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会有事情吗？”何润姬问。
“没有，约的人下午四点才来。”
“一会儿我有个咨询的，这个如果弄成的话，可能会是个大案子。”
“就那个他父亲因为举报被打死那个？”
“对，这里面涉及到的人很多。”
“而且也不是普通层面，肯定有官员什么的。”
“我也觉得，这可能跟以往我们接的那些不一样。”
“那待会儿你好好给他解答，我出去一下。”周鹿鸣坐在座位上整理着下午咨询用的东西。
“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转转，顺便办点事。”整理好卷宗后，她从抽屉拿出一支录音笔揣进兜里。
“唉～，我们这么走访也不是回事，谁没事会把那些事挂在嘴边呢。”开始没有案子时，她们两个就出去走访，或者找个人多的地方坐下，听他们讲一些周遭的故事，万一听到个案子，她们就去找当事人，免费给人提供法律援助，如果需要打官司她们就出面，那时有几个案子都是这么来的。但现在人们学精了，你一上前询问，他们就退避三舍，或者跟你要报酬才肯透露事情的细节或是当事人，而且很多时候人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他们嘴上抱怨，但真要说到打官司时，又会觉得不至于，忍一时风平浪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周鹿鸣边说边收拾，然后拎起她的白色水桶包。
“这就要出去呀？”
“嗯，垃圾给我，我带下去。你开下窗户吧，别一会儿人家来了一股饭味儿。”周鹿鸣笑着打开门，冲何润姬摆摆手，“拜拜。”
“拜～”
出了门，周鹿鸣面部的肌肉放下来，她每天都练习微笑，因为要面对客户。那些人不管是受害者也好，还是加害者也罢，既然找到她这里，就希望她能理解他们，接纳他们，跟他们产生共情，如果她面无表情，或是冷若冰霜，客户会觉得你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便不会对你敞开胸怀。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要面对润姬，她的伯乐，在她孤独的时候，让她有个安身之所，逢年过节会把她带回家，让她在这座城市，不再有那么重的漂泊感。润姬每天微笑面对她，自己也要报以微笑。
走到楼下，扔掉垃圾，往前五十米就有公交站牌，时间还早，坐车去附近的一个县城需要两个小时，下午四点肯定能赶回来。周鹿鸣并没有在公交站牌停留，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路口等了几分钟，坐上了去焦阳县的客车。
车一出市就上了高速，周鹿鸣的眼睛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眼神却没有聚焦。脑海中出现的一幕幕，是她坐在冰冷的地上，拥抱着自己，无助又绝望地哭泣。每每想到这些情景，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时她需要吃一粒帕罗西汀。可这种药她已经吃了七年了，见效越来越慢，她就在自己包里随时备着效果最强烈的薄荷糖，一放到嘴里，冰凉直冲四肢百骸，仿佛要将她冻住，这样能迫使她冷静下来。
含了一颗薄荷糖后，周鹿鸣低头缓了会儿，然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虽然那个地址从看到第一眼就再也没有忘过，但她还是一个又一个地确认这行字，这是她辗转好几个人才问到的。大一的时候，第一次开口恳请妈妈，让她帮忙查几个人，可查了很久只查到他们的名字，妈妈当时告诉了她这几个人的名字后，跟她说都过去了，让她忘掉过去向前看。她挂掉电话，忘掉，请告诉她怎么忘，最初几年，每日每夜都如附骨之蛆，每分每秒都像呼吸的空气。她见过烙在身上的经文，这几个名字，就像烙在她心上的诅咒。
等她一个一个查过去，杨春海却已经死了，两年前在华耀公司承办的工地出了事故，她赶到他老家的时候，人早已火化了，家属拿了赔偿金，不愿多说，虽然突遭横死，只盼他能入土为安，周鹿鸣也没有办法。
现在千辛万苦，才让她打听到另一个人的地址，她今天只是过去看看，并不指望有什么收获。
客车到了地方，周鹿鸣又打了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后，她安静地看着窗外，随着车顺利行驶，她记住了每一个路口的标志性建筑。
司机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很有眼色，没有攀谈，到地方后司机说：“到了。”
周鹿鸣低头看了下手表，过去了二十多分钟。
“师傅，您能等我一段时间吗？打不打表都行。”
“等多久？”
“一个小时，可能也用不了。”
“超过四十分钟按一个小时算。”
“可以。”
周鹿鸣掏出手机，把这一单的价钱先结算了，司机关了接单器，熄了火。
周鹿鸣说：“要不你给我留个电话，你先找地方休息下，万一一会儿我找不到你，就给你打电话。”
司机念了一个手机号，周鹿鸣拨过去，司机手机响了后，周鹿鸣下了车。
那是两扇棕红色的大铁门，周鹿鸣看了眼墙上的门牌号，确认就是这个地址。门上贴着两个晒掉色的大红喜字，说明这家人在几个月前办过一场喜事，但应该不超过一年。因为周鹿鸣觉得超过一年的话，可能会换上新对联。
她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她又敲了敲，转了转下面的门锁，没转动。难道没人？旁边的巷口出来一个人，大概看着她陌生，一直在观察她。
周鹿鸣朝那边走了几步，问道：“大叔，你知不知道他家的人在不在呢？”
“你干啥的？”
周鹿鸣露出习惯性的笑容，说道：“我想找一下张忠。”
“找谁？”大叔又问了一遍。
“张忠。”
“找他要钱哪？”
“啊？嗯。”周鹿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是，难道经常有人来找张忠要钱？
“没在，多少年没回来过了。”
“那他家其他人呢？”
“卖菜呢！”
“您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卖菜吗？”
“大市场里面。”大叔手指了指西边，周鹿鸣看了看附近的一片居民房，最终也不知道在哪里。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