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真它妈的黑。这是周毅睁开第一眼心里想到的。可以知道,周围没有一丝光线:他现在躺在棺材里。
还很冷。这是周毅的第二感受。棺材里的温度还没完全恢复。躺了许久,周毅抬起手,敲了敲棺材的板盖:
“咚咚“,无人回应。
“有人吗!!!“周毅大声喊了一声,许久没说话的嗓子发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声音在棺材里震得他自己耳朵疼。
还是无人应答。
周毅继续躺着,抬起双臂试图把棺材盖打开,可是无济于是——它太沉了。
既然出不去,那就干脆躺着。以前的记忆慢慢地全部涌了起来。
他是一名军人,在平反叛乱的战争中立功,获得了少数的冬眠机会。冬眠是在当时刚兴起的新技术,规模还不大,想要获得这个机会太难了,他高兴坏了,躺进了这个该死的棺材——冬眠舱中。
哦,对了,他还有一个妻子,江夏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周小小,嗯……很随意的名字,但喊起来很顺口。
她们怎么样了?过了这么久,她们还活着吗?现在是几几年?外面怎么样了?
黑暗挤在他的周围,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要出去!思念变成了迫切,疑问与焦躁。他用手死命撑着板盖,疯狂地拍打着周围的墙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大喊着,希望有人能来救他。
可是没有。周围还是一片寂静。
他冷静下来,开始四处摸索着,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转身,终于,摸到了一个把手,他毫不犹豫地拉动了把手。
“嗡-“周围亮起了暗淡的红灯,他用力推开板盖,光线射入,刺得他睁不开眼。好一阵阵眩晕,才勉强睁开眼睛。起身出来。这是个小房间,没有别的冬眠舱,周围一些看不懂的仪表闪烁着。
周毅跌跌撞撞地来到铁门旁,用紧急装置手动开了门。一股燥热地气息扑来,夹杂着干燥的沙土,周毅眯着眼睛目光随着黄沙廷伸到目力所及的远方,天边一线光束来破开黑暗,金光四射,犹如万道金色利剑,划破了黑幕。金辉洒在无垠的沙漠上,发出了古朴的,沙漠独有的厚重的金黄。太阳缓缓升起,庄严而肃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周毅看呆了,他这辈子见到过热带雨林,见过枪林弹雨甚至核弹爆炸,可以没有过如此震撼的,有如朝圣般的金光洗礼。他站在门口,沐浴在金辉中,一动不动。
(橘子洲头,长沙,中国)
肖杰安立在江边,打着一把遮阳伞。滚滚江水在他身后流去,他仿佛有了种错觉:他正驾着一艘巨大无比的军舰,在江中劈波斩浪,顿生豪情。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
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竟自由。
怅寥廓,
问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肖杰安涌毕,一个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继着朗涌着这万古名句。“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一语毕,仿佛万人朗读的的音在空中回响。江水虽早已被染成黑色,洲头矗立的雕像虽早已被腐蚀得不成原貌,但那雕像仍看着那水,那山,永远凝视着,破了空间。看穿了时间,看到未来。
“当年的伟人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人类的未来是这样的。“那人感叹道。
肖杰安转头看了一眼此人:眉清目秀,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却也不乏可爱,让人见了想捏一把。
肖杰安遏制住蠢蠢欲动的手,扭过头继续俯视着乌黑的江水滚滚向后,偶尔还蹿上来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少年见他不说话,有些尴尬,“和平的人类在破坏完自己的星球后寻找新的家国?可笑!“他挥着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哦?那你为什么没有去阻止远征部队的出发呢?“肖杰安突然想逗一下这个少年。
少年顿时语塞,半晌,才缓缓说道:我……做不到,人类大势所趋。“说完,便安静了。
肖杰安转身,面对着少年,看着他澄蓝色的毫无杂质的眼睛,不禁让他想起了他的童年时代。
这个年纪,本应是青春活泼的而非躲在太阳伞下,可是自从十几年前臭氧层在大气几乎消失,每个在外的人必须打起伞来。
“没事。“肖杰安要开口了。“我们既然留了下来,就有照顾母星的责任。“
“您是说…“少年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修复地球,回到田园时代。“肖杰安一字一字地吐出,掷地有声。“我叫肖杰安,驻地球紧急后备部门。“
少年愣了一下,紧接着说:“我叫萧全,北京大学文学系毕业生,很高兴认识你。“
忽然肖杰安像想起什么似地:“对了,我今天还要开会,先走了!我家住太平老街31号,欢迎来做客!“
萧全也挥手告别,不对!他觉得漏了点什么!
“先生!我们该从何处开始?“萧全冲远方的人影大喊。
人影回过头,指了指天上,指了指头顶这把伞。
雕像仍矗立在洲头,见证着这一切,见证着这江水北逝。
(长城号,中国部,远征舰队)
深幽的太空,点缀着繁星,偶尔有一两道光闪现:那是远征部队飞船的核聚变引擎加速时拖出的光带。
“好像地球上的星空啊,“诗诗将脸贴在弦窗上,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可爱的鼻子被挤瘪在弦窗上,着迷地看着窗外。
“好啦!别看了!吃饭去了!天天挤在窗边上,这景色五年了没一点变化还这么着迷。“阿黎催促道。
天空中又一道光柱亮起,将那一片空域照亮。
“快看!流星!等我先许个愿!“诗诗说着,将双手举在胸前,装模作样地许起愿来。“笨蛋!“阿黎敲了一下诗诗的脑瓜,“哎呦!“诗诗吃痛地喊了一声。“这里哪还有流星?快走啦!要找不到位置了!“
“哦!好好好,你别拉我……“
……
(亚马逊号,巴西部,远征舰队)
“哎!不好了!前方300个单位长度有一颗行星!无法摧毁!快加速绕过去!“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惊慌的声音。
“我看见了!你当我瞎吗?“一个身穿军装,头戴帽徽的男子骂了一声,对电脑发出指令:“立刻显示我方轨迹与前方行星轨迹!“电脑计算片刻后全息图像便显示在男子身前。“我方轨道与该行星轨道相交,预计2小时37分后被该行星引力捕获,3小时12分后进入行星大气层。“电脑继续汇报。
男子眉头紧锁,发出指令:“计算逃逸速度!开启前进引擎1,2,3,4号,80%推力,到达速度后,匀速直行至通过引力范围!60秒后指令生效,并立刻通知全体船员进入规避状态!“
男子坐下在椅子内,扣好安全带。在倒数后,飞船开始加速,舰尾喷出四道刺眼的光柱,喷出的气体长达上千米远,犹如四把刺剑刺进了幽渺的太空。
飞船开始加速,仿佛有一只大手把男子按在座位上,约半小时后,加速停止,飞船继续依靠惯性前进。
男子眼睛紧盯着全息图,看着飞船的轨道逐渐路过行星。
突然,对讲机响了起来:“舰长!快看!向下看!“男子心里咯噔一下,下命令:“开启全景模式。“驾驶室周围的墙壁开始淡去,周围的宇宙背景显现了出来,身置宇宙之中,宏大而又渺小。周围墙壁开始淡去,周围的宇室景显现了出来,仿佛人身置宇宙之中,宏大而又渺小。
男子赶忙低头。却见一颗巨大的行星从脚底缓慢移过。
男子瞪大了眼睛,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心情,用颤抖的声音说:“上报,立刻将此行星上报!“
(联邦核心指挥舰,远征舰队)
指挥室内一片沸腾。“太好了!““五年了!五年就找到了!“诸如此类的话语充斥着整个控制室。
“大家静一静!“一个男子登上了讲台,“我们即将进行全频道广播,将我们所发现的,所了解的,所推测的进行报道!
“啪啪啪……“一个人带头鼓掌顿时,台下掌声雷动!
男子示意安静,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准备好了。
(长城号,中国部,远征舰队)
“即将进行全频道广播,5……“广播声响起,震得寝室里四个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阿黎问道。
“4……“
“不知道啊!李羡,你哥是联邦的人,你应该知道什么吧?“诗诗问道。
“3……“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哎!哥自从进了联邦后,就再也没他音讯了……“李羡一脸委屈。
“2……“
“好好好,没事没事,总有一天会见到的,别伤心,啊?“冰冰赶紧安慰李羡。
“1……“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哗!“,一个人像闪现,出现在了公共电视机上。
“啊!!!“啊!!“两声尖叫顿时响起。吓得另外两个人一哆嗦。
“好帅!“冰冰一脸花痴地看着屏幕上的人。李羡则大喊“哥!“顿时三个人看向李羡。好在屏幕内的人开始发言了,众人又看向屏幕。
“大家中午好,我是联邦核心部首席李乐,抱歉打扰大家午休。“
“首席耶!原来你哥是首席,怪不得那么忙!“阿黎感叹。“嘘!他又要说话了。“诗诗赶紧示意安静。
“这是我五年来第一次宣布身份,包括许多联邦核心成员一样,因为身份特殊,我们中绝大部分人近五年没有见家人一面,希望所有人理解联邦的担忧。另外,在等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的,也请你们理解。“李乐朝着屏幕深深鞠下了一躬。
一旁从十二岁哥哥就被神秘带走,再未见过一面的李羡早已开始泪眼蒙眬,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可随即又轻轻地把手环抱在胸前,眼睛一刻不见屏幕上的那张脸。
一晃五年,当年会唱歌会讲故事的哥哥出现在了眼前,面对上亿人的目光坦然自若。想到过去,李羡不禁感到一丝自豪。
“但是现在,我需要代表联邦,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即在两个小时以前,我们的一艘星舰发现了一颗行星,这颗行星经测定,部分地区温度全年恒温0-40摄氏度之间,大气层也与地球大气相似。其次,该行星的土壤,海洋等成分都与地球相差无几。我在此宣布运征计划第一阶段结束,正在探测该行星上是否存在智慧生命,请大家等待!“
“最后,我再对这颗行星进行详细介绍,这是一颗类地行星,但自转周期几乎等于公转周期,也就是说,它有一面永远朝着恒星一面永远背对着恒星,这也导致了它的两种极端;上百摄氏度和零下五十到零下七十摄氏度。但是,在它向日面与背日面之间,有着广袤的森林与海洋。另外,他还有两颗卫星,我们分别把他们命名为'亚当'和‘夏娃’。而这颗美丽的冰火行星,我们叫它:‘伊甸园’!“
“所以,请大家耐心等待!在广播结束后,我们将开启反推引擎减速!请期待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吧!“
屏幕一闪,就如同开始那样重新恢复了黑屏。
在几秒钟沉默后,隔壁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全舰沸腾了!全人类沸腾了!
寝室四姐妹双双抱在一起欢呼,庆祝这伟大的一刻!突然,地板晃了一下,寝室里瞬间爆发出尖叫。
诗诗第一冲到了弦窗前,瞪大了眼睛,“快!快看!好多流星!“
“真的?“三个人一拥而上,四张脸挤在小小的弦窗旁。
窗外,漆黑的天空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柱,与黑暗的宇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宇宙中,繁星点点。上千艘星舰头部喷出耀眼光柱;每艘星舰上都有上千个弦窗;每个弦窗里都有一双眼睛带着震撼;每双眼睛里都有一个宇宙,星星在宇宙中闪烁着,组成了一个宏伟的宇宙史诗。
“爸爸,好漂亮!那都是什么在发光呀?“一个小孩指着窗外问道。
那位年轻的父亲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那是人类的幸福、喜悦、激动、快乐组成的希望之光,是人类进步力量的无尽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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