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自古是真灵九尾盘踞。北国皇族始终未能统御这里。五十多年前饕餮突然出现,闯入九尾幻境,激战两天。九尾自此失踪。幻境破,其后裔流落现世。
据闻饕餮同样元气大伤,遁入不为人知之处修养。自此北国由饕餮统治。
寒山便是此番大战后由幻境中掉落到大地上,冰封三百里,草木家畜都无法存活。在朝廷看来冥顽不化的少数人继续信奉着九尾,饕餮没发话,倒没人来讨伐。他们居住在寒山周围,与其说在等待首领回来,说白不过是苟延残喘。
寒山四周终年冷雾环绕,白茫茫一大片。极少有人能进入。此时,在距离冷雾还很远处,厚重积雪上狸七他们正在激战。
风暴夹杂冰凌四处乱飞,朗鳌躲在狸七后面,大骂他们耍赖。牙颜的声音在风暴里回荡。
“都打起精神,他们是冲着阳炎破来的。护好他。”
鸦木黑色身影蹿来蹿去,追逐隐秘风雪中的狐狸。随他大喝声,平地升起无数的盾,横七竖八,见风便长。风力马上变弱。
狸七睁开眼,浑身要冻裂开。短短片刻,他能看清那些是冰雪那些是九尾。那些狐狸鬼魅般试探着,总是在距离他不远时再度消失。他一鼓作气,抓起朗鳌扔过去。
“在你下面!”
朗鳌嗷嗷叫着抽出短刀,甩出几十枚铁钉,当当当钉在雪地上。见到了喷出的血。于此同时狸七两步奔到下方,刀锋上是白色火焰,齐刷刷连同盾牌都切开。
随着婴儿般的哭叫,那只九尾后裔显形了。紧跟着朗鳌短刀扎进她天灵盖。
牙颜现身,张口吞了尸体。愤怒的吼声从头顶响彻,不下二十只九尾一个个落地上。盾牌这时硬生生冻裂。
嗯……她们并非九条尾巴。也是,九尾只有一个,这些后裔不过是人们出于以往习惯这样称呼。五条的一个,六条的一个,其余四条,不好应付啊。
牙颜此时身体不再是皮毛,而是冰雕出来那样近乎透明。站在他们前面,以咆哮回应。
“红狐狸,该出力了。她们的身体你可以吃。”
牙颜如此说,顿时狸七身体热起来。这个家伙,有好处才肯动手。
狸七扔了刀,忍受炙热烧灼感,仿佛是刺破乌云的太阳,风雪中燃起白火,开始抵消寒冷。那些九尾们嘴里吐出寒冰,四爪上伸出坚冰巨爪。从不同方向包抄上来。
在热浪和冰相撞刹那,某面盾牌上伸出只狼爪。拿着刀,在盾面上这么一敲,无数黑色利刃混杂进飞舞冰凌中。
眨眼间,九尾们倒了满地,风暴立刻消停。天空瓦蓝,不远处是苍绿草地。
朗鳌瘫在地上,哆嗦嘴唇说不出话。狸七也是身体脱力,眼前冒金星。
鸦木收起刀,不紧不慢从锦囊里取出棉衣穿上,拍打头顶雪花。牙颜满脸解气,略带失望的发现她们身上并没有自己骸骨。
狸七坐地上,斜眼看着牙颜啃食尸体,远方不少人骑马行来。
鸦木挥手,一具尸体缩成了球,在手心转动。冰的不合他胃口,随手扔给狸七。
“吃吧,后面要你出力时候多呢。教你几句口诀,阳炎破不老实你念就是。”
朗鳌急忙爬起来:“头儿,要我做什么?”
鸦木视线稍微转向他,露出恶狼的笑容,甩给他张当票。朗鳌将冻僵手指塞嘴里暖和下,看到这上面的日子已是百年前,所当之物乃是尾巴。鸦木又扔给他个袋子,里面是各种丹药,数目让他眼皮直跳。
“听说你和这片人很熟,找到这当铺,把东西赎回来。”
朗鳌眼珠转两圈,不说能不能找到,要拿回来,人家认不认可不好说。
“头儿,要是他们不愿赎回呢。”
鸦木自顾自的去迎那群人,不耐烦的说:“不给就杀光拿回来。”
朗鳌嘿嘿的笑。对狸七说声保重,他先骑上马朝着西边离开。
人群很快来到眼前,牙颜抖擞身体,这群人下马跪拜,张嘴喊爹。狸七听的莫名其妙。狐狸咋生的人。
不对,他们味道不是人。
鸦木摇头,对牙颜说:“不成啊,老狐狸。他们变的一个模样,怎么混到人堆里。”
“没办法,这还是照着画像选个最好变的。你教教他们。”
鸦木瞪起眼珠:“我哪儿会,再说妖怪变人是你的独门法子。”
狸七很是惊讶,这种事从来没听说过。再仔细闻,他们并非九尾的味道,是寻常狐狸。
牙颜摇头晃脑的,冷不丁对他说:“狸七,你去虎珍院可要记得给我问问,啊,找鬼字科的。人的脸是真难变。小的们,这是我手下,同我一样是真灵后裔,可要好好尊重。”
看他们笨拙的抱拳,狸七心里轻松了些。客气的问好。在这些人形狐狸簇拥下一直走到黄昏,来到处不小城镇。
此城外车马喧嚣,大大小小木车挂着灯笼,急匆匆往里赶。城门并无守卫,只有很多石刻狐狸。进了城,夜市鼎沸,人妖混居。鸦木难得带着笑意,美滋滋去买吃的,原来他也会对自己外貌在意啊。没见他这么轻松过。
牙颜吩咐手下抬来两顶小轿,狸七和鸦木坐在里面。从闹哄哄的街市抬到僻静深宅。鼻子里闻到各种香味。可惜朗鳌没享受到这番待遇。狸七静下心来,考虑起去了陆俊那边咋活命。
牙颜很喜欢人族的排场,他的宅邸是城里最大的,修了假山,房子在山顶上。下了轿子狐子狐孙们几乎是把他抬进门的。好几百号人吹吹打打,饭桌上酒肉成堆。
闹哄哄吃过晚饭,许多小狐狸缠着牙颜听故事,鸦木和狸七被安排到顶楼。
房间非常大,香料不要钱那样浓郁。窗外叮叮当当类似打铁声,能看到寒雾翻涌。非常的冷。狸七默不作声点上炭火,吃着煮羊肉。他是真的很饿。
鸦木洗完澡,抽了半天烟,满脸恨不得抽死狸七的表情。
不等他骂,狸七抢先开口:“头儿,牙颜和那些九尾,为什么要打架。”
鸦木是权衡一番,现在弄死他坏事。这个小娃娃,心思忒重。便按捺住脾气。
“你只要知道公的和母狐狸是死敌,这寒雾是神术,人族和普通妖族没法进去。你便是火把。”
“头儿,神术……是比人族厉害的法术?”
这头狼按灭烟锅里火星,脸拉的更长:“怎的,舍得叫我头儿了。”
狸七颇为难堪低头,当时我是太生气了啊。进城以后他头回觉得做灵师受人尊敬挺爽的。
然后鸦木换了种老学究的口气说:“神术是真灵和他们后裔用的,不用学,天生而来。九尾是冰,你肚子里那个是神火。九尾和九瑞天生克制,也只有九瑞能融了她们的冰。给我好好吃,如若你败了,寒山里的九尾会报复。我是可以拍屁股走人,这城里数万人都会因为你被冻成冰块。”
狸七脸上阴晴不定,数万人,他一时无法真切感受那会是什么场面。幼时最多只听过妖怪兴风作浪毁掉村子,毁城?为什么要放在我身上。
鸦木眼珠稍微动了动:“你会习惯的,北国得以安稳,全靠我们镇压对人族敌视的妖族。知道妖族为啥爱吃人?”
狸七摇头,他没认真想过这问题。明明自己知道山中野兽为啥袭击人畜,妖怪应该差不多原因吧?
“他们没天魂。别以为祖龙啥都没给我们留下。人族虽孱弱,出生带着天魂。妖族要修到五百年以上才有。之前只靠肉体强横修行。有了天魂才可用法术,自如吸取天地灵气。你是有了阳炎破,体会不到。”
“头儿,你的妖魂呢?”狸七下意识问,然后马上后悔了。
鸦木大笑:“我的?他是万年的,不过比不过饕餮。”
狸七忍住不翻白眼,哪里有万年的妖。鸦木慢慢站起来,侧耳听了会儿。
“你这娃娃啊,不和你说清楚你老疑神疑鬼,三皇子过来了。你见见他。进了虎珍院少不得他照应。”
啊?三皇子?狸七脑袋发蒙。
门口有人敲门,他脑子里跑过八百个念头。最后剩一个,皇子来见他,那鸦木在朝廷里是多有地位。
鸦木懒洋洋说:“进来吧。”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是跪还是不跪,再看自己吃的满嘴汤汁,衣服没穿好。不等他收拾,外头走进来个年轻侍卫,眼神精明凶狠。挎口金刀,虽说便服,一看就很值钱。
这人对鸦木行礼::“鸦木教头,主人坚持要来,卑职是劝不住。”
好家伙,这个侍卫头虽低着,余光把狸七看个遍。刚好看到他擦嘴,好丢人。狸七只好瞧着房顶假装养神。
鸦木伸手搀他起来,笑呵呵说:“归心,说过不用对我客套。我一会儿带狸七去面见殿下。你记下他的样子,力字科那边给他个职位。”
归心刀子一般的视线扫了过来,只看到狸七马马虎虎抱个拳。
这家伙,初次见面,为啥好像看到多年对头,狸七感到麻烦。
鸦木浮现出坏笑:“狸七,你不是要照顾人家弟弟吗。归名一家三子,这是老三,我是不晓得他临死前要你照料谁。归硕?归心?反正都是他弟弟,没差别。”
狸七是一口凉气涌上来,到底是要罚他。阳炎破是给那个三皇子的吧,所以那个死人是在三皇子身边伺候的?零碎消息串联起来,自己真是受人摆布呢。
“我……这位兄台,你哥哥他没有说是谁,鸦木说的就是我听到的。”
归心哼了声:“我从不和人套交情。无需你来照料。你我只论公事。”
听到这话,狸七放心了。他才不愿掺和到别人家事中,何况是位高权重的那种。
鸦木品味完这份尴尬,叫上狸七,归心在后面,三人去见皇子。
幽暗走廊里灯火闪烁,方才没留心,现在发现这楼中房屋多的吓人。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归心在某间屋子前停住脚步。
有股子很冲鼻子的妖气,狸七隐隐不安。隐藏这么好,靠近才闻到。归心进去通报后请鸦木进去,里头果然有俩人。
一个年轻的乍看显得木讷,样貌不是多出众。但鸦木态度明显恭敬起来。虽说他们是无需对谁跪拜,对方可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啊。狸七手心微微冒汗。
那股子妖气是坐在三皇子对面的人发出的,在鸦木问候过以后转过身来。是个中年汉子,身板四平八稳很是威严。蓄的络腮胡,四方脸,看鸦木的样子有种熟稔的客套。
那人站在皇子与鸦木间,略微点头,问道:“鸦木,犬子可还安分?没给你添麻烦吧。”
哦,是司徒登的爹啊,俩人有七分像。
鸦木笑道:“小伙子精神的很,对其他人都很好,司徒将军管教有方。我还真舍不得送他回去呢。”
司徒将军似乎是满意的,给鸦木让出位置入座,狸七闷头站鸦木背后,别注意我就好。
显然老天并不眷顾他,鸦木手指着他说:“殿下,您融魂的事出了岔子,我把人带来了。眼下阳炎破在他肚皮里,要取走还是收做仆人我绝无二话。”
那个年轻人用十分悲悯的目光打量过来,狸七沉住气,一言不发。
三皇子显得疲态,只淡淡问司徒将军:“要取出来办得到吗?”
司徒将军没啰嗦,右手点在狸七胸口上。口中念念有词,随后轻喝声:“离。”
并没啥想象中的痛苦发生,狸七费力按捺惊恐时从他胸口呼的钻出根爪子,狠狠拍在司徒将军手背上。速度之快所有人没反应过来。
归心拔刀呵斥:“大胆!居然敢伤到将军。”
阳炎破的声音充满了房间:“你大胆!几个毛头小子还敢抓我。”
前所未有的热量涌上双手,这回阳炎破是真发火了。狸七没有犹豫,手中的火球异常灼热,只要加分力,整个屋子会立马烧成灰。
随着热量出现的还有怒气,他分不清是谁的,管他呢,这里可不是皇宫。
“各位大人和殿下,我晓得这妖魂本不是我的。轮不到我决定他的去留。若是阳炎破,师父和鸦木都同意,司徒将军要拿便拿。还请你们等会儿,让我师父上来。”
归心气的大叫:“好你个犯上作乱的,殿下,将军,让我来。”
司徒将军拦在三皇子前面,有种无形的东西笼罩起来。归心是提着金刀便砍。狸七放出的火球碰到刀刃竟是灭去大半。专门克制妖力的吗?但狸七也不是头回动手。残余火焰化作纷纷扬扬火星,看着一点点,落身上直接一个窟窿。
归心拧身跃起,不管不顾护着头继续劈下来。狸七也抽出刀,用火焰护身,交手几个回合。使的力越来越大,桌子都打飞了。
归心稍微退后,喝道:“护!”
只见金色的字缠绕他手臂,硬生生用手抓住狸七的刀,这字挡住刀刃和火,金刀朝着狸七肚子划过来。这是要直接开膛啊。
狸七的刀融了,铁水泼到归心身上,烫得他哇哇叫。
狸七也是打的没了克制,白色火焰化作利爪抓了过去。一挺长枪挑开他胳膊,顺便挑着归心腰带把他拽了回去。鸦木同时抓住狸七肩膀,狸七顿时没力气了。
回头看时,鸦木身上浮动着黑气,火焰被吸了进去。他吓的哆嗦,这感觉,是当初自己被献祭时饕餮画像上蔓延的。
神君的力量。
打斗的俩人分别被好好收拾,鼻青脸肿站在门外。狸七龇牙咧嘴,胳膊都断了啊,鸦木够狠。
听里头没吵架,他坐到地上,给自己接骨。有红狐狸,很快能长好。这小子办事冲动,殿下挑人太不靠谱了。
归心站的笔直,显得十分懊恼。
狸七耐住性子问:“我说,你这是私仇还是尽忠啊。我可得说清楚,碰到你哥哥不关我事。我就一乡野村夫,和你们这些上等人没交集。”
不说还好,归心比刚才更生气:“我早晚要把阳炎破带回去,那是殿下的!”
得,没得谈,狸七开始考虑晚上去厨房找东西吃的事。
没有等待太久,三皇子出来时更显得疲惫。鸦木在后面数着一大堆丹药和金子。归心恭顺的跟随上去。
灯光并不明亮,狸七惊讶发现皇子在盯着他。这算啥?不要阳炎破了?在他反应过来前,司徒将军塞给他新的腰牌。
皇子:“你叫狸七,我记住了。到了院里,寻个机会去我府邸见我。”
“是,殿下。”
站了会儿,目送他们三人离开,他溜进来。
鸦木:“我要去招兵买马,朗鳌回来以后,去寒山。不许再给我惹事。”
“头儿,我听说,三皇子不太受宠……”
鸦木杀气腾腾瞪过来,狸七闭上嘴。
“你只要记住,可以给他办事,不要对他忠心。我们是半个妖怪,纵使本事登天,终究是不受待见的。”
“我懂,头儿,没吩咐我先睡去了。”
鸦木从腰上取下把短刀丢给他:“这是你的,好好收着。”
是他家里留给他的那把,已经修复一新,握在手里熟悉又陌生。比那块新腰牌舒服多了。
“多谢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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