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上次签署合同的会议室,丰俊妍早已将一切准备停当,待招呼完那袁姓男子三人入座,奉上茶水后,悄悄退了出去把门带上了.
蒙践眼神闪烁,道:"袁总,您今天突然来我们公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那中年男子靠坐着椅背,道:"商洪这个混账东西跑路了是真的吗?"
他这话问的语调口气平淡之极,就似聊家常一般,但将这话听在耳中的蒙践,却是心中大震,竭力维持住面部表情,几乎本能地就要张嘴否认.但在电光石火般的转念之下,却听他大大方方地道:"是,是有这桩事情."他顿了一下,道:"不知道袁总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呀?"
那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道:"你好像对你公司的文案很有信心啊."
蒙践闻言一怔,语气隐隐然有些警惕与不善,道:"您想说什么?请直言."
那中年男子眼神如在欣赏着一件古董瓷器似的看着他,道:"email."
"email?"蒙践为之愣神了一下,但随之似是想起了什么,双眼忽地一亮.
那中年男子将他表情神色看在眼里,徐徐道:"商洪跑路之后,你们对外给合作方发送的那封公关性质的电子邮件虽然写得没什么破绽,但还是给了我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结果我一番调查之下,你们公司还真是叫我给感觉对了呀,呵呵..."
蒙践深深呼吸,胸口起伏了一下,淡淡道:"那您今天过来,是来兴师问罪、讨要说法来了?"
那中年男子很有兴致的反问道:"你觉得我不该来兴师问罪、讨要说法吗?"
蒙践沉默片刻,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中年男子双手环抱胸前,道:"那就说说吧,你们公司目前的情况."
蒙践眯了眯星眸,不紧不慢道:"您指的是哪方面?"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我的那个开发项目,有没有受到影响?"
蒙践毫不犹豫,道:"有."
那中年男子听到回答,脸上笑意弥盛.
只听蒙践续话道:"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只要不再出什么意外,在合同规定的期限里完成进度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中年男子听罢,缓缓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忽地双手撑柄站起,就欲走人的样子.
蒙践吃了一惊,起身道:"袁总您...这就走了吗?"
那中年男子笑着轻哼一声,道:"怎么,不走留下来陪你办公啊?"
蒙践登时窒了一下,忙陪笑道:"不不不,我当然没有要强留您的意思...我是想说,您再没有其他的话...要说了么?"
那中年男子摘下金丝边眼镜,哈了两下气,接过一旁眼明手快的男子递过来的一张餐巾纸,边擦拭边悠然道:"说法我已经要到了,怎么,你是还想叫我向你、你们公司继续维权打官司吗?"
蒙践立刻失笑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呵呵,只是想问一下,您为什么就那么放过我了?"
那中年男子两眼盯着眼镜,又次反问道:"怎么,你想被我穷追猛打啊?"
蒙践呆了一下,哑然失笑.
那中年男子擦拭完眼镜,重新戴上,看着他,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蒙践怔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道:"我记得."
那中年男子转身望向会议室窗外的光景,负手而立,道:"当时商洪带着你来我集团总部洽谈项目,你们一共四个人,进我办公室见到我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向我点头哈腰的人.更确切的讲,你是当时所有向我寻求现在在你手中的那个开发项目合作的公司里头,唯一的一个."
蒙践眼神一震,心里不知怎地,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那中年男子接着道:"后来嘛,出于对各个公司技术实力的例行调研和对你这种态度的好奇心,我特地派人对你这个人进行了一番调查,结果...还真是没让我失望,呵呵."说到这里,他欣慰似的笑了一下.
蒙践亦是会心一笑,但没有说话.
那中年男子语气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一个有着春秋战国时代风骨的人物,在如今的这个社会里,就算还没有彻底灭绝,至少也可以算得上是濒危物种了.所以你问我为什么信你,呵呵...如果说连你这样的人都不可信,那这世上又还有什么人是值得我信的呢?"
蒙践腼腆一笑,道:"至少您的至亲,和您自己亲自栽培的心腹亲信,还是值得您信赖的."
那中年男子闻言慢慢转过身来,目视着他,眼中精光闪动.
蒙践迎视着他目光,眼神温和而没有任何杂质.
忽地,那中年男子拊掌笑道:"说得好!"顿了一下,道:"看在你这句话的份儿上,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蒙践眼神一凛,语气恭谨,道:"您请说."
那中年男子边沿着桌边踱步边道:"我今天来这里,固然是因为你们公司老总跑路的事情.但是,促使我今天来的真正原因,倒也并不是因为收到了你们公司邮件后起疑调查才会来跑这么一趟的.而是今天一大早,我收到的一份匿名信."说着朝身后的女助手示意了一下,那女子当即会意,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件呈递他,他一转手,又递给了蒙践.
蒙践立马接过,从里头抽取出信纸查看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语调幽幽,道:"按照这信里头讲,你们公司现在,是群龙无首,内忧外患,不出几个月就会倒闭,让我趁现在你们还没破产前赶紧想办法对付,呵呵...真是言之凿凿,言辞恳切呀."
蒙践接过信略一观阅,心中便顿时怒气盈胸,脸上神色再也绷不住似的越来越难看.正如这袁姓中年男子所言,此信之中,确是详尽揭露了商洪卷款携逃,导致公司一系列连锁反应的困顿境况,而自己垫资维稳的那六十多万元钱款,信中却半字儿没有,撰信之人用心可见一斑.
他心中光着火看着信,耳边那中年男子的声音续传而来:"看过信后,我虽然大致洞悉了对方的意图,但为了慎重起见,下午我还是过来了一趟.正好,我今天下午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来一趟亲自确认一下事态情况,我也好放心."
蒙践斯时已将信里内容全部看完,胸膛起伏着将信摺叠起来,语音微冷道:"这封信是从什么渠道到您手里的?"
那中年男子平静地道:"我公司那边的前台."
蒙践阴沉着脸,眼中闪动着冷锐的光芒,道:"这封信您能否留给我?"
那中年男子微微点头,道:"行啊,"他轻笑一声,道:"不过,你知道你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吗?"
蒙践面色一凝,现出思索神情.
那中年男子也不待他想清楚了开口回答,径直问了下去:"你现在手头上还有多少个项目?"
蒙践豁然一惊,抬眼道:"我明白了!"
那中年男子微笑凝视着他,又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蒙践面上再现恭谨神色,道:"还要请袁总您指点."
那中年男子轻轻一笑,道:"先发制人,釜底抽薪."
蒙践略一思忖,便即领会,眸光亮了起来:"我懂啦,您是说..."
那中年男子右手一拍围摆在会议桌的其中一张座椅椅背上,含笑道:"明天...不,就今天晚间吧,你要在你们公司官网和官方的微博上发布一则关于匿名信事件的声明公告,内容当中要牵涉到我的集团,而我呢,则会在你发布这则公告的一个小时后,安排我的公关部门在我公司集团的官网和官方微博上做出响应,以配合你的公告发表声明."
"至于怎么写嘛,"那中年男子手指敲击着椅背顶头,攸然道:"这就不用我来教了吧?"
蒙践边听边连连点头,待他说到这里,立刻应道:"嗯,我知道."说着,他突然像是回过味儿来似的,眼中闪过一道狐疑之色,表情和善的望着那中年男子,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那中年男子将他的微表情看在眼里,淡淡一笑,道:"你用不着多疑,我要真对你或对你们公司图谋不轨,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在这儿废话么?"
蒙践暂将脑中各种思绪尽数压下,肃容道:"是我多心了,请海涵."
那中年男子大手一摆,道:"无妨.以你目前的处境,换位思考我也是会多想的.我这次之所以会帮你,除了是对你这个人欣赏之外,说穿了,其实也等于是在帮我自己."
蒙践一怔,随即会意,点头道:"是额我明白,我们现在正在合作期间,如果我这边真出了什么大问题,对您来讲也是一桩蛮大的损失,也算是件不利的事情了."
那中年男子赏然一笑,道:"说得好,孺子可教."
蒙践谦和一笑,摇了下脑袋瓜子,道:"您过奖了."
那中年男子重重拍了一下椅背顶,起步道:"好啦,说了那么多也该走了,今天的时间可是难得超出了我的预设了啊呵呵."
蒙践忙作陪一旁,脸上泛起一阵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原本的行程安排了."
那中年男子含笑摇头.
一行人原路返回,行至公司门前感应门处,那中年男子道:"好了,就到这儿吧,不用陪我下去了."
蒙践翕动了一下嘴唇,微缓点头,道:"嗯,那您慢走."
那中年男子颌首作应,带着那对男女助手跨出了那道感应门.
而就在那仨人儿刚走到电梯口,身后蒙践的话声再次清亮传来:"袁总."
那仨人闻言条件反射地转首回望,但见那立于感应门中央,俊姿挺拔的年轻人一脸正色,双臂连带着双手一环拱,深深一天揖,道:"多谢了."
那中年男子身边一直面色平淡如水的俩人登时动容,而那年轻人屁股后头的林光等俩前台直接看呆了眼.倒是那袁姓男子本人,面部表情几无变化,只是其眼中,却有精光闪动.
"忙你的去吧,别在那儿傻站着了."他忽地淡然一笑,说了这两句话,同时伸手点击了电梯下行键.
但蒙践没有动,直到不多时电梯门响声而开,那中年男子最后朝他摆了摆手,带着俩属下鱼贯而入,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才见他挪步离开了公司门面.
次日,上午,软件开发公共办公区域.
斯时,原本应当忙碌着的"矛神"、"暗皇"等人都临时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注意力全部汇拢在坐于谭亮工位上一位身材甚好,单看侧颜便觉颇有姿色的粉衣女子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女子感受着诸人的目光,既无不好意思,亦无从容淡定,整个人面无表情,似将这些目光完全当作了空气一般视而不见,翘着咖啡色丝袜包裹着的性感美腿兀自雅坐在那里,刷着手机.
少时,但见谭亮拿捏着盛满纯净水的一次性纸杯从不远处走至其身边,温言道:"水来了."
那女子抬首,一张肤若羊脂,朱唇俏鼻,媚眼奕奕的面容映入谭亮眼帘,从他手里接过纸杯盈笑道:"谢谢."
却不是吉乐,又是谁?
谭亮憨憨一笑,正要开口说什么,忽感大猪、矛神等人向他频使眼色,眉头微拧了一下步了过去,低语道:"干嘛?"
大猪瞅了一眼吉乐,低声道:"那就是你说的美女前端啊?"
谭亮眉头一扬,回道:"是啊,怎么样?"
大猪"啧啧"两声,道:"不错,可以的,你行啊,居然能泡到这样的妹子."
谭亮眼神黯了一下,鼻孔中喷出一道气,微摇了下头:"她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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