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仙途

一处山城,坐落于北洲的大宁龙兴之地。

今日,春雨沥沥。

少年腰持一把木剑,右手挎一编织旧竹篮,背一葫芦酒,穿一双芒鞋脚步轻快,任由风吹桃花零落在微湿鬓角和略显破旧的青衫上,少年容姿几分淡然丰俊。

少年穿林打雨,目光明澈,舞勺之年,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路风雨兼程。

少年走到一片树丛前,停下脚步,左右环视一圈,然后弯下腰,捡起一根枯枝,将它插在草丛之中。

他的动作迅速干脆。

随后又在另外几颗大树下挖坑。

很快。

少年的身旁堆积了一堆草垛,少年拍拍手,满意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脚跨进草垛之中,坐在草垛中。

少年闭目养神,等待雨水落尽。

一炷香的功夫后,一场倾盆大雨终于下了下来。

雨珠砸在地上噼啪作响,不一会儿,就在草垛中积攒出一个浅浅的雨洼。

少年睁开眼,眼眸深邃。

他站起身来,脱掉蓑衣和雨帽,甩掉脚上的草叶和泥土,迈着轻快的步伐,朝远处走去。

......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少年走到了一个荒凉的山谷中。

少年仰望着苍茫天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怀念。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条,将它绑在脖颈上,然后又掏出了怀里的一块羊皮纸。

羊皮纸上,赫然画了一幅山河图,一副巨大的地图,上面标记着许许多多的红色圆点。

那里的山山水水,虽然简陋不过很是具体,甚至于哪一方有一处山丘,清水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天分星宿,地列山川。仰观牛斗之墟,乃见众星拱运。俯察冈阜之开......”

陈存希神神叨叨的,在地图上一边指着一边嘀咕着,终于气势肯定道:“对了,这次就是在这里!”

说罢,少年掏出来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的罗盘,光滑如玉,隐隐约约之间,青芒之下似乎还有阵阵龙吟虎啸,狂风暴雨之势,看起来颇为不凡。

少年捣鼓了一会,望向不远处的山峰,惊喜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就在那里!”

说着,便连滚带爬不顾一切的奔赴上去。

这座玄奥到极深的山谷,即是北域楚州的一处风水极佳之地,名曰,大青山,自古以来无数边陲大文人死后的葬身之所。

这山色峰峦重叠,外者迷,内者浊,当年王朝不知多少宫廷的堪舆大臣,或者是风水术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在这山底下垂垂老矣,不得瞑目。

陈存希一路高歌猛进,宛若丛林雄狮步步猛进,不远处的入云之峰便是他的向往之地。

师傅曾和他说过,要想明了身前事,首先要明白了这座山,凡夫俗子看千山万水,只能赏绝佳美色,情志浩然。登堂入室之人的眼里,只有此方风水,堪舆之图,龙脉之道。入道高人的眼里那便是天道,因天而生道,道生阴阳化万物。

整整一晌午的功夫,陈存希终于是接近了山脚下,那座高峰宛若立在山谷的弯月蛮刀,一股子的煞气凛然。

陈存希心中并无畏惧,二话不说上来就是爬,山途之上鲜有平坡之地,皆是陡峭山石。

陈存希这一路来,他的一双腿早已经磨出血泡来,可他却仍旧咬牙坚持着。

山峰高耸入云,直冲霄汉。

其上那蛮刀之威,仿佛三千上裸的极北的浩瀚铁骑亲临,弯刀俯下,苍生即戮。

陈存希终于登顶,望着山峰之巅,长吁一口气。

他看着山腰处,一座古朴的石碑上刻着两个篆体大字:山河社稷!

他抬起手来,用力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继续往山上爬。

不一会儿,陈存希来到了山峰之巅,他仰着头,望着眼前这座宏伟壮阔,巍峨壮观的巨峰,仰天长叹道:“好险啊,差点就死了......“

他的身旁有一处小小的洞穴,里面传来流水的哗啦啦声音,陈存希推门走进去,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小型瀑布。

水潭中的水清澈见底,偶尔能够看到一尾金鲤游动其中。

瀑布水流湍急,冲击着山壁上的石壁,轰隆隆作响,陈存希走到一处岩石上坐下,仰头望着天空中的云朵,感受着这磅礴浩大的气势,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师父,徒儿做到了!徒儿做到了!......“

“仅仅如此你便这般满足?这还只是连登堂入室都不算的小把戏,你这心性如此易得满足,日后如何活下去?”

一道天宪神语逆着断崖流水直上而去,或许陈存希不了解,不过只要是外界有点眼力见的都能清楚,这是如此的昊天伟力。

陈存希撇了撇嘴,这也是意料之中罢了,自从他记事儿开始起,这“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的师尊从未说过一句好话,从最普通的读书识字,到炼丹制药,再到如今的堪舆龙脉,观风云山水,有了一丝成就都被压的不敢多言几句。

正心中腹诽时,此方山水瞬间变色,原来的山峦叠起已经变得平平坦坦,青竹遍地,草房木门,倘若一个实实在在的老实本分的山野农民。

陈存希有点不爽的推开木门,一股子的清香便扩散方圆百里地,这里的青竹幽泉皆是凭此活下去的。

院子里一个衣着黑衣的男子,一言不发的站在跟前,修理着满园春色。

“怎么行事如此的磨蹭,你还真以为堪舆出一处天穴诡地,就是一件值得你骄傲的事儿了?”

陈存希伸了伸懒腰,无所谓道:“当然不敢啦,就是说你什么时候教给一点真东西?”

男子神色漠然,似乎没什么感情说道:“你以为,什么是真东西?”

“我记得《云阳行道录》里不是说过了嘛,炁之术源,养先天之气,以古之典籍修身养性,行天下势然之事,行天道所行之事,行天下善事,即修行之道,还有论其修行之人,可搬山倒海,一剑断江,白衣飘飘,骑鹤飞升?”

男子有耐心听完这一阵的叨唠,随后走到一处继续开始编篮子。

陈存希眼中那一点可怜的希冀锐减,也罢,存希不再存希!

这么多年来,每每一问到这类的问题,师傅有时会告诉一些,甚至还不说全,可谓是一知半解,更有甚者,直接闭口不答,随你言语论道三千,我不答不言就是了。

呵,贼子可恨!

“今年,你应该是年岁几何?”

募的,一直以来对这一事讳莫如深的男子第一次开口问道。

陈存希愣了愣,虽说师傅对自己一直以来不冷不热,不过这码子事应该是记得死死地啊。

“三叔,应该是十三四岁吧,问这个做什么?”

三叔站了起来,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阵风,吹起了两鬓发丝,今日陈存希方才实实在在的看清楚这位三叔的样子。

不苟言笑、威严庄重,一身黑色戎装显得格外严肃,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没有任何表情可以从他脸上读出什么。

这位三叔似乎很是神秘,仿佛无所不能,仿佛无所不能杀,又仿佛全知全能,天下百般学问,都能懂得了七七八八。

陈存希从小便对自己的叔父有种敬畏之心,也不知从何而来的。

“存希......“他叫了声自己记名徒弟的名字,却是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存希你可知何谓天下,何为仙途。“

陈存希听着这话,心中一愣,他知道三叔问的是什么,但是他却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也不知这其中的道理,下意识的问道:“三叔此话怎讲?存希不明白。“

三叔见状,也不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一直以来,或许是我做错了,看来还是他说得对,要走什么路,得看你自己选择,可我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是我这段时间愚昧了。“

陈存希紧皱着眉头,沉声道:“师傅您在说什么?”

男子终于是豁然一笑道:“没什么的,你不是说你一直想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今日心情不错,你可以问问你想知道的。”

陈存希心里明镜似的,自然知道这些问题自己如今还并无一个知道,于是也知趣的转移话题道:“且说说这座天下吧。”

男子微微颔首,赞许道:“论天下,不错的问题。”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不是书本上的天下,没有涤荡山海的气势志向,也没有那般美好的山山水水,只说你不知道的天下。”

“这座天下有三教九流之分,这一派别代表是练气士,炼化天地灵气为我所用,看似是一门伟岸的强者之路,实则不过是一介小盗之徒罢了,不堪大用,之后还有白帝风月庙所有的武夫一脉,常年炼化天下苍生之血,铸就不灭金身。”

小存希疑惑道:“书上说,这可是圣人所为,那可是全知全能的通天大圣人啊。”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男子不屑一顾道:“一介插标卖首之辈,不值一提,以后你也要知道,这些垃圾与你而言微不足道。”

“这座天下无论是武夫练气士也好,还是鬼修天魔,皆是一道,只不过殊途同归罢了,总结起来不过九品而已。”

陈存希回思这这一句句关于天下的点点,心中颇为感慨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男子闻言,依旧是习惯性的冷嘲热讽一句道:“呵,有什么好的,到处是人心浮沉,天下四大宗师碌碌无为,天上仙人,牵动天机,“吃人”以获得天命,处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恐怕用不了几年,你都有可能哭着向着这世上俯首。”

陈存希满目山河,心中虽稚嫩,不过心向光明大道,诚信诚然道:“我信这天,信这明月,信天下人。”

男子一言不发,望了望陈存希,又望了望这苍天之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看来我等,都对这座天下,无甚期盼,终究是让我们失望了。

男子心里比谁都明白的很,这个少儿郎就仿佛是温室花朵,纵然是他习得了天下无数的道理学问,学会了无数的剑法拳谱,可是他终究是看不到世上的黑暗,那种无力,到了最后没有一丝的反抗年头,虽死,然死。

随后,恍惚间,青天之上点名了一点剑芒,与周天混合一气。

今时今日,楚州天下,有剑开天,落星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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