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爆发边缘(2)

“最可怕的是——”魏驹的脸扭做一团,表情痛苦,“万一毋恤一口回绝,我们该怎么办?”

“智氏绝不会放过毋恤,到时——”韩虎惊得张口结舌。

到了那个时候,两家要帮谁?恐怕是身不由己吧?两家各有万户邑在智瑶手中,他大可以以此为筹码,威逼胁迫两家跟他一道对付赵家。若是如此,以后他们如何面前毋恤?

“绝对不能助纣为虐,否则,不仅仅是无颜面对毋恤,我们也处境堪忧。若是赵家完了,咱们也要跟着被灭。”魏驹缓了缓,斩钉截铁的说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本已弱小,又失万户邑,何来底气跟智氏讨价还价?”韩虎连连摇头,十分悲观。

我方是二,对方是五,如今我少一,对方多一,力量对比由二比五变成一比六,实力更悬殊,胜算更是微乎其微。

“这也不能,那也不行,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魏驹的脑子乱成一团麻,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么贸然把地献出去。若是魏氏不献,赵氏不献,智氏要讨伐韩氏,魏赵联手与之抗衡,赢的可能性还大些。

“其实算来算去,责任在我。智氏找到我时,我就该告知两位叔叔,而不是......”韩虎自怨自艾道。

若是认真追究起来,韩虎是首犯,魏驹是从犯。两人的糊涂自私共同成全了智瑶的野心,结果是两家都被逼得无路可走。不仅如此,他们的决定也间接的让赵氏陷入两难。

“你我都无错,错在智瑶。”魏驹忽然领悟过来,轻拍韩虎的肩膀,面色沉重的说道:“这是个精心设计的阴谋,先向谁家开口都是算计好的,我们逃不掉。要怪就怪这些年我们不思进取,智瑶却步步为营****,实力的差距令我们陷入被动。”

魏驹的总结很到位。今时今日之所以被人扼住喉咙乃是缘于往日的自满自足,别人锐意进取捷报连连时,我们仍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

对个体而言,成功不是必需品。相反,从某种程度来说,甚至还是慢性*毒**药。对成功的过度渴求令人无法享受当下,无法从平凡生活的点滴获得愉悦感。相反,只会催生更多的焦虑逼迫人们追逐金钱权力或是金钱权力的象征物——豪宅、豪车、游艇、美女、奢华的享受、众星捧月的优越感。

实际上,能够获得这些东西的人凤毛麟角,一千人中的九百九十人都是炮灰。最终,我们既没有成为我们期盼的“成功”的模样,也没有从既有生活中汲取营养,没有好好珍惜手中的所有,也没有善待饱受生活磨练考验的自己。

不知从何时开始,焦虑被当作动力,靠贩卖焦虑发家的则被尊称为大师。我们把生活当作竞技运动,赢成为唯一目标。可是我们忘了一点——生活跟竞技不同,竞技只是一时,生活却是从生到死。

若是把“赢”当成终极目标,结果只能是生不如死——因为赢太难,一直赢更是天方夜谭。所以,参与才是生活。因为参与,因为努力,生活便有了意义。

大象有资格在森林里存在,蚂蚁也不必因为渺小就自裁。大家都参与世界的运转,各有其苦,各有其乐。因为来过,便不虚此行。

国家、民族、集体则大大的不同。

比如企业,不可能像个体一样,躲在深山洞穴安贫乐道清心寡欲也能活着。企业必须参与市场竞争,接受优胜劣汰的考验。你想躺着不动,你的竞争对手超越了你,结果可能不只是损失市场份额,一个不小心,或许永远消失成为陈迹。

诺基亚手机曾经在大陆风靡一时,成为街机,人人以拥有它为骄傲。在功能机向智能机的升级迭代中,诺基亚抱残守缺,没有及时更新系统迎合市场的需求。几乎是一夜之间,再也没有听到它的名字。它走的匆忙,走得彻底,回想起来仿佛从前它称霸市场只是个不真实的梦。

更别说惨烈的政治圈,可说是险象环生,波诡云谲。相比企业,这里的竞争更无序更残酷,都是以鲜血生命为底色的角逐。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就以晋国为例。经过士鞅苦心经营,终于把士氏推上第一大族的位置。除此之外,士氏还跟勇将辈出的中行氏是世交盟友。强强联手的两家,连东方霸主齐国都要忌惮三分。

在没有遭遇外在威胁的前提下,两家竟公然讨伐晋国公室。结果是代替赵氏成为众矢之的,被迫离开晋国四处流亡。经过长达八年的平乱,士氏、中行氏的残余势力被彻底清除,他们及其盟友被击退,两家的封邑也全部收归晋国。

强大到无法战胜的两家,最终败给了放手一搏的失误决策。

对照来看,韩魏两家的中庸自保似乎不够进取,可是对比士氏中行氏的覆灭,似乎太过激进也未必是好事。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强大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比如智氏。

从前是继承人短命早逝,由于人丁单薄差点被取消卿位。之后是智跞及时调整策略,依附公室,渐渐站稳脚跟。凭借“亟治之难”中高超的政治手腕,借刀杀人,借力使力,驱逐士氏、中行氏、打压赵氏,智氏由此从多年颓丧中走了出来,开始扬眉吐气。

智瑶接掌智氏家族后更是马不停蹄,以公室名义伐齐讨卫,令公室风光一时颜面大增。晋国一扫多年颓败,重新焕发中原霸主的风采。

智氏的经营无疑是成功的,依靠公室非常高明,努力攻占领地扩疆域增加土地人口财富更是深谋远虑,远见卓识。今天智瑶之所以敢设计三家,是有底气的。这些底气并非凭空得来,而是劳心劳力殚精竭虑所得。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家族、企业、国家都必须自强不息,居安思危,永不止步,方能占据一席之地。若是以为自己已是天下第一便骄傲自满,身败族灭、破产结业、国破主亡则为时不远。

“现在才认识到一味安逸求稳乃是自取灭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要进取也来不及了。”韩虎赞成魏驹的看法,可是悔之已晚。

两人都不再说话。窗外鸟鸣悦耳,荷塘青青,菡萏欲裂,本是一派盎然生机,可是笼罩在他们上空的却是愁云惨雾。两人都很清楚,一场考验即将来临,判官是智氏,他们则是被动等待宣判的囚犯。

赵府。

董褐一家失踪了!

起初是说夫人染病,董褐回家照料两日,赵毋恤便准了假。谁知过了两日仍不见归,赵毋恤要传令闻来问话。去到她的寝居,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命人去董家寻人,偌大的宅子是空空如也,像是从来没人住过似的。

赵毋恤又急又怒,张孟谈则是愁眉不展。

“翻遍绛都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把人找出来!”赵毋恤大声吼道。

“属下已派人去往各城门查问,近几日并无举家搬迁的记录。”张孟谈也很纳闷,董褐跟他交情甚深,举家迁居这么大的事为何丝毫都没对他提起?难道是有什么隐衷?被人威胁?身为赵氏家宰,放眼绛都,敢威胁他的人没几个吧?董褐可是赵毋恤的脸面,敢威胁他就是跟赵毋恤作对。

赵毋恤左思右想,猜测道:“难道是智瑶?可是......他拿董家人做什么?逼迫我就范?”

原来,智瑶已派人传话赵毋恤,命他交出万户邑,否则便兵戎相见。赵毋恤冷笑一声,转告来人,人在封邑在,绝不可能拱手让人。若是执意想要,请智瑶亲自来取。

智瑶的人回去了,好几天都没动静,赵毋恤以为他已放弃,也不在意。谁知事发第二天,董褐一家便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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