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市明北区，本市最抢手的地皮，紧临芜涧水库，依山傍水，一个度假村正在这片土地上飞速建起。
工地办公室，李监工正靠在老板椅上悠然地喝茶，手机忽然想起来，他又喝了一口，那谁送的茶叶还真不错。
“喂，什么事？”
手机里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李工，出事了，你快来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
李监工一下从椅背上支起来，心里知道不好，没站稳就急忙跑了出去。
等他赶到时，一群人已经围在一辆碎石车周围，人们见他来了，让出一条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走过来，“李工，是杨春海。”
李监工皱着眉头问：“看过了吗？”
“几个兄弟确认过了，确实是他，昨晚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掉进去了。”
“谁昨晚看见他了？”
“一个工人，说他喝酒了，摇摇晃晃地，还加了半宿班。”
“开碎石车怎么就把自己掉进去了，车没熄火，机器没停，他爬上去干嘛？”李监工气得想骂娘，“真他妈会挑时候，明天董事长的儿子来视察，他今天出事。”说完他跟人要了副手套，爬上碎石车罐往下一看，好么，胳膊腿全下来了，身体也变成了两段，衣服早已被石头磨烂，身体表皮几乎不成形态，他往下“呸”了口唾沫，在旁人的拖扶下爬下车。
不消片刻思索，他便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上面来视察时，一切安然无恙。工地上大小负责人都陪同董事长的儿子在视察，其中就有李监工和工头。他虽然检查得很细，但懂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查问并不在点子上，工头和李监工暗暗松了口气，昨天那人已经拉走了，只要这位太子爷视察完赶快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太子爷视察完果然要走，工头盛情邀约：“张董，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辛苦半天，大酒店已经安排好了，您吃顿饭休息一下。”一群人也都热情挽留。
“不吃了，”张董示意他们留步，“回去还有事，你们也都挺忙的，这后期你们还要多监督着点，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加快速度。今天辛苦你们了。”
工头谦虚道：“您和董事长放心，一定按您的指示完成任务。真不在吗？吃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不吃了，下午还有个会，你们留步吧。”助理打开车门，张董说完上了车，又放下车玻璃。
工头弯腰上前，又说了一遍：“请您和董事长放心，一定尽心尽力。”
张董微笑着点了下头，“那就交给你了，再见。”车子扬长而去。
看着宾利远去，李监工对工头说道：“这小张董连顿饭也不吃。”
“他稀罕吃这顿饭。”工头看了眼车离开的方向，带领着人去大酒店了，他不吃他们吃。
深夜的康兰北大街夜深人静，但并不黑暗，成排的路灯让街道笼罩着一片昏黄的光雾。所有的门店均已打烊，这条街不在繁华地段，没有24小时便利店。
临街中段有一幢二层连排楼，一楼开的全都是饭馆，在中间位置有一处楼梯入口，直通二楼，入口处的牌子上写着“润法事务所。”
周鹿鸣就住在事务所里，半夜起来上卫生间，顺便喝口水。进卫生间的时候，一辆车从楼下经过，车灯从窗户晃进来，她没在意，经常有车从这里经过。等她出来的时候，那辆车还在那里，即使她喝了口水之后，那辆车也没有离开。
这个点，人们就算不进入梦乡，也是来去有方向，谁会把车停在这里，照亮她的房间。她有点好奇是谁，大半夜在这里干什么，于是走到窗前，掀开一点点窗帘。一辆黑色的轿车斜停在马路上，现在没有别的车经过，否则它肯定会挡路。车灯朝着她窗户的方向，车内灯亮着，大概能看到车里坐着的人，那人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遮住了他的眼睛。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望了一下，没有望见窗帘后的人，但他的嘴唇向上勾了勾，当然，这细微的表情周鹿鸣看不到，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秒钟，就放下窗帘，进到里间关上门睡觉去了。希望这辆车能快点走，这么强的光会影响她的。
早上七点，准时起床，昨晚睡得不好，精力不是很充沛。半夜上卫生间之前，她睡了两三个小时，所以后半夜不好入睡，她也没有吃安眠药。
七点起床是她几年来的习惯，八点她的合伙人润姬会来上班。润姬姓何，是她的学姐，大学时她们关系不错，后来人家读了研，两年前，两人一起开了这间事务所。说是合伙人，其实是润姬收留了她，当初她们碰巧在一次调解中相遇，她是个实习生，润姬已经是挂牌律师，得知她还没有心仪的单位后，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创业。那时成立律所的构思已经进入尾声，人家家世好，学位高，即使没有她也能成立。本来润姬要给事务所起名叫“润明”，被她劝阻了，她有太多不确定性，无法承诺和润姬一起走多远，所以她当时说：“我还是给你打工吧，这都是你的心血，我不能窃取。律所的名字叫‘润法’怎么样，润姬的润，法律的法。”
从此清源市有了这家小小的事务所，成立至今还没接过什么大案子，不是夫妻离婚，就是家庭财产纠纷，一般也就有人来咨询一下。润姬是本市人，有房有车，每天开车上班，而她当初租的房子离这里有些远，润姬便让她住到了事务所，反正现在没生意，用不着两间房子都占用，房租两人均摊。
润姬一进门就跟她抱怨路上多么堵：“你说我晚十分钟出来车那么多，早十分钟出来车还那么多，难道现在人人都有车吗？”
“没有五十万的，七八万十来万的总有吧。”
“给你早餐。”润姬把早餐递给她，周鹿鸣给她冲好了咖啡。
“以后别买了，这么堵还去买早餐，我去附近买就好了。”
“我今天想吃他家的，几天不吃就想。”
周鹿鸣笑了笑，润姬像一个悦耳的闹钟，每天在唠唠叨叨中开启了她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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