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毁于一旦，这曾经只存在于梦境中的话语，仿佛又传入到了凌云的耳中。
还记得这句话是十年前，在跟随叔父凌无敌统领大军对外征战之时，太宰望着大周全城白旗的景象对他所说，但他当时年纪尚轻，根本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
而如今，时过境迁，太宰也在几年前因病去世，再面临着巨大的威胁与压力之时，凌云的心仿佛与当时大周女帝的心共通。眼前的美好与繁华，也仿佛马上就要葬送在自己的面前。
乌云黑压压的云集，聚拢在了这原本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上。
朝堂之上，依旧是门庭若市，但大家基本上默默不语，彼此面面相觑，而至于他的手下，依旧有禁卫军这一张没有打出的军队。但禁卫军，也不过是西凉铁骑以及天雄军淘汰后留下的军人而已。
“我们几乎打赢了每一场战争，但最终却输掉了整个战役。”征东大将军东方彧的话语字字诛心。
凌云知道，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
他其实并不想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一代枭雄，东征九琰只不过迫于舆论压力，即就算他不下令，这项举措依旧会被通过。但是时也命也。没想到最终还是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帝都已经是座空城了，九琰、西凉、叛周之军自四面已经将我们团团围困，困守孤城，只有死路一条，况且，在这些时日里，城内粮草已经紧缺，再守下去，恐怕得到的只是一番饿殍遍野的景象。”东方彧的一番话将凌云拉到了现实当中来。
凌云知道，全国最精锐的力量他依旧握在手中。全天下精锐之一的天雄军，以及也能独当一面的禁卫军依旧在等候差遣，殊死一搏背水一战其结果尚未可知。
但是征东大将军的意图也已经很明显了：再打下去将毫无意义。
“或许，我们可以和他们谈谈。”凌云的话戛然而止，一袭黑金的长袍更显得他眼眸的深邃与面孔的瘦削。
没等别人回答，他接着说：“我去。”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没人敢说是，也没人敢说不是。倘若太宰在位，肯定又会点头称是，并无顾虑，但太宰一位自先首辅薨于病中，便再也不设，即使是东方彧也没有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我同意。但凌云，你也要知道，不知对方底线如何，贸然前行，此行是否为鸿门宴也尚未可知。”东方彧说着，对曾经儿时的玩伴顿时升起一种自豪。
他确实是最不像帝王的一个帝王，但也正因为此，才导致了西凉铁骑的反叛，南周贵族的趁势起义，搞得前线军心大乱，东方的九琰帝国才会趁势反击，三家联合，才让云景帝国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但最让我不理解的是，独立于王权之外的那些门派家族，他们口口声声说为了云景的荣光而战，但最后我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东方彧说着，清风吹打在他那明眸皓齿上，夕阳落在他那白净冷峻的脸庞上。
凌云没有说话，迎着夕阳的方向，缓缓走出议政殿，这座殿堂，威压壮丽，无数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往里钻，而如今，凌云的走出，却只感觉到了无限的轻松与自由。即使，这里以后将再也不属于他。
他望向天边的晚霞，浪漫纯真，深吸一口气，凭借九霄剑直接凌空踏城而出。得益于小时候良好的功底，凌云的修为也相当深厚，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究竟几何，因为没有碰见过真正强悍的敌人，况且真正了解他的父亲、太宰也已经不在人世。
九霄剑的剑气恢宏，这把号称云景第一剑的绝世武器，此刻第一次在凌云的手中发挥了其巨大的威力。
剑气长空，剑刃中仿佛有万千世界一般，向外虚化并投影出一道似虚似实的城墙。那城墙渐渐盖过了原护城墙的高度与宽度，并且虚幻出在城墙上、城垛中弯弓搭箭，蓄势待发的箭弩手。
城墙上，虚幻出了一条条巨兽。古人云：天有四象，左曰青龙，右曰白虎，前曰朱雀，后曰玄武。巨大的虚影几乎成为实体一般，在高空中盘旋着，数以百丈计的身体，加上极为强悍的气势，让前来围城的士兵无不骇然。
实际上，这也是凌云第一次运用这样的神通。
名曰，剑气长城。
而四象之中，冥冥有一把沟通天地之间的长剑在其中浮现。沟通着四象与天地日月的联系，也在消耗着凌云的体力。
人为的沟通以及创造联系并为己所用，本来就属于违背规则。
恰在此刻，一道金黄色的虚影划破长空，朝着叛军的总军营而来。伴随着那长剑如雷声炸裂在耳畔的声音，以及方圆百里被震飞超过数十米的战士们，凌云才收起了自己的剑气长城。
这一招，是威压。是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围攻本来就是不自量力。
“小云。”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他的二叔，他父亲的弟弟。也是西凉军团的实际控制者。
“二叔。”凌云神色不变，露出一丝微笑，面向凌无敌说着。
“并不能怪你二叔起兵要反对你，实在是你做的太过分了。东征九琰的事情你想都不想，百万之师，一呼百应，御千里之疆域，拓万里之荣光。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很了不起？”
“但你知不知道后面的官员横征暴敛，把你的话阳奉阴违，本就遭遇了大旱之年，我西凉自然不如东方人口繁多，所纳之税却只多不少，你说我不起兵，还能怎么办呢？”
“天下修士众多，你可知为什么没有来帮你？就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本来就是逆历史潮流而行，所以才导致南方旧朝势力又起，你父亲本是一代雄君，灭南周并雍凉，开疆拓土无算，使南周之君俯首称臣，委命下吏，但优柔寡断，在对待南周的王权贵族态度不明，最终养虎为患，落得如今境地。”
凌云一直在看着凌无敌所说的话。他笑了笑，也没有继续假装伪装，而是一语中的，戳破了凌无敌的想法。“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把位置传给二叔，让二叔继承我父亲的基业，然后一统天下，实现霸业进而万国来朝，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呢？”
凌无敌脸色不变，静静等待着凌云把话说下去。
“西凉王，这是家父给二叔的爵位，并领天下三分之一的军队，除禁卫军以外的其他精锐全在二叔手中，目的就是为了让二叔能够抵御外域入侵，守土安邦而已。”
“我不想当这个帝王，因为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但我父亲说，这个位置，在当下是肯定不能给二叔的。因为二叔的野心太大，满腔雄心壮志。而在父亲南讨东伐之后，穷兵黩武以及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以及横征暴敛肯定都是不被允许的。但其实自从一开始，父亲就没限制过二叔多大的权利。至少天下最精锐的西凉铁骑，依旧是二叔掌控。”
凌无敌的眼神微微变化，看向凌云，他也明白凌云所说的话并无道理，但是自己既然已经起兵于雍凉，便没有那么多顾忌，毕竟现在局势还是靠在他们一边。
只是……他和大周与九琰真的有共同利益吗？真的能共同合作吗？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很仁慈。可这也是你们的弱点。你父亲对外是宣称病逝，但其中原因你比我更清楚，一个帝王，在乎那么多儿女情长干什么！而事到如今，我是不忍看你再步他的后尘。”
凌无敌眼神犀利，带有一些肃杀的气息在里面，冷冷的开口说着。
“所以我来此，就是一场豪赌。内部空虚，我打赌二叔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起兵，南周部分人肯定会叛乱，而东方彧所征讨的九琰的土地也会不复存在。但我就是要赌这么一场，南周的皇族近在眼前，九琰的主力也步步紧逼。这是我们的机会。”凌云很明白以自己二叔的野心，根本不在乎围攻帝都的成败，或许他也并不会让自己的军队攻城，而是假装进攻应付一下其余两路人马罢了。
毕竟，当年西进雍凉之地、南收荆扬之土，他也是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如今自己反对自己的故土，凌无敌也不能接受。而如今他所谓“起兵”，其实也正是为了探一探双方实力的虚实。而三方合作，对于凌无敌来说不过只是一张嘴一张纸而已。
说到底，还是自家人近。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