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整天喝酒哼唱日本小曲儿。四库全书是日本人的了,整个故宫也是日本人的了,他们掌控着所有中国东北的局势。
故宫中原来内务府的人已经大部分改组,那个四库全书保护委员会彻底解散。故宫的内勤人员,有些保留了下来。包括那萨浒那布尔勒这爷儿俩。关鹏飞等一些人则被辞掉了。
井上六忙他的一些事物,佐佐木忙自己的一些事物。他们二人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佐佐木忍耐不住,去找井上六,要和他一道去故宫看那四库全书。
佐佐木手舞足蹈,人也有些张狂起来,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一向很老成,城府也很深,可是日本占领了东北,他开心的似乎要把自己炸裂开来一般。
井上六也很开心,但他和佐佐木的心情是不一样的。他是升了职,提了军衔,又在关东军中有些分量。
二人走进了故宫,一切都放行。今天的故宫,不再是大清的故宫,也不是民国的故宫,更不是张家的故宫了。今天的故宫是日本人故宫了(控制下),佐佐木可以任意出入的故宫了。
有工作人员陪着佐佐木和井上六来到了文溯阁。佐佐木一直是笑,他笑的很瘆人,也令井上六心中发毛。这是怎么了?疯癫的表现。
佐佐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现了。他先是嘻嘻嘻地自笑,后来就声音渐渐大了,哈哈哈哈笑。井上六担心地问道:“你没有事吧?”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
当看到文溯阁四库全书的那一刹那间,佐佐木不仅仅是失态,他张开双臂,呼喊着:“四库全书啊,你在我们的怀抱中实现了啊!”
井上六发现佐佐木有点儿不对劲,说:“我们回去吧。”
佐佐木对于井上六不理不睬,只顾自己尽情地狂放不羁,嘴中胡言乱语。一会儿说一通,一会儿又唱起歌。井上六有地点发蒙,赶紧架住他的腋下,往回拉。井上六让介绍解说的人帮助,把他拖出去。井上六忽然发现,佐佐木的嘴开始有些歪,眼也有些斜。这更加坚定井上六对佐佐木的判断,他有病了。过来巡查的那布尔勒看到了他们,眨眨眼,没有多说什么。井上六说:“快,帮我把他送去医院或者诊所,他病了。”
那布尔勒说:“那这是中风了,我就可以治疗哈。”
井上六说:“你别瞎扯了,快帮我一下。”
此时的佐佐木已经浑身都在颤抖。话也呜呜啦啦地说不出来了。那布尔勒说我先试一下。他让井上六松手。井上六松手了,佐佐木有些站不稳当了。那布尔勒说:“那四库全书已经送到了你家去了,你想不想回家看一看啊?”
佐佐木点了头,嗯嗯嗯着。那布尔勒啪地一嘴巴打过去,佐佐木转了身子,那布尔勒又是另一边一个嘴巴子打过来。佐佐木安静下来了,似乎是好了。那布尔勒说:“我治不了他,赶紧去医院看吧。”
佐佐木是过分激动和兴奋,导致的脑溢血所致。他被送到奉天省立医院,开始救治。
井上六知道,对于佐佐木来说,那部四库全书就是他的命!为了四库全书,他能不计前嫌地容纳飞贼那武,为了四库全书,他能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现在日本占领了整个东北,什么都可以任他们宰割。四库全书也是如此,可是这让佐佐木忽然之间没有了方向感,他想得到的得到了,令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佐佐木从死亡线上游了回来,说话没有原来利索了,走路也没有原来硬实了。不过恢复的不服,还在一天一天好转。佐佐木退出了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的所有业务,他也离开了军界,开办了一个贸易株式会社,这个会社,还依托着满铁做点业务。他的主要精力是经营青桐组织的事情。他们的经费主要是日本天皇那边秘密拨款,贸易公司只是一个幌子。尽管现在比佐佐木理想的还理想,可是他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来。这四库全书连同故宫,一下子就是日本的了,他的所有努力都不需要再努力了,他看觉到了无比的失意……
芳烃菊子天天陪着父亲,但是佐佐木还是郁郁寡欢的不开心。真由美子和佐佐木的关系是夹生了,隔着一层皮。真由美子自己也攒了不少的东西,当然她的那些古玩字画,不可能和佐佐木比。佐佐木在北京的四合院中的东西,毕竟有宫里边鼓捣出来的。虽然不一定会是国宝级,但是肯定具有收藏价值的。当然,真由美子的东西也具有收藏价值。
真由美子护理佐佐木,是例行公事,双方见面没有了共同的语言,讪不搭的,双方都很难受。芳烃菊子很想弥合他们的之间的缝隙,可是没有可能。真由美子在奉天经营多年,日本关东军中,和东北军中的人脉也广交。
佐佐木和井上六是好友,铁交。再加上青桐组织中,佐佐木是负责人,井上六时不时来看佐佐木。佐佐木由于开心太开心了,乐极生悲,把自己身体搞坏了。现在他不开心了。他不开心的原因,他不说,谁也猜不透。他自己知道,这四库全书一下子就是日本得了,可是现在他又觉得,是日本的也与自己无缘,是谁的都不如是自己的更加牢靠。
有一天,佐佐木对女儿芳烃菊子说:“我很想念那萨浒,你能不能把他请到我们家中来?我想和他喝酒,和他下棋。”
芳烃菊子说:“我去请他,他现在也不在故宫了,回家带着,没什么事情。”
佐佐木自言自语:“他离开故宫啊,很遗憾。”
芳烃菊子不理解他这是怎么了。那萨浒是他的对头,他在偷盗四库全书的时候,那萨浒阻止了他,使他不能如愿,甚至想要暗杀那萨浒,现在人家离开了,他为什么替人家遗憾啊,现在整个东北都开始姓日了,他怎么又不开心了呢?是不是这场病把他病糊涂了?
芳烃菊子先找到了那布尔勒,说明了原因。那布尔勒说玛玛现在只喜欢和朋友在一起下下象棋,别的什么都不关心了。芳烃菊子就去那家见那萨浒,说他父亲想见一见那英雄。那萨浒说:“好啊,你先回去,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那萨浒来到了佐佐木家,佐佐木表现得特别激动。“那大哥哥,谢谢你来。”
“不用这么客气,”那萨浒说。“我们是老朋友了,也是老对手了。我听说你病了,也没来看你,我来怕不合适。就没有敢来。”
“这说的是哪里话啊,我们是老朋友了,一直礼尚往来。我就等着和你做儿女亲家呢,也是我贱,女儿不缺鼻子不缺眼,非得把她嫁给你家公子,我这姑娘也是很拧,非你家那布尔勒不嫁。”佐佐木说。“我现在也是无事一身轻,不在满铁,自己开了个小贸易会社,业务也不多,闲了下来,人就来病了。想和那大哥哥玩玩象棋喝喝茶。”
那萨浒说:“本人更是闲得很无聊,愿意奉陪。”
佐佐木很快就摆上了象棋,沏好了茶。那萨浒说:“佐佐木大佐阁下,我棋艺不精,对于输赢也向来不在乎,你也别在乎,输赢只是个消遣,别认为输了赢了,犯毛病啊。赢了,别乐极生悲;输了,别憋着一口气。就是个玩嘛,对不对。”
佐佐木说:“我不会的,输就输赢就赢,愿赌服输哈。我也不是太精于此道行。”
那萨浒半眯着眼,喝了几口茶,品着说:“大佐阁下的差不错。”
佐佐木说:“别这样称呼我,我不是什么大佐,我只是个商人。我与军界不再打交道。”
“是么,你让井上六绑架我家女儿,可是与军界打得火热。”那萨浒敲打了一下佐佐木。
佐佐木说:“当时真是魂迷了心窍,抱歉,我很遗憾。也是不打不成交,现在井上六和你们父子也是好朋友啊。”
“都过去了,你现在也不需要飞贼为你偷盗了,那些书都是你们的了。”那萨浒说。“我们老祖宗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慢慢往下走着看吧。看一看老天是怎么安排的。”
他们两边说着极不友好也不结仇的话,不咸不淡地在东一句西一句说着,同时在上马,架炮,飞象,出车,之士,围绕着楚河汉界在相互斗法。每次一提到那四库全书,佐佐木的心都会紧张一下,像是有人在用绳子拽他的肠子,痛一下。佐佐木现在的内心,是比以前更加的忍受着清水煮青蛙的难受。他以为别人不清楚他在想什么。那萨浒早就看出了他的秘密,只是不便于说出来。
佐佐木狂喜之后,把自己喜极喜得疯癫了。好在恢复得尚且可以,他现在的心情和当初,要把那四库全书从姓中变成姓日的心情是一样的。那时候他觉得姓了日,就是日本的,是日本的就是他佐佐木的,这一目标理想一下子实现了,他又觉得是日了,却不是他佐佐木的,姓日,也不等于姓他佐佐木的。他想要在姓日的基础上,再搞到一部分姓他佐佐木,只有那样,他才会完全满足愿望。这一点,那萨浒看得清楚。那萨浒说:“那套四库全书,现在是日本人的了,可是也不是你佐佐木的,你活得好累啊,以后你再找飞贼鸡飞狗盗的事情,我就干涉不到了。”
佐佐木好紧张,“那大哥哥,可不敢这么说,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别紧张,我走车了,将你军。”
佐佐木知道自己失态了。“我出马。”
那萨浒说:“别着腿呢,马上不来。”
佐佐木:“哎呀哎呀,忘了,别腿啊。”
“你硬走,马腿就别折了。”
“你赢了,那大哥哥棋高一着,佩服。”佐佐木说。“日本人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如果那大哥哥闲着没事,可以到我的贸易会社来做事,我给你开高饷。”
“不愿意出来做事了。这个年龄,要自在一点活着。我劝你也别太伤脑筋了,身体这根葱,不禁折腾,人要是倒了,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那大哥哥,我就是想也无妨,那时候想的是大清宝贝,北洋政府的宝贝,现在是大和民族自己的宝贝了,我不想了。”
他两下了三盘棋,佐佐木都输了。他要继续下第四盘棋。那萨浒说:“我也下的有些迷糊了,这一盘你一定会赢我的。”果然,那萨浒就不在状态上了,整个盘局走的很不协调,乱了方寸。佐佐木说:“你不要让我,那样更加没有意思。”
那萨浒说:“谁都有糊涂的时候,谁都会败走麦城的。”
佐佐木看着那萨浒那种淡定,心里边就很不痛快。九一八之前,他一直是自己的克星,让他无法实现最美妙的理想,不管是在奉天还是在北京,他都干预了自己的好事。现在他干预不了自己了,可是自己也无能为力了。佐佐木看着那萨浒,迁就了他许多年,没有杀了他,绑架了个女儿,还被他识破,不断地要挟自己。现在杀了他也不晚。这家伙虽然精明,可是他在喝我的茶,做梦都不会知道我现在想的是要在茶水里边放上毒药,让他一命呜呼。而不是想着车马炮怎么将他的军。这样想着,他很得意,他似乎是个胜利者。这第四盘,佐佐木赢了。佐佐木知道是那萨浒让着他,可是人家不点破,自己也就当做是个赢家。赢家是幸福的,赢家自鸣得意。
佐佐木这几天的憋闷还是没有消出去。现在的四库全书姓了日,但还是不姓他佐佐木。看来,这姓日也不等于姓他的姓。佐佐木说:“再来几盘,然后去吃馆子。”
“陪你下下棋,给你解解闷,也就够了。吃馆子,没有吃家里的饭安全啊,家里边的饭食我吃着放心。”那萨浒说。“这年头,安全重要。大帅风光了十多年,被炸药炸死了,他可能做梦也不会想到,死后,连个尸首都被对手给扣下了。他苦心经营的陆海空,一夜之间退出了了他的老巢。”
佐佐木暗中一惊,自己想在茶水里边下毒的念想,他能猜透?这怎么可能呢?若不可能,他为什么总是赢家,赢了自己!中国有句话叫既生瑜何生亮,看来这是宿命中定下的。看他们的下一代如何斗法了。有其父必有其女,芳烃菊子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她的技能全面,拿下一个那布尔勒应该不在话下。
芳烃菊子走进来,她说:“那大伯,您在啊。”
那萨浒点点头:“我来陪你爸爸解解闷,没事耍两盘。”
芳烃菊子说:“大伯,你还是回故宫去当差多好啊。”
那萨浒说:“不去了,人老了,图个清闲。不像你爸爸,是干大事的人。老不舍心少不舍力啊。”
佐佐木说:“那对手,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把婚给结了,再拖下去,没法弄了。”
那萨浒说:“是啊,孩子们都大了。我和武帮主是有约在先,我那儿子也是的,老是拖着,我也着急。”
芳烃菊子说:“我和武小花妹妹可以和平相处。佟大姐姐不在这里参合了,他已经是关大嫂子了。我和武小花,我们俩的性格还是合得来的。”
那萨浒说:“我催过儿子,他说兵荒马乱的,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什么时候结婚,他不用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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