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

待为首的将军进了寝房,旋即发号施令道:“姬猛,速去甲戌,丁丑,辰酉三库,尽取所藏。姬熊,牛车入院,准备装车!”“”嗨!”只见两位甲士双手施礼后离房而去,喝令各自手下兵丁行事去了。

”听完为首将军的吩咐,张远行心头一紧,暗想道:“自己也是刚刚从醉酒的老库兵那里得知,这三库装的都是前朝的典籍诰命,史集皇档啊,乃最要紧的所在!这些甲士看来是有备而来,二十几个库房,只选了这三个库动手,莫非这些人存了和自己一样的心思?怎么办?”眼看自己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一直想接近的东西就这样要被旁人拿走了,张远行满心的不甘。“不行,得想办法阻止他们,”张远行脑子首先冒出了这个念头,“可听着外面的阵势,差不多得有一旅的甲士,个个还都是披挂整齐,弩刀齐备,自己就一个人,赤手空拳的,要想杀散这些人,难,太难了。要不就先擒下这个为首的将军?”张远行暗暗的抬起头,打量下屋子里的情形。两名甲士一左一右站在自己两旁,旁边不远处就是那位为首的将军,周围还站着几名亲卫,”嗯,人不多,倒是可行,但转念一想,擒下又如何,自己不可能把三座库里的典集都带走啊!现在也不是一卷卷翻找的时候啊,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有甲士来报,“禀将军,所藏典籍已尽数装车,以毡布盖之。”将军轻哼一声,发令道:“出发!”说毕披挂起身。一旁那个近侍模样的侍从谄媚的指着张远行道:“ 将军您看,这人…”“哼,无用之人,”将军说毕便大踏步往外走去,“您慢点,老奴跟不上。”那侍从说着忙不迭一溜小跑跟着出去,边走边回头对守在张远行两旁的甲士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脸上挂着阴险的笑意。

“你小子别乱动,爷送你好好上路,”一个看守张远行的甲士示意同僚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揪住发髻,自己说话间就要抽出腰间的佩刀来。眼看张远行就要身首异处,人头落地时,他动了。

只见张远行脖子轻轻一扭便挣脱了甲士的手,紧接着身形一晃,动作快到旁边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等他站起来时,那个拿刀的甲士已经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脑袋与身体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手里的刀也换到了张远行手里,“你,你,你是?”另一个甲士惊恐的连连退步道。

只见寒光一闪,甲士喉咙上多了一根细细的血线,双手捂着喉咙,啊,啊的说不出话了,瘫倒在地。“你什么你,话多不长命,这句话一点也不错,”张远行随手丢下佩刀,开始换上甲士的衣甲。“哼,留个全尸不好嘛,非要切脑袋,下次可不敢这样了,弄的哪哪都是,不爱干净,”边穿还边嘟哝着自己。

穿戴整齐后,又从灶坑里抓了把草木灰,混乱涂在脸上,快步走到门前,轻推一缝往外窥去。只见大雨滂沱中,停了一院子的牛车,每架牛车旁都有三五个甲士,有在旁在后推车赶牛的,有在前拉鑾持鞭的,还有在上面胡乱盖毡布的。但这个时候雨下的很大,地面又湿又滑,积水越来越多,非常泥泞,车上还都堆满了各样木箱,看样子都是重载,甲士们费尽力气,高大的车轱也就勉强转弯滚动,在地上犁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就在混乱中,张远行瞅了个冷子,趁没人注意赶紧溜到在一辆牛车后,装作低头推车的样子,跟着往门口去。

门口也没什么查验,很容易就跟着大队牛车混了出去,待跟着拐出街角,走到中街上,张远行发现本该寂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居然不止他们一只这样的队伍,很快他们就和从别处来的车马混杂在一起,看着路上前后望不到头的的各式车辆,张远行心里的疑问更大了。“这么多人,在这个时辰,这是要干什么?”就在张远行脑子在飞快的打转时,车队沿着中街慢慢接近了鼎门了,“不行,过了鼎门可就算是出了城郭了,他们早晚会发现冒充的甲士的,这样跟下去不是个办法,得想办法搞清楚状况再做打算。”想到这,张远行抬头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这时夜幕已深,大雨滂沱中一点亮光都没有,甲士们被浇的抬不起头来,都自顾着埋头赶路。眼见又将到一个小街坊,张远行身影一动,只见一道黑影如流星般闪向街边,谁也没注意车队里悄悄的少了一人。

“圉门和乾祭门那边不知怎样,单看这鼎门处,半个时辰不到,就有差不多上百辆牛车马车经过了,都是装满了各样木箱和包裹,有些甚至连毡布都没盖,任由雨水泼溅。自己居然还看到了几辆服车、良车在不少戎车的护卫下急呼呼的越过那些慢吞吞的牛车,越门而出!”张远行伏在一处离鼎门不远处的屋檐上,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暗自琢磨着,“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良车里不知道坐的的是哪位皇亲?去案牍库的甲士,为首的是庶人府的,看他身边的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又像是王宫里的寺人。这么多车马,至少有数旅之数,这么多军马调动,没有龟符肯定是不行的啊!又是在宵禁大雨的时辰,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张远行越想越觉得有趣,不禁翻起身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直娘贼,害得老子淋了半宿雨,趁现在雨停了,赶紧找个地方眯一会,待养足精神再去追你们这些兔崽子!”想毕自去寻地方去了。

“快行,快行,诰知中大夫,命甲士们快行,晚则危矣!”一辆陈设考究的良车内,一位约莫不惑之年,身着玄端,头戴赤冠的男子面色沧然,一手扶几,身体前倾着对伏在面前的一个寺人喊道。“禀王上,老奴刚已催督南宫将军及尹大夫,怎奈天降大雨,道路泥泞,甲士们赶车也不娴熟,一时征集的牛车也整备不齐,多有损坏,行路艰难,恐怕难以再快了。南宫将军已安排一名旅帅带三十架戎车护送王上先行,务必使吾王脱离危境,南宫将军押运辎重随后即到。”“随后即到,随后即到,”那中年男子嘴里喃喃了两遍,“晚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可否让南宫将军尽弃辎重,轻人快马?”“王上,此举万万不可,南宫将军所押辎重乃吾朝立国之本,公之重器,绝不可弃,更万不可遗予晋人!”旁边一老者急道。

这中年男子赫然是当今周朝天子,姓姬名朝。“唉,”只见姬朝颓然靠在榻上,“愿天佑之,”说罢紧闭双目,车里陷入一片寂静中,只听见雨水飞溅在车顶的响声。“季聃何在?”姬朝突然转头问旁边老者,老者乃当朝大族召氏之族族长召公鞅,本见王上依榻闭目,自己也想跟着假寐片刻,忽见王上发问,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迟疑了下,揣揣答道:“此时想必和司空在一起,确切尚不可知,今日事出紧急,各卿均自行乘行,故…”“待明天宣见,”姬朝不耐烦的打断道。“喏”,召公连忙低头应道。“这个季聃倒是有几分见识,今日朝堂之上力主即时起行,言晚间必有大雨倾盆,虽不利于我,但亦更不利于晋人,乃脱离危境之唯一时机,若待明日,辎重车马万万跑不过戎车甲士,且时机已失,万难补救。众说纷纭中,也没太多留意此人,待明日宣见,如可则必重用之“,想着想着,姬朝不禁有些困乏,身体渐渐随着良车前行而跟着晃动起来。

天刚蒙蒙亮,张远行便从大门洞开的鼎门出了城,嘴巴里还大嚼着刚从一个富户家灶房里顺出来的干肉。“还别说,这家的丫鬟还挺勤快,四更不到就烧火热饭,手艺也不错,咸淡也可,”他一边吃着还不忘评价着,草草看了眼地下的车辙,就一路顺着赶去。

“予一人自数年前忝为大位,一直欲重现先祖之辉煌,奈何内有小人当道,外有竖子误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连年征战不止,以至邦国残损,生灵涂炭,偏偏天不假年,召庄、南宫接连逝去,致我痛失臂膀,可惜徒有鸿鹄之志,不得施展,可叹可叹可叹!”一座赤色大帐内,姬朝正对着一群身着各色服饰王公贵族们,边踱步边摇头感叹道。“王不必心忧如此,时也,命也,前有损则后必补足,焉知此番不是上天考究吾王,待我等进入楚地,必尽快寻访前朝圣山,得上古遗训,再现成康之治哉,昨夜在旁的召公鞅道。”召公所言极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吾王与其偏居一隅,与人分治之,不如直下蛮楚,先虚与委蛇,待时机成熟,着得力之人寻访线索,一旦事成,何愁大业不成。”老司空慷慨激昂道。“然也,毛公言之有理,南宫将军刚刚飞马传书,现已抵达谷城,距我等还有半日路程,押送之物无一遗失。另据南宫将军同报,探马已查明,五十里内未见大队晋军!”中大夫尹正禀道。

帐幕内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消散,连刚还在叹气踱步的姬朝也面露喜色,众臣们则如释重负一般,开始交口称赞,皆言南宫将军调度有方,安排妥当。当上禀王为其述功。又有称吾王鸿福齐天,此行必已脱离危难,前途可期。一时间,姬朝似乎觉得现在还像是在王宫里那样,也忘记了昨天要宣召季聃的事情,大袖一挥道,“传,上酒,共庆!”“吾王圣明!”下面群臣异口同声道。只见几个寺人七手八脚的搬进一坛老酒,忙乱着铺设案席。君臣们又像往时在国都里那样,斟满了酒爵,相互举杯道贺恭维起来。

才饮了两爵,姬朝便放下酒爵,微微一叹,“只可惜没有歌舞助兴,略觉寡淡啊!”姬朝暗道,”不行,待到了楚地,一定要楚侯多送几个吴越女子来助兴,楚酒清淡,但吴女秀气多姿,不得不见识一番哪!”他想到这突然又来了兴致,站起身来,高举铜爵环视众臣,“来,共饮此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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