清楚的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厉叫着,口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沈窈,沈窈,沈窈!贱人!快去死!”
她想抬脚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却有无数阴冷的气息从脚底生起,然后慢慢缠绕在身边,如同结实的藤蔓,直让她喘不过气。
直至一束刺眼明亮的闪光灯忽然射入这片空间之中,在意识逐渐飘向模糊不清的那一刻,沈窈忽然听见耳畔边响起的声音,那声音悠远,称呼虽然亲昵,却不带感情,“阿窈,去吧。”
去哪?脑袋里刚蹦出这么一个问题,下一秒,她便睁开眼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入目是透过玻璃窗落进房间内有些晃眼的明亮。
面对这忽然照入视线的光线,沈窈不太适应的伸手挡了挡,在逐渐接受四周的光亮后,她慢慢放下手,随即目光便对上了坐在病床边,正满脸愁云的经纪人阿玉。
阿玉见她醒来,脸上不带半点喜意,反是愁绪依旧紧紧绕在紧蹙的两眉间,她双手交叉撑在颌下,望着沈窈的目光复杂而又无奈。
“阿玉,我睡了多久了?”沈窈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说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片黑暗中走了多久,只觉自己若是呆的再久点或许真要被逼疯了。
“整整两天。”阿玉放下交叉的双手,五指抓上了柔软的被褥,她紧紧盯着沈窈,眼下能明显的看出一层乌青,脸色也可见的疲惫憔悴。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沈窈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阿玉又再次开口:“沈窈,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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