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

已是寒冬,鹅毛般大的雪纷纷扰扰的散落,为静谧的村落附上一层白沙。

村子两面环山,只有两条道与外界连通,一条在山上,另一条便直通镇上,若不是盛产白瓷,这条道也通不到镇上,或许也将与世隔绝吧。

早在寒冬来临之际,村民们就听从官府的安排备好了粮食,虽是巳时,村中也不见人影,只有些雪飘落。

对村民们来说,今年似乎格外有些不同,按照往年,寒冬来临之际,即使有需要储备粮食的,也不过是村长提一嘴,而今年,竟是官兵们来通知,想出村还不让,问那驻扎在村口的官兵,说是防范妖兽?

一听是防范妖兽,这村里的人,也都不敢怎么走动了。

不过,也还是有些古怪了。

而这些官兵们不知为何,即使是驻扎,也不过是在村口,几乎不进村。

这会儿,雪又大了些。

梁溪村中的小庙,即使在如此时刻,居然还有几人在此交流。

“张老太爷,我说了没骗您吧,他们这些官兵,平日里不来,偏偏在娘娘闭关的时候来,居心叵测,还好娘娘料事如神,命我们早早挖好了暗道。”说话的是一名男子,此刻他正在小庙的女泥像前坐着,而在如此严寒的时刻,他居然只穿着短衬。

说来也怪,这盛产瓷器的地,庙内的女像却只是用了些泥土堆砌。

“要我说,我们今晚就带着娘娘从这逃出去。你怎么看?”他眯着眼,看着对面的张睬。

“今晚可以走,但是要兵分两路,蔡渡你和李共一起,我和王尧一起,你们走近西边那条道,我们走东边这条,到时候去废庙会合”即使年近六载,张睐说话也洪亮,铿锵有力。

“好说好说,您表态了,就好说了,李共?”蔡渡先是向左看,眼睛眯着,看向村长左侧的一名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李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又看向张睐右侧,道了句“你呢?”

位于张睐右侧的同样是一名男子,他盘腿坐着,低头把玩着手指,不过长相更为年轻,也更为阴柔。

“您的命令,我当然会遵从”王尧抬起头,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但周围的人好似都习以为常,没有感到奇怪。

倒是张睐在心里嘀咕了一下“还您的命令呢,真是好笑。”表面却没表现出什么。

“不过今晚走之前,我们得解决一些小麻烦,不然我心不安啊,您怎么看,张老?”蔡渡看着张睐恭敬地说道。

尽管蔡渡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恭敬到现在的针锋相对,张睐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表现的很大度。

“哼!要说话就让一个人说,两个人变来变去有什么意思,再说,这有什么好解决的,再怎么令你心不安的,我们今晚就走了,更何况他还被你下了厄咒,能走出那座山吗”张睐捋了捋胡子,气哼哼的说道“一个没爹没妈的种,死了也没有人会怀疑,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是娘娘的旨意,不需要你干什么,只需一张火符便是。"

“这里只有我有火符,我自个儿会去解决,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可不怕你,我只是看在娘娘的面上不想和你斗而已”这会儿张睐也不想再装什么大度了,愤怒的指着蔡渡。

“我待会儿便会去他那破屋子,希望你们今晚都能按时到达。”张睐说完,看了看蔡渡,又看了看周围二人,冷哼了一声,留下一句“走了”,便大步走出了小庙。

张睐一走,屋内二人互相看着对方,再看看蔡渡,也道了一声“走了”,走出了庙门。

此刻的小庙,只剩蔡渡一人待着,但他不会走,毕竟这里是他的“家”。

他拍拍短裤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向着女泥塑走去,“娘娘在上,事成可不能忘了我呀”,便见他双手合十,虔诚的拜着面前的泥像。

泥像自然不会回应,蔡渡却也仍然低着头,对他而言,雪心娘娘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雪小了,风却大了。

刚才众人离开前关上的门,此刻正被风冲撞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那撞开的门缝中,细丝般的白雪疯狂的涌入,逐渐将蔡渡淹没,将小庙内的一切吞噬。

而庙中的泥像,似乎发着光,在雪的映衬下,愈来愈亮。

……

庙内的一切并没有影响到村民们的生活,直至午时,才有些妇人在河边浣衣。

她们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小声地诉说着最近的怪异。

“这可咋办啊,俺家那位说这起码还要封村一旬,俺们粮食都不怎么够嘞。”说话的说一个瘦瘦的妇人,此时她正拿着皂角涂抹在衣物上,她的手掌也被刺骨的河水浸的通红。

“你们怎么不多囤些的嘛,那官兵不是早早就通知了的撒”回应她的是另一位妇人,她此刻正在用洗衣棒轻轻敲打着衣物,生怕发出什么声响引来所谓的妖怪。

“还说呢,俺家那小子,吃的实在是多,要不是他爹封村前抓了不少鱼,现在早就没饭吃咯。”

孩子吃得多,她也不阻止,自己少吃一点让孩子多吃一点。不是都说,能吃是福吗,多吃点好,多修修福分,到时候叫娃他爹带到镇上给算命先生看看,测测有没有仙缘。

“要不要俺借些黄米给你,俺们家有些,孩子他爹肯定会同意。”

“我都没好意思借,你倒好,主动借给我”,瘦瘦的女人洗完了衣服,便蹲到另一位妇人旁,帮她洗起了衣服,“你就是太善良咯,俺可不好意思要,再不然,等到俺家实在揭不开锅哩,我再找你。”

听到这话,那妇人笑道“那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一定一定。”

……

雪啊,不知何时,又大了。

好在衣物浣洗完了,计划密谋好了,好似一切又都和往常一样。

这只是对那些妇人来说,对蔡渡,对张睐他们来说。

可对宋珏来说,却不是这样,这雪啊,马上就要将他埋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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