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一如往昔,中宫居住的地方即便是无珍奇宝物装饰也是个精致典雅好地方。上一世的事情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走马观花一般一遍一遍出现在她眼前,皇后伪善的嘴脸此刻在她脑干清晰无比,利用完她还要利用她苦命的孩子,若是前世死的那一刻她放下了七情六欲,可如今重来一世她无法做到既往不咎。
“臣妾安陵容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陵容行完三跪九叩,最后吟唱着吉词,低着头尽量显得自己乖巧顺从,怕掩饰不住心中的仇恨上去将其剥皮拆骨。
“起来赐座,剪秋上茶。”皇后端坐在正殿的榻前,脸上端的是一个极为标准的微笑。
“谢娘娘。”陵容起身坐在下首。
“安答应本宫初见你时还是在新妃觐见之日,你一直默默无闻,昨日与皇上说起新进宫的嫔妃,本宫便举荐了你。”皇后看着陵容,容颜倒不是很出挑,却有种含羞带怯的青涩,眉眼冷静平淡又显得她有几分置身世外的清冷,像一颗甜栗拨开外面的硬壳,里面是软糯香甜的果肉。
陵容闻得皇后所言,装作没听出皇后的邀请,规规矩矩起身跪地感谢皇后的举荐,只道皇后恩情无以为报。
皇后见陵容没有领略她的意思,亲热的态度淡了一些,瞧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没想到真是个蠢的,皇后命剪秋将她扶起“不必如此客气,大家都是同处一宫的姐妹,自然要彼此和睦相互扶持,更何况安答应伺候的皇上很好本宫也心安。”
陵容又是一番感激涕零的谢恩,激动的险些落泪“娘娘夸奖,臣妾愧不敢受。”
皇后见状细眉不可察觉的蹙了蹙,竟这样小家子气,心里对其防备卸下许多,面上却依旧是贤惠得体“本宫看安答应身子清瘦,可要好调养身体才能上慰天颜,下承皇嗣。剪秋。”
剪秋应声,不一会领着几个宫女捧着一些补品还有一个描金的锦盒过来,锦盒打开,只见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形状的珠子,闪烁着微微的紫光有流光溢彩之感。
“这串葡萄是西域进贡的,乃夜明珠所制,本宫年纪大了也简朴惯了,内饰摆不了那么多奇珍异宝,安答应很合本宫眼缘,便赐予你了。”皇后素手拿起珠子细赏了一番,便让剪秋交予陵容手里。
陵容心中的一根弦紧绷着连忙推辞,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绝对有问题,一旁的剪秋见她推脱,帮着劝道“皇后娘娘可从未赏赐过如此名贵的东西给嫔妃,小主可是头一份呢,小主您就收下吧,别辜负了娘娘心意。”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收的!陵容心中暗叫,见躲不过便谢了恩。皇后嘱咐了几句便起身要去给太后请安,先叫陵容回去了
上了软轿,陵容只觉得手里的珠子有千斤重。她敢肯定着珠子肯定有问题,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陵容轻轻按揉着太阳穴,突然陵容眼神微聚,皇后精通医理一生无子且最重视嫡庶,所做的一切只为保她乌拉那拉氏的后位,这珠子难道跟能否怀孕有关?皇后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往寿康宫走着,皇后一直节俭吃穿用度与后妃并无半分差别,却在这上头尤为重视,从来不裁减仪仗仆人,每次出行一应礼制一样都不能少,皇后端坐骄撵之上,剪秋看了看皇后消沉的脸色,宫中华妃独大还时时凌驾皇后之上,皇后有心想拉拢新人稳固自己的地位,现如今得宠的有眉庄、富察贵人、还有一个潜在受宠的对象莞常在,可这几个人家世不低皇后担心日后不好掌控,便没动那心思,今日来了这么个安答应各方面倒是很符合皇后的条件,但没想到是个蠢的,剪秋暗暗叹了口气,安慰道“没想到这安答应竟如此上不得台面,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娘娘想收用她真的是抬举了,不过娘娘放心,日后有的是新人呢。”
皇后想起陵容拘谨的举动确实不甚大气,冷哼一声“是啊,容貌家世都不出挑,性情偏又愚钝,现在皇上瞧着年轻新鲜多宠爱两日,等时间久了......哼,这样的人是不能收用,但也得不到皇上的专宠,庸庸碌碌一生罢了,不足为惧。”
剪秋浅笑敬服“娘娘娘睿智。”
皇后心里舒坦了,微微往后仰了仰。
陵容进了乐道堂,一众宫女太监朝她贺喜,她恩威并施的敲打了一番,打了赏钱便让他们退下了。宝鹃留了下来,添了茶“小主可是累了?要不要歇息片刻?”
陵容接过茶饮了口,摇摇头“我身子不适,你去太医院找位太医来瞧瞧。”
“是。”宝鹃应声退下。
太医院
宝鹃进了大门,太医院的院判章弥正在对药方,宝鹃上去请安“院判大人,我家小主身子不爽,可否请大人跑一趟?”
章弥抬眼一瞧,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在角落看医书的温实初,堆起笑容“姑娘实在不方便,这是给皇后娘娘开的保养方子,老朽实在不能出了岔子,要不我为你家小主另寻一位太医吧。”
宝鹃听闻,连忙点头行礼“那就有劳章大人了。”
章弥放下手里的纸张走向角落,与温实初交谈了几句,温实初作揖行礼,拎起药箱随着章弥走过来“这位是我们太医院的温大人也是医术高明之辈,莞常在的病就是他在救治,就让他随姑娘走一趟吧。”
宝鹃一听是照顾莞常在的,莞常在正好与自家小主相熟,便连忙道谢,领着温实初去了延禧宫。
宝鹃领着温实初一进门,陵容不由得一愣“温大人?”
温实初微微抬眼瞧了瞧面前这位脸生的小主,自己不过是太医院无名之辈,怎么连这位小主都认得他,温实初满脸疑惑的跪地问安,陵容见他颇为拘谨,面上浅笑“大人不必多礼,你可能不认得我,入选后我曾在甄府小住与莞姐姐交好,常听姐姐提起你,我知道莞姐姐的病是你在照顾的。”
温实初这才放下心来,手脚没有那么僵硬“原来是莞小主的姐妹,微臣失礼了。”
陵容十分和气的摇摇头“都是自己人不打紧。”说话的功夫温实初已经摆好了脉枕“小主请。”宝鹃在一旁附上纱巾,温实初沉吟一会,面容松懈了几分“小主脉象迟而无力乃虚寒之症,虚寒之人,月信紊乱不宜受孕,虽女子常有此症却也不得大意。”陵容只觉得尴尬,原本只是为了询问夜明珠的事,没想到真的给瞧出病来了。
温实初见陵容不说话,以为她在忧心自己有孕困难,收好脉枕安慰道“不过小主请放心,小主的虚寒之症并不严重,微臣回去会拟好药方,好好调理个两三月即可,另外小主切不可贪食生冷寒凉之物,多食些祛寒益气的药膳,才有助于调理。”
陵容双手交叠在腿上,目含浅笑“那就有劳温大人了,大人我还有一问。”
温实初后退了半步远弯身“小主请讲。”
陵容斟酌了几分,迟疑道“我之前听闻,有孕在身的人房中不可放有夜明珠,此传言可当真吗。”
温实初微微一愣,思考片刻“夜明珠出自西域乃阴寒之物,有孕在身的人确实是不宜放在身边的。”
“那后果会怎样呢?”陵容眼神微凝。
“即使怀上龙胎,大概也会小产早夭。”温实初随着话音落地,身子也随着弯了弯。
陵容手里的帕子暗自紧紧了,面上含笑的道谢“那就有劳温大人为我调理身子了。”
温实初作揖“小主客气,微臣告退。”
温实初走后,陵容的脸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伎俩,以为她出身微寒没见过那般名贵的东西,赏了她自是当宝贝疙瘩供着换做以前陵容只怕是会,可是现在她早就不是那个任她皇后捏圆搓扁的安陵容了,既然如此那就那就别怪她不顾昔年恩情了!
“小主,小主。”宝鹃从外头进来看着独自出神的陵容,唤了唤。何事?”陵容回过神,眼神一片冰冷。
宝鹃被她的眼神吓得低头回禀“皇上派人送东西来了。”
陵容敛了敛心神,发现手里的帕子都已经被她攥湿了,松开手指理了理帕子“快请进来吧。”
“小主吉祥,皇上命奴才给小主送些东西过来。”小厦子领着几个小太监手上捧着几匹衣料和一些珍玩首饰还有那一斛螺子黛。
陵容含笑谢恩“谢皇上赏,有劳厦公公跑一趟了。”小厦子十分伶俐,连忙道“为小主效力是奴才的福气,小主若没有其他的吩咐奴才就回去复命去了。”
冬日漫长,紫禁城的雪下的没完没了,连着四天皇上都翻了陵容的牌子,终于第五天传召了余答应。入了夜,凤鸾春恩车去钟粹宫接了人望养心殿走,路上遇见了欣常在与淳常在,谁知朔风不解风情撩起欣常在宫女手里的灯笼燃起了一阵火苗,马儿受惊颠了一下,好在御马训练成熟只鼻子喷着粗气不安的跺了几下马蹄,余答应却不依不饶仗着恩宠竟把欣常在关进了慎刑司。
宝鹃拿着宵夜回来与陵容讲着,语气中隐隐有着不屑与厌恶。
陵容捻着糕点懒洋洋的靠在连云锦绣迎春的大迎枕上,看着燃着噼啪作响的银丝细碳,方才心里还想着她得宠之后和眉庄一同帮衬着,碎玉轩总算日子松泛些了,甄嬛也能好好养病早日承宠原本心情上佳,这会子又闻得宝鹃叙叙忍不住冷笑出声,自食其果罢了,一介宫女出身一朝成了主子还不知道检点,宫里恨她的人跟外头的雪花片子似的。
宝鹃拿着长长的铁夹加着碳心里直嘀咕,她家小主看着平时文静乖巧,但有时的一些行为也挺让人心惊胆战的。
次日,太后褫夺了余答应妙音娘子的称号并罚闭门思过半月。
陵容听完宝鹃打听来的消息点点头,看着手里绣的活灵活现的痛打落水狗,不由得想起芳若说过关于纯元的完美的人格和精湛的技艺。如果她没猜错,皇后当初让乐师调教她的嗓子为的是模仿纯元皇后的嗓音以此来得到皇帝的宠幸,只可惜这样的恩宠并不稳固,陵容将落水狗从绣绷子上拆下来“宝鹃,把前天皇上赏的料子选几匹明黄色料子拿过来。”
“是。”宝鹃闻声而去,没一会就抱来几匹颜色差不多的上乘衣料,陵容一一比对着选出了一匹蚕丝线密织的料子,这料子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都能穿,且光滑柔软贴身穿一点不扎,陵容回想着皇上寝衣上的花样,拿着细细的黑炭笔在纸上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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